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来谁染霜林醉》水墨清心

56、教导有方

　　苏紫凝觉得自那日雷雨之后，陌如玉跟自己的关系就发生了彻底的变化，这丫头大概真的体会到自己对她的好、对她的关心、对她的疼爱了，开始学着回报，这之后没多久，苏紫凝就明白林萧然为什么喜欢她，喜欢她什么了……
　　陌如玉初看上去直率、没教养、脾气不好，其实她非常简单、单纯、心无杂念，她的眼睛里是非常干净的、干净的仿佛没被这世俗所污染，她的心是干净的，像水晶一样透明……别人对她有一点点的好，她就巴心巴肝地、恨不能豁上命去回报，她拥有一颗纯净透明的‘水晶心’！
　　就是这样一颗‘水晶心’，却是‘实心儿’的——丝毫没有心机、没有经验、没有阅历、根本看不出别人的脸色、心情、甚至暗示，就像王爷这么心疼她，但那丫头就是看不出来、也感觉不到……
　　自从第一次进书房被漠视了……之后见了王爷就像‘老鼠见了猫’……这让苏紫凝又好气有好笑，却不敢跟她明说，因为她知道王爷的脾气，这丫头又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直肠子，自己一旦挑明了王爷的‘秘密’，一定会惹他不高兴，所以她只能保持沉默……
　　自雷雨之后，陌如玉就天天为苏紫凝煲汤做饭，她说王妃太瘦了，该补补，她的厨艺不知道跟谁学的，非常之好，普通的食材一经她的手立刻色形味俱全，而且她还懂很多营养搭配的知识，比方说：她就指出来苏紫凝以前经常吃的菜里有相克的食物，即单种食物没毒，但放在一起吃就有毒了，这是苏紫凝从来都不知道的，所以在陌如玉的照顾下，苏紫凝的身体慢慢健康起来，吃得也越来越多了……
　　可陌如玉身上的肉却慢慢地不见了……苏紫凝明白，她犯了跟自己当初一样的毛病——相思成疾，只不过这种心病要‘心药’才能医，自己这般坚强的人，前些日子都险些丧了命，何况陌如玉这样单纯的人呢？
　　苏紫凝决定要教导陌如玉……这孩子其实品行极好，就像块‘璞玉’，只是从小没人好好教，若有自己娘亲那般的慈母带着，应该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的……以她宰相千金的学问和修养，一定能把陌如玉带成个知书达理、宽宏大度的大家闺秀，她有这个信心……她绝不会破坏这块璞玉的‘水晶心’，因为那才是王爷最珍视的，她要如同经验丰富、技术高超的‘玉石工匠’一般，耐心除掉璞玉外表的石头瓦砾，打磨出内在的光华、雕琢成型，让她绽放应有的夺目光芒……
　　她也发现，陌如玉越来越依恋她，自从书房奉茶被王爷漠视了之后，这小丫头就像被数九寒天的冰雪给冻僵了的小动物，失去了生气和温暖，而自己对她的关心、爱护和纵容，让这丫头就像抓到的一盆炭火，到自己这里来寻求慰藉、疼爱和温暖……
　　苏紫凝能明显地感受到：她害怕孤独和寂寞……可怜的孩子，一个从小没人疼、没人爱，只有丫鬟陪伴的可怜孩子，难怪那么没有安全感，这也激起了她的同情心……
　　她总把陌如玉当成孩子，这丫头只比她小三岁，苏紫凝对她却产生了对女儿般的爱……她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可能因为自己这辈子注定要独守空房，不可能有孩子了……可能是因为陌如玉比她矮半个头，又瘦又小，缩在她怀里的时候就像个孩子，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经常跟她撒娇……可能是因为每天照顾陌如玉，给她梳头、做新衣、洗澡、陪她睡觉，这些原本都是母亲为孩子做的……反正慢慢地她觉得，自己对陌如玉的感情已经变得很深了，变成了一种长姐对小妹深深地疼爱和眷恋……
　　陌如玉会经常会赖在她床上睡，让她唱《摇篮曲》，理由是从来没人给她唱过，她想听……于是，在苏紫凝柔美的歌声中，这丫头真的甜甜地睡着了……从此以后，每天唱《摇篮曲》成了必不可少的睡前项目……
　　后来苏紫凝慢慢地明白，她对陌如玉也是依恋的，就像母亲对孩子的依恋，看着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的培养下逐渐懂事，逐渐懂得修养、文化，懂得待人接物、为人处事，是一种莫大地幸福和享受……在她的言传身教下，陌如玉一步步地变得乖巧懂事、变得体贴细致、变得会为人出事、变得懂得顾忌别人的感受……变成了大家闺秀，让苏紫凝觉得无比的骄傲……她知道：这孩子心地是非常好的，只不过以前没人教导，没人用正确的方式告诉她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而有了自己这个好老师，她学的很快……
　　没想到那一天，她捧在手心儿里的玉儿被肖姨娘给打了……之后又挨了王爷的板子，她怎么能不心疼？不过还好，自从那日从宫里回来，玉儿的心情似乎大好，自己的劝慰，似乎她也听明白了，有些能体会到王爷的苦心了。
　　日子又开始步入正轨，每天下午她们两人去书房奉茶，度过一个时辰的快乐时光……王爷每晚过来陪他们用膳，用试菜的由头迫使玉儿多吃些，这丫头最近心情好，吃的多了，也能消化了，肉也慢慢地长回来些了……这让苏紫凝很欣慰……
