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星海》文礼

56、星际邮件

　　阿尔杰回到房间，罗伊正在等着他。
　　“你刚才说的，是怎么回事？”
　　“是我的疏忽，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
　　由于有迪夫的记忆恢复案例在前，罗伊在发现约书亚后自然地将之归为一类。
　　但实际上这二人的情况却并不相同。迪夫找回了完整的记忆，但约书亚的大脑中，却只是零碎的片段。
　　由于记忆读取的条件限制，罗伊只能看到当前对方大脑中浮现的内容，最多往回追溯一周，越是久远越是模糊。若在此时，对方正处于回忆阶段，罗伊读取的内容，也是对方回忆中的内容。
　　之前读取约书亚记忆时，约书□□绪激动，罗伊读取到记忆碎片时自然认为这是约书亚的回忆。但在今天的冲突发生时，罗伊再次读取了约书亚的记，却发现了异常。
　　在那种情问下，约书亚的大脑中依然不断地浮现出零碎的记忆碎片。
　　末日基地的学习课程中，曾在关于某些精神疾病的症状实践，身为精神能力的运用者，罗伊曾进入过多种患有精神疾病的病人的大脑。
　　病人们的大脑中，记忆碎片混杂着幻像一波波地涌现，就像约书亚的大脑。
　　不过仍有不同，毕竟约书亚并没有表现出患有精神疾病的症状，更何况他平时表现出的能力可以证明至少他的逻辑非常清晰，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在舰桥的人撤退后，罗伊再次进入约书亚的大脑，而此时，约书亚的大脑却恢复了正常。
　　“只有在接触过去的人事物时，他的大脑才产生关于记忆的混乱，而如果只是当前的思维，却是正常的，”罗伊总结道，“所以我认为，他的记忆或许是因为某些契机而恢复，但并不像迪夫那样完整，他的记忆非常混乱，能够确定的是，他自己也无法理清过去发生的所有事。”
　　但约书亚并不会因此放弃，相反，他表现出的执着却惊人地可怕。
　　“他有一个日记本，我之前没有注意，但如果他的记忆表现出混乱，按他的性格要素来讲，他可能会在某个地方记录下这些碎片并将之联系起来，整理成比较清晰的回忆。而那个日记本，就是最有可能复述出完整记忆的物品。”
　　“日记本……”阿尔杰瞄了眼罗伊，“但即使是他整理的记忆，也会因为他混乱的大脑而出现差错，我想知道，关于你缺失的那段记忆，如果放着不管，会对这件事情有影响吗？”
　　“这……”
　　罗伊的心里咯噔一下，立即转换了情绪，平静地答道，“只要我们解决了约书亚，当然不会有影响，但他现在受路德信任，怎么解决他就是问题了。”
　　阿尔杰没有再追问下去，换了一个话题。
　　“他的日记本在哪？”
　　“在他的办公桌最下层抽屉的隔层里。”
　　“我会拿到的，在此之前，我们先考查下巴泽尔那边的人选问题吧。”
　　新年第二天就出了事，虽然这件事只有少数人知道，但那时的震动有许多强化者都感觉到了。虽然官方说法是大型陨石的撞击，但不安的情绪依然影响了原本热闹的新年氛围。
　　阿尔杰的效率很高，隔天夜里，约书亚的日记本就放到了罗伊面前。
　　不出罗伊所料，日记本里果然有关于约书亚记忆整理的记录。
　　约书亚将每和回忆起来的记忆碎片都分类记录了下来，然后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形成了一条鲜明的线索。
　　从他的日记本中可以看出，约书亚在登船之前是末日基地招揽的尖端人才之一。末日前，约书亚刚从军校毕业，进入特殊战略部。
　　这个特殊战略部罗伊知道，是为了应对特殊情况组织起来的脱离于常规编制以外的部门。在和平年代，它的作用在于为五角大楼出台一些近十年的规划性战略发展方向，以便常规部门参考，而在一些特殊事件上，他们才会真正涉入进来。
　　在末日后，这个部门被划归末日基地管理，但其他国家对其并不信任，所以它便处于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最终只划归来本国集团旗下一员。
