《晓来谁染霜林醉》水墨清心

81、公主和亲

　　自从听了李宏方将军的一番话，林萧然一直在愧悔中度过，他觉得自己确实愧对凝儿，辜负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子，可是想要弥补已经来不及了……
　　半个月后，皇上的圣旨到了，果然让李宏方猜着了，皇上认为苏紫凝通敌叛国一案有诸多疑点，责令将其押回汴梁，再行审讯，不得私自处置，却为时已晚……
　　一个月后，听说皇帝收到了苏紫凝已被处死的奏章，大病了一场，立刻下旨，免去慕容皓西部大元帅一职，收回‘尚方天子剑’，任命其女慕容熙暂代其职，并责令林萧然妥善保管好苏紫凝的遗体，待冬季将其护送回京……大概皇帝也不相信苏紫凝会叛国，舍不得她惨死，才会忧思成疾，一病不起的，可惜林萧然知道的已经太晚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三个月过去了，已经到了冬季，林萧然正打算跟慕容熙商量，将苏紫凝的遗体护送回京的事，慕容熙支持林萧然的想法，不过也提出来，那千年寒冰，不易采伐，即使带些在路上，也不一定能保证遗体不腐，还要联系一路上的采冰地点，不断替换，方能稳妥，所以不急在一时，等过些日子，联系好了，再出发也不迟……林萧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又等了几日……
　　谁知这天，就听有人说李宏方将军出了意外，巡查时不知道为什么？马受惊了，他不幸坠崖身亡了……这让林萧然深为难过，这样一个正直的汉子，就这么没了，确实可惜！
　　没想到三日后，又接到了圣旨，说皇上病重，西夏国为了显示跟大宋交好之谊，愿嫁皇妹李元玉给大宋皇帝为妃，为皇上‘冲喜’，特命身在边关的林萧然‘接驾’，一路护送公主回京。
　　秦州本来就离西夏很近，而迎接公主的地方就在秦州与西夏交界之处，所以两日后，林萧然就带入赶到了那里……
　　正午时分，就接到了和亲的使团，远远望去，但见旗幡招展、号带飘扬，不愧是西夏王嫁妹，好一番排场和浩然声势……
　　等走近了，才看清，除了护送的近万名官兵之外，还陪嫁了几千名宫女和无数的珍宝玉器等贵重物品，装满了数百辆马车，中间一辆金漆大车上，坐的就是尊贵的西夏公主，幔帐低垂，看不清里面人的样貌，不过从异常华丽的包裹装饰来看，这公主似乎很怕冷。
　　大车在林萧然等这群接驾的官员身前停下，按照规矩，公主即将成为皇妃，本为‘君’，这些臣子应当行君臣之礼，林萧然正要带领大家跪倒在地‘接驾’，就听公主一方有内侍传话：“平南王身份尊贵，请免礼平身！回京的路上也不必行君臣之礼，行平辈之礼即可！”
　　林萧然心里纳闷，觉得有些说不过去，这公主既然是西夏王之妹，本是皇亲国戚，身份尊贵，嫁给大宋皇帝后，就是皇妃，所以于公于私，自己都应该行跪拜之礼，不知道为什么，这公主这般怜惜他，给免了，不过他总觉得‘礼不可废’，说不定人家只是客气，他却不能失礼，所以还是跪了下去，俯下身……隐约觉得大车的门开了，有人走了下来，然后就看见一身大红的‘百凤嫁衣’的裙摆走近了他，按照礼仪，他不能抬头，所以看不见那公主的脸，只能看见她的裙摆，不知道那公主有何用意？然后，他就见公主伸出了芊芊玉手，用极其温柔的声音对他说：“平南王免礼平身。”
　　林萧然身形一震，险些摔倒，倒不是因为公主的这句话，而是她伸过来的那双手……是凝儿的手……洁白无暇的芊芊玉手，天底下只有凝儿有这样的一双手……三年来，这双手为林萧然奉过茶、研过磨、拂过琴、递过书，也被他握过，尤其是临别的那一晚，他怎么会看错？他惊恐地抬起头，就看见那公主带着厚厚的大红色面纱，将整个头都遮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面貌，但是身高……身高也跟凝儿一样……这是巧合吗？两天前，迎亲出发之前，林萧然还去秦州的千年冰窖里看望过凝儿的遗体，这公主绝不可能是她，但这双手却跟她的一模一样……
　　林萧然就这样在恍惚地被公主搀了起来，或者说他不好意思让公主搀他，就顺着公主的手势自己站了起来……就见那公主扶他起来之后，也不多言，径自走回大车，但抬脚上车的时候，刚踩上脚凳，不知怎的似乎有些脚软，身子一歪，就摔了下来……林萧然出手如电，一伸手就搂住了她的腰，扶住了她，他的心更加巨震起来……这是苏紫凝的腰……第一次见面时，凝儿也曾意外摔倒，自己也是这样搂住了她的腰，如今的感觉一模一样……只不过这公主绝不可能是凝儿，她比凝儿重一些，临别那一夜，他把凝儿抱上大床，那感觉刻骨铭心，至今犹在！凝儿比这公主轻很多，除去这身华贵的嫁衣和头饰的重量，这公主本身的体重也比其他女子略重些，林萧然是练武之人，手上的感觉很好，一入手就能掂出斤两，如今凑到很近，隔着衣服，他看清楚了，这公主比凝儿要丰满很多，他为自己看到了那高高鼓起的胸部而感到羞耻，虽然不是故意的，但还是隔着衣服看到了……看来这公主除了身高、手和腰身长得跟凝儿很像之外，她不可能是苏紫凝，林萧然这么认为……