　　记得有一次陌如玉在床上抱着她，用手指抚摸着她那金丝软甲上的小洞，留着眼泪说：“对不起，早知道姐姐这么好，当初绝不会不懂事，刺伤你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陌如玉喜欢私下里叫她‘姐姐’，可能这孩子没有兄弟姐妹，心里寂寞，就把自己这个真心待她好的人当成了姐姐……
　　苏紫凝轻拂着她的头发安慰说：“这是天意……这是缘分……如果没有那件事，咱们三个就永远不会有机会相识，有机会同住在一个王府里……”
　　陌如玉也知道，她和林萧然之间的隔阂不能怪苏紫凝，要怪自己这个‘臭脾气’，当初即使没遇到苏紫凝，自已也会因为刁蛮任性的脾气，惹林萧然生气……到时候，别人肯定不会像苏紫凝这般善待她，所以遇到苏紫凝是自己的福气……从此不再孤独，多了个疼爱自己的老师和姐姐，至于林萧然，她要等……她要慢慢地跟姐姐一起把他的心给‘夺回来’……
　　晚上，陌如玉经常会拉着苏紫凝给她讲‘睡前故事’……苏紫凝便给她讲一些远古神话，当讲到舜帝的两个妻子娥皇和女英‘二女共侍一夫’，后来舜帝身死，她们的血泪染红了斑斑相思竹，双双投江而死，被奉为‘湘水之神’时……那丫头听了很感动，把头埋到苏紫凝的大腿上，撒娇道：“姐姐这么好……我也愿意跟姐姐一起‘二女共侍一夫’……”，苏紫凝苦笑着轻拂她的头发……心想，自己何尝不愿意呢？只不过，她们这‘二女’愿意，那个‘夫’却不愿意……有什么办法呢？这院子里的三个女人都只能独守空房……她和陌如玉还好，可以相互做个伴儿，每日还有王爷陪着吃饭，也该知足了……那个肖姨娘才最可怜，因为一时‘使小性’，不但被陌如玉拧脱臼了胳膊，从此更招王爷‘不待见’……也没办法，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这天下午，沐浴之后，苏紫凝把脱下的‘金丝软甲’叠好放在床上，软甲的肩膀处还有个小洞的痕迹，是那年陌如玉用匕首刺的，虽然找工匠修补过，但是再也不能完好如初了……
　　她差人把陌如玉叫来，指着床上的‘金丝软甲’对她说：“玉儿，你把它穿上……”
　　“为什么？”陌如玉不明白。
　　“因为今天日子到了，你该去刑房领那每月的两板子了……”苏紫凝叹了口气说。
　　“啊？还要打啊？……姐姐，你帮我去求求情，不要打了好不好？”陌如玉实在有些害怕，这次自己虽然穿了‘凤麟甲’，却不知道管不管用，虽然应该没问题，但上次被打的感受太深刻了，她真的怕了……
　　“我早就求过情了……刚才又去过了……王爷的脾气你知道……向来‘金口御言’……刚才……又跟我甩了脸子……所以是躲不过去了……”苏紫凝道。
　　“不过，你赶快把我这件护甲穿上，我又嘱咐了行刑的婆子，她会打得很轻的……我会跟去看着她……不会伤到你的，你只要装着很疼，跟上次被打伤一样的样子，多哭几声……然后我就让玲珑她们把你抬回来……你在咱们院里呆几天，别出门，就能糊弄过去……乖……听话……我也是没办法……”苏紫凝劝慰道。
　　然后，就见那小丫头老大不情愿地，到自己屋里，把护甲穿了……陌如玉本不想穿那‘金丝软甲’，后来一想，多一层防护也好，也就穿了……
　　不久之后，几乎王府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王妃屋里的小丫头陌如玉被四个丫头从刑房里抬回去了，哭声隔着老远就听到了，看样子这回又被打得不轻……
　　没多久，林萧然在书房里就听说了……他心想：“不能够啊……提前好些天就让王妃带她去宫里，还暗示王妃让她独自到御花园去转转，当初她出现在御花园，就说明那里一定有她回家的通道……照理说：早就应该把‘凤麟甲’穿上了呀，怎么还会受伤呢？”
　　上午王妃来求情的时候，他驳回了，是觉得不能让肖姨娘跟她的尚书爹爹说，王妃房里的小丫鬟把她的胳膊扭脱臼了，结果王爷只打了她两板子，就不追究了，这也说不过去呀……再说了，陌如玉穿着‘凤麟甲’，就是被打两百板子也没问题，那衣服他也穿过，深知其威力……
　　如今……他心里叫苦：莫非那丫头马虎、粗心，见自己每天过去陪她吃饭，就以为可以躲过去，不受罚了，所以那天去御花园贪玩去了？根本没去拿‘凤麟甲’？那就糟了，身上刚长回来的那点儿肉，恐怕这一次又要没了……
　　他心里着急，脸上却不动声色，‘喜怒不形于色’本是他从小练就的修养，母亲常说，凡成大事者，一定要有坚强的自控力，所以在外人看来，他这个王爷永远是清冷高贵、沉默寡言的……
　　他慢慢地喝完了手里的茶，又看了一会儿书，看看天色尚早，还不到晚膳的时间，不过，还是先去看看才好，所以也没带人，不用通报，径自往王妃的院子里走来……
　　一进院门，就见陌如玉正满头大汗地踢毽子呢……忽然见了他，就吓傻了，呆愣在那里，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还是玲珑机灵，连忙唤道：“王妃娘娘，王爷来了……”
　　就见苏紫凝从屋内迎了出来，散着头发，发梢上还挂着些许的水珠儿，看样子刚沐浴出来……当她看到当时的情形，就明白了……这回……被抓到了……
　　林萧然冷冷的看了苏紫凝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也不理苏紫凝在后面追他……
　　他一边走一边想：这两个小丫头片子，竟敢串通起来骗他，要不是他担心陌如玉，早来了一个时辰，恐怕就被骗过去了……唉……娶妻不贤……有什么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