　　特殊战略部被归划末日基地后，约书亚也通过实习期正式成为其中一员。但在那几年中，其他飞船的势力曾多次邀请他加入，都被他拒绝了。
　　原因不明。
　　日记本中并没有记载，有可能连约书亚本人也不清楚。
　　结果是直到最后时刻，约书亚和剩下的所有人一样，登上了海神号。
　　在海神号的第一次全员苏醒期时，约书亚成为了船长参谋团的一员，后来晋升为参谋长。
　　虽然这个过程在记录中有些混乱，但能够成为参谋团的领袖，他的能力无疑是被认可的，而且参谋团直属于船长，参谋长由船长亲自任命，可见他应当是得到了罗伊本人的任命。
　　只是在约书亚的记录中，时间越往后，就越是混乱模糊。关于他自己的事情记录得比较清晰，但关于飞船的大局势，却无法从中获取多少可靠消息。
　　而他对罗伊的情绪，却也是莫明其妙。
　　在一些记忆碎片里，他对罗伊无疑是仰慕的。记录中不乏他对罗伊的崇拜与忠诚，盲目地服从罗伊的一切指令。
　　在另一些记忆中，又充满了他对罗伊的埋怨甚至憎恨，从中可以看出，不管他表现得再好，罗伊对他始终冷淡，并没有要将他列为亲信心腹的意思。
　　日记本的线索中，除了这些琐事与约书亚的心理活动外，最有价值的消息便是关于一个名为“神喻者”的组织。
　　在约书亚的工作中，时常会提到这个组织。这个组织的前身来自于一个互助会，一些拥有信仰的人们聚集在一起，相互鼓励，讨论关于过去与未来，原本也地球时代的互助会差不多，大多是寻求心理帮助的民间小集会。
　　当时的罗伊并不关注这些互助会，飞船上的心理医生不多，无法顾及到所有人，为了解决心理上的需求，互助会是必要的存在。
　　不过显而易见，这个名为“神喻者”的互助会，却渐渐脱离了原本的性质。
　　“伊莱？”
　　日记中突然出现的熟悉的名字让罗伊不禁眉头一跳。
　　“是那个伊莱吗？”阿尔杰问道，“船长班的半血神子？”
　　“我不知道……”罗伊叹了口气，“这里的记录只是一个名字，连姓氏也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可不止他一个。”
　　“而且……”罗伊皱起了眉头，“他也不可能在海神号上。”
　　宙斯号是伊莱的飞船，它在海神号之前启航，罗伊亲自送他上了船，看着他与宙斯号一起飞向星空。
　　“但显然这个伊莱在‘神喻者’组织里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
　　“目前船上并没有这个名字的人，但这本日记只是约书亚的个人记录……”
　　在第一次苏醒期间，飞船上人口众多，而且参加互助会的人，有一部分会使用化名。
　　这个“伊莱”是不是真名还要另说，如果是真名的话，那他现在已经不在飞船上了。
　　但若是假名……
　　“约书亚的大脑太混乱，要想从中获取精准信息很难，而且他也不会配合。不过从目前的形式看来，就算这个‘伊莱’还在船上，也产生不了什么作用。”
　　说白了，所谓的“神喻”雏形，不过是扇动人心罢了。既然罗伊的能力可以直接影响到人类的情绪，就算出现“神喻时代”，也能轻易打破。
　　可以说，罗伊的能力就是克制“神喻时代”的利器。
　　“这个可以先放到一边，”阿尔杰问道，“你观察到约书亚有什么异动了吗？”
　　“并没有，”罗伊遗憾地摇摇头，“昨天事发后他们回到舰桥，约书亚被路德训了一顿，但这并没有减轻他在路德心中的份量。”
　　“路德不会死心，而且在他明白此路不通时，他或许会采取什么极端的方法……”
　　“但那也不是我们能关心的问题了，”罗伊沉下心来，“跟路德打交道的事，交给巴泽尔议长就行。至于约书亚，他现在失去了权限，只能靠他自己本身的能力行动，不足为惧。”
　　“他可是能说服路德听从他的意见呢。”
　　“路德是个现实主义者，对自己没好处的事就算约书亚说破天也不会听。”
　　对于这一点阿尔杰倒是同意，约书亚这样的人去当政客说不定是一把好手，可惜他所在的舰桥被军人们管制，军人们脾性可跟他不是一路。
　　结束了这个话题，阿尔杰和罗伊也没再多说什么，继续过完了这个新年。