　　那公主被他一扶之后，立刻站直了，随后优雅地道：“多谢王爷！”，也不多言，径自上了马车，吩咐马上赶路，路上尽量少做停歇，不留宿在秦州，尽快赶往汴梁……
　　林萧然本以为西夏兵会一直护送，结果不是，公主只带了那三千名陪嫁的宫女，还带了很多金银珠宝、玉器古玩、丝绸马匹作为‘陪嫁’，最值钱的却是一座巨大的‘水晶棺’，据说可保遗体千年不腐，公主传皇上的旨意，暂将苏紫凝的遗体放入这水晶棺内，携带回京……这对林萧然来说是天大的喜讯！
　　等迎亲的仪仗到达千年冰窖的时候，林萧然亲手将苏紫凝的遗体抱了出来，就见那公主抬手在‘水晶棺’的下方按了按，巨大的棺盖便滑开了，林萧然将凝儿放了进去，整理好了她的头发、服饰和仪容，才跳了出来，那公主把棺盖合上，然后有人关闭了载运‘水晶棺’的马车门，并上了锁。
　　一路上林萧然都没见过公主的脸，她总是带着厚厚的面纱，她的金漆大车上还有两个侍女，也都蒙着面纱，看不清模样，不过林萧然总觉得其中有一个他看着眼熟，至于是谁？那走路的姿势和身形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按照规矩，公主每到一处，当地的官员都必须跪接跪送，林萧然也不能例外，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公主对他一直很好，不仅所有礼数全免，还赐了他一些古玩字画，说是对平南王爷辛苦送她去汴梁的酬劳，这让林萧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意欲何为？
　　就这样，林萧然带领着五千名官兵，护送着‘和亲的队伍’回京，由于人数众多，任何府衙和驿馆都容纳不下，所以一路上索性就自搭营帐，随行的三千名宫女也都按例归档入册，她们都是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每个人的左手腕上都戴有一个四指宽的厚重铜环手镯，据说是标明身份用的，环上刻有名字和代码，是奴隶身份的标志！这些铜环从小就给她们戴在手上，现在长大了便再也摘不下来了，除非把手砍断！林萧然暗想：“这西夏人也是残忍，从小养下这些奴隶宫女，如今一起随公主远嫁，有铜环为标识，便难以逃脱，看来只能一辈子做奴隶，实在可怜！”
　　他们的队伍就这样浩浩荡荡、晓行夜宿，大概走了两个多月，终于抵达了汴梁。
　　抵达汴梁的当日，文武百官均出城迎候，盛况空前，皇上由于身体不适、卧病在床，不能出门，下旨将公主请至‘和亲别院’休息，这原是一座供皇帝避暑的行宫，虽造好多年，皇上却不常用，就索性赐给了西夏公主，作为她在汴梁的家，据说是一座花了十年时间建起来的巨大的园林建筑，雕梁画栋、极尽奢华，占地面积比皇宫还要大。
　　林萧然将公主送进‘和亲别院’，照规矩应该马上告退，让公主休息，等待皇上的召见。没想到内侍传话，说公主传平南王爷觐见……林萧然觉得有些奇怪，自己一路护送公主进京，有什么话路上就说了，这一路上公主除了接受官员的例行问候，什么话也没说过，如今到了地方，应该休息，等待皇上的召见才对，为什么又要见他呢？虽有疑问，却不敢怠慢，立刻随内侍往里走，就见那公主仍穿着那身百凤嫁衣，蒙着面纱坐在正堂上，林萧然走进门去，按规矩拜倒在地道：“微臣拜见公主陛下，千岁千千岁！”
　　就听公主优雅地道：“平南王免礼平身！我说过多少遍了，你我之间不必行君臣之礼。”
　　就有宫女立刻把林萧然扶起来，给他搬了把椅子，林萧然并没有立刻坐下，只是问道：“不知公主陛下唤微臣来，有何吩咐？”
　　“都下去吧！”就听那公主吩咐下人们道。
　　等众人都退下去了，就听她温柔地道：“我找王爷来，是想跟您叙叙旧……”，说着伸出手，缓缓地摘下了自己头上的面纱，林萧然就看见了她的脸……
　　他无法形容那张脸带给他的震惊程度：那是一张极美的脸，五官皮肤极其精致，透着别样的妩媚和靓丽，但面部的表情却很僵硬，透着些许诡异和不自然，但最让他震撼的是那双眼睛，那双他永远都不会认错的眼睛——是陌如玉的眼睛，弯弯的，如月牙儿一般的眼睛，林萧然简直不敢相信，这西夏公主竟然是陌如玉……
　　不过，怎么可能？才三个多月她就回来了，她母亲说过，要建造一座最简单的‘笔关’和‘笔桥’要花费约一年的时间，所以林萧然一直认为，即使陌如玉要回来报仇，也要养好身体，花个三五年的时间，那时候他早已找到了那个敌人，把他绳之以法，就不需要陌如玉来了！他已经告诫过她，笔境世界里人心险恶，苏紫凝都难免遇难，何况玉儿这么单纯的人呢，但不出所料，她不听劝，还是来了，却没想到是以这个样子、这个身份、这么快的时间就回来了……
　　“你……你是玉儿？”他喃喃地道，自己也不确定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