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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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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脖子酸疼,萧染皱眉,手撑着后颈。却也幸运,还从未落过枕。
雷无崖一早出去雷堡分处办事,没有叫醒尚在睡觉的他。所以现在院子里也清静。
霜林醉里种的是枫树和梅树,这里的是桃树。这两座院子,一所是他父亲,一所是他长兄所赠。萧染凝神看着院里正要妩媚开放的桃花,想着自己已久未见面的长兄,以及不知是生是死的父亲。
窗边扑腾下来一只鹰,骄傲地立在窗楞上。对着萧染发出两声叫唤。
萧染莞尔。天网所用来传情报的不是通常所用的和蔼可亲的信鸽,而是往往不易被驯服的鹰。生性骄傲,不易屈服于人,所以也使得情报的安全性增加。虽然初时肯定要花一番心血的。
从鹰脚下取下竹筒里的纸卷,拍拍它的翅膀,示意已不耐烦的它可以先离去,果然,鹰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径自扑腾翅膀飞走了。
萧染再度莞尔,展开纸卷。
原来安王爷在扬州有亲信。赈灾之银失落的时候,那亲信不巧也出现在事发之地杭州。
那么,接下来,是去扬州还是杭州呢?
中午雷无崖一般不回别院,而晚饭通常会回来同萧染一起吃。
所以在吃晚饭的时候,萧染很坦白地说出他的打算,还问雷无崖是去扬州好还是浙江好。
雷无崖轻皱眉,萧染好像总是说风就是雨,叫人跟不上他的脚步。
“嗯?”萧染见他不答,又是这表情,便抬起疑惑的眉头,却不小心扯到了脖子,一阵抽痛,使他苦了眉,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了?”雷无崖看他这样,忙放下碗筷问。
“没什么,大概是昨晚睡落枕了。”萧染回答。
“要不要我给你揉一揉?”雷无崖问。
“吃完饭再说,”萧染答,“我到底应该先去哪里呢?”
“……吃完饭再说。”雷无崖重新拿起碗筷,径自挟菜。
“……”
书房里,灯光昏黄,萧染趴在贵妃椅上,任由雷无崖帮他揉按。
两人还是情人关系的时候,即使是虚情假意,但他们之间的亲昵举动亦是常有。所以雷无崖驾轻就熟的,轻重恰好到让萧染忍不住闭上了双眼,呼吸渐稳……
“去扬州吧。”雷无崖说。
“嗯?”萧染睡意侵袭。
“我们去扬州。”雷无崖说。
“我们?”萧染笑,“雷堡在扬州也有分处?”
“我这两天把事情交待一下,最近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全交给下面的去做也可以。”雷无崖淡淡答道。
“雷兄,待我太好了些,”萧染仍旧闭着眼,哼着鼻音说,让人搞不清楚他是否意识清醒,“是真心的么?”
“是真心的。”雷无崖答,很认真的语气。心中微涩,他当然知道萧染指的是什么。
“果然跟你做朋友是正确的选择。”萧染淡淡笑说。
那么,作为情人呢?虽然不爱,但也想从他口中知道他对自己的看法,大概是骄傲自负又无耻的吧,毕竟这个男人知道了自己一开始追求他的原因。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雷无崖犹豫一会儿,仍是忍不住问道。
“嗯?”萧染将脖子换一边趴着。
“知道我对蓝玉……”
“嗯,大概很早吧。”萧染模糊答。
“有多早?”雷无崖追问。
“那次,不知在哪个富商的宴会上,你和蓝玉都在。那个时候你我并不相识,但我却对你印象深刻。一个男人追逐着另一个男人的视线,既热切又绝望。”萧染说。
雷无崖无言。他从未了解萧染,萧染却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得清清楚楚。
萧染也乐得他不再发问。睡意便又袭来,他现在可是趴着的姿势。
于是当雷无崖发现的时候,萧染已经闭上了双眼,呼吸沉稳地睡过去了。有些讶异地挑眉,嘴角浮上一抹自己并未察觉地宠溺笑容,他帮他翻了身,又想就这样抱起他回卧室,却突然想起曾经笑闹时也试过抱他,结果是差点闪了腰——萧染虽然身形偏瘦,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
但春天刚刚来临,寒气尚重,就这样让他睡去很有可能着凉,那么,叫醒他吧?