　　虽然新年第二天有事故发生，但人们为了不浪费难得的假期，都当作没这件事。后面几天倒是过得非常平静，巴泽尔和盖文也选择好了人选，由阿尔杰给予了他们一部分二级权限，足够应付路德。
　　不出所料，路德在验证了权限归属后，很快便对这件事失去了兴趣，表面上的功夫就交给了约书亚打理。政厅议会也装模作样的来了一次投票，理所当然地没有通过这项提议。
　　阿尔杰所不知道的是，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天文台的其他三位工作人员都因假期内饮食的不合理而请了假，只有罗伊一人在此。
　　天文台的控制室里，罗伊的手指在光感键盘上飞舞，屏幕上飞速闪过无数的字符，最后打开了一个看起来像是邮箱的页面。
　　在这个邮箱里，一共有12封邮件，来自于同一个ID，5封已读，7封未读。
　　看了看邮件时间，罗伊按时间顺序一封封地打开邮件。所有邮件中并无文字，每封邮件里只有一段视频，罗伊静静地逐一观看。
　　那是在过去唯一称得上友人的男人给他发来的留言。
　　为了确保人类的生存率，超级飞船的航向各有不同。十艘飞船定位了十个预测最有可能寻找到大量类地行星的航向，飞往不同的星域。
　　从航行时间、速度、距离上来计算，十艘飞船想要相互联系是不可能的。
　　空间折叠技术还未实现，太过遥远的距离代表着通讯的缓慢，甚至永远失联。
　　不过，如果有足够的时间等待，在一定距离内，信号终究有一天能够抵达所要去的地方。
　　正如这个秘密邮箱里的这12封邮件。
　　时间越往后，两封邮件之间的时间间隔越大，而最后一封邮件距离现在，已经过了100年。
　　只有船长拥有的权限，星际通讯。
　　这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联系——最后一次单向联系，罗伊从未回复过他任何一封邮件，哪怕一个字。
　　光标来到删除键上，停留许久，最终还是移开了。
　　紧接着，罗伊退出了邮箱，又是一阵飞速操作，屏幕上还原了似乎永久不变的航行星图。
　　与此同时，科教区的一间暗室中，一个脸容苍白的男人惊喜地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激动地抱着屏幕大叫着：“玛丽亚？玛丽亚，是你吗？是你吗？！”
　　屏幕上仅仅只是闪现过0与1两个数字的字符串，男人便欣喜地狂笑着开启了转换器，然后再将自己的回答输入转换器中，再次呈现出仅由两个数字构成的字符串。
　　正当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时，通讯器却响了起来。正想要不耐烦地按掉，男子却突然看到了通讯器上的名字。
　　“喂，萨拉？”
　　“你这家伙跑哪去了？上周的例会就没来，今天也打算翘掉吗？”
　　“哦哦，抱歉抱歉，今天有点不舒服，所以……”
　　“什么不舒服啊，又是熬了通宵然后睡过头了吧！？”
　　“呃……哈哈，还是你了解我。”
　　“就算身体得到了强化，你这种无序作息也会让你减寿几十年的！”
　　“有我的小美人儿们陪着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怎么死才算是作鬼也风流？”
　　“算了，你就跟你的小美人儿们风流去吧，反正最近也没你什么事……”
　　“罗伊叫我的话再通知我吧，反正跟你们其他人也没啥共同语言。”
　　“你这话小心被阿尔杰听到，还想被打成全身不遂吗？”
　　“别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啊！我只是对罗伊家的小美人儿感兴趣而已。”
　　“你自己注意点吧，那就这样，拜，杰克。”
　　挂断通讯，杰克用一旁的毛巾胡乱擦了两把脸，然后随手拿起旁边水果篮里的苹果啃了一口。
　　“好了……那么，让我来看看，是谁这么狠心，把你关在这个囚笼里的，宝贝儿玛丽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