雷无崖却停住了动作,只是静静地盯着萧染看。
睡着的萧染,没有了平日里一股逼人的锐气,很安宁的样子。
萧染总是很无辜无害,又慵懒又随意,性格温柔而矜持,也很骄傲。但雷无崖知道,那个他永远看不顺眼的小子,有一句话很是正确,萧染,是个虚伪的男人。他问他是不是真心,其实他才是搞不懂萧染是否是真心的那个,他是否对他已经不耐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原谅他而是,讨厌他?雷无崖其实不敢去确认。
他只是凭着一腔怒火,从京城追到了苏州。而现在,他却是真心地想跟萧染做朋友。
皱了皱眉,为了防止他再睡落枕,雷无崖终究伸手摇了摇萧染:“萧染,起来,回卧室去睡。”
萧染却径自翻了一个身,没理他。
“萧染,萧公子。”雷无崖硬是将他翻来对着自己,“回卧室去睡,不然会着凉会落枕的。”
“……”萧染不情愿地睁眼,瞪着雷无崖。
“乖。”雷无崖哄着这个自己又从来未见过的小孩般的萧染。
“嗟,”萧染撇嘴,下了贵妃榻,打着呵欠走向门边,边说,“你也回去睡吧,明天一早去把这里的事了结了,我们早日去扬州。你说了要陪我一起的,不要忘了。”
走水路去扬州。同行的还有辛妤。
雷无崖知道辛妤是京城一家商铺的老板,却不知道她与萧染是何关系。在苏州的时候,她也不是住在碧如蓝。他曾经问过萧染,萧染却说,那是辛妤的私事,不便告诉他。
辛妤不似萧染的另两个损友,对雷无崖总归还是客气的,大概因为是女子吧。
一路上,风光无限好。青山绿水,岸边杨柳飞扬,辛妤还笑说:“萧公子看得如此美景,难得没有画瘾大发呢。”
萧染只是挑挑眉:“美景记在心中就好。”
但雷无崖只觉得萧染坐在船头,凭风吹起长发,才是最美的画面。
而看似温柔贤淑但其实狡黠机灵的辛妤看着这两个男人,嘴角挂起笑,呵呵,真是有意思。
到了扬州,三人为了方便行事,住进了辛妤好友的家。
辛妤的好友,金银,是一位年过半百,福态可掬的老伯伯,当年在京城也是名气大的很。后来大概是看穿世事,遂放弃名利,隐居到这山水小镇来,卖卖古董字画,小本生意也惬意。
“晚辈打扰府上,真是过意不去,还要请金老多多关照。”大堂上,见了金银,萧染作揖道。
“萧公子,雷堡主,辛老板,三位光临寒舍,才真是另寒舍蓬荜生辉呢。”金银也笑说。
“服了你们,明明都很熟识,还装腔作势。”辛妤笑道。
“咳,小妤儿这么快拆穿,真是不给面子,你说是不是,小染?”金银故作抱怨。
“就是。”萧染附和。
“哈哈。不过,这次连雷堡主都一起来了,才让我觉得惊讶,莫非这次事件也牵涉到——”金银疑惑。
“没有,只是我请他帮我的忙而已。”萧染回答。
雷无崖挑了挑眉,他记得萧染从来没有“请”他“帮忙”过,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动粘上来的不是吗?
“哦,哦——”金银作恍然大悟状。
“雷无崖是个很好的朋友。”萧染又说。
“朋友?”金银又不解,“明明去年你来的时候承认——”
“我们现在是朋友。”萧染坦然答。
“去年?”这次发问的是雷无崖。
“嗯,去年,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小染到我这里来过,怎么,雷堡主不知道?”金银问。
“晚辈确实,并不知道。”雷无崖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桩。”萧染半开玩笑道,看雷无崖危险地眯起了眼,有恼怒的迹象,便又才开口说,“去年,这个时候你不是去杭州办事了吗,我那个时候恰巧出了雷堡走了走。”
“走了走?”雷无崖挑眉,“雷堡距离这里可不远,萧公子脚程可真好。”
“还好,算是一般吧。”萧染却道。
噎得雷无崖说不出话来,金银与辛妤只能闷笑。
“好了,”金银笑够了,清了清喉咙,“你们的房间也都安排好了,去看看罢,有不满意的再跟我说,妤儿和小染就住你们以前住过的那两间,小雷就在小染的隔壁。”不知什么时候他把对雷无崖的称呼由“雷堡主”改成了“小雷”。
雷无崖却是听得很受用,因为这样显得他跟萧染关系更亲近了。
“多谢金老。”萧染真心道,“麻烦你了。”
“老朋友来看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麻烦?”金银渐渐正经了脸色,“不过小染这次你,确实掺合进了一桩大麻烦。”
“运气不好而已。”萧染道。
“也罢,你也是经历大风大浪几次死里逃生化险为夷过来的人,老夫也不太担心你,况且这次还有小雷相助。”
“那是。”萧染望雷无崖一眼,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