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吟》何毛毛

30、第三十章

　　梁洛离趴在血迹斑驳的床榻上，痛哭不已，几度哭晕过去，始终未离开过莫然的尸体，他双手紧紧的抱着莫然，大声的哭着，眼角大颗大颗的泪，显示出他的哀伤，昨天还在与我畅谈的一个良师益友，就这样去了，还被人砍的面目全非，老天，你为何不此不公平？为何要这样对待一个好人？
　　梁洛离的哭声太过哀痛，引得府上所有的官兵们也一并哭了起来，他们纷纷跪在莫然榻前，“丞相，都怪我们保护不周，才让他们得逞，我们该死。丞相大人，我们对不住您啊！”整个司库沉浸在一片哀痛之中。
　　夫人晓容听着着震耳的哭声，再也坐不住，匆匆跑了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们都在哭？”话音未落，看着血迹斑斑的床榻，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身子一个不稳，竟失了手中的绣帕，贴身的小丫环忙扶住她，“夫人，请您莫要太过悲痛，身子要紧。”
　　晓容原本苍白的脸更加白了，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走到梁洛离身边，扶着他的肩膀，“老爷，丞相已去，请您节哀。”梁洛离仍是哭着，轻轻捏了捏晓容的手，“夫人，你身子不好，先回房吧，这里一切有我。”唤了晓容的丫环，连忙让她将晓容带走。
　　“咳咳”晓容又咳嗽了，丫环见状，忙搀了她，回房去了。

　　天微微发亮，梁洛离府上的人就全起了，他们自发的用白纸糊了灯笼，又把门框上的对联覆上丧联，整个司库沉浸在一片哭声之中。
　　天刚放亮，梁洛离便为莫然设了灵堂，一旁的云青提醒他道：“老爷，丞相去世，这是国之头等大事，您应该先给君上通个消息啊。”云青从小便跟着梁洛离，对于各种大事，他均能冷静对待。
　　梁洛离听了云青的话，这才幽幽起身，取了白色的素缟，令云青研墨。将素缟在案上摊平，提起一旁备好的毛笔，抬手便写，忽地，又顿了下来，眼睛一闭，泪水再次溢出，不偏不倚，正滴在白缟上，他这才似回过神般，拭了泪，提笔，自右而左写道：
　　罪臣渠城藩司梁洛离叩头奏上：
　　国之右相莫然，领君上御旨，前来渠城视察赈灾，丞相妙手，将死之城，枯木逢春，奈何小人做祟，刺客横行，于渠城司库将相暗杀。梁洛离实乃罪臣，不敢乞求君上谅解，臣已备好三尺白绫，只请君上念莫相一片赤诚，给莫相个谥号。
　　写完，将笔丢在一旁，痴痴的望着眼前素白，神情呆滞。云青见状，忙取了素缟，收于黑色匣中，交于府上之人，命他连夜送至君上手中，来人不敢大意，双手接了黑匣，寻了马，直朝郯皇城飞奔而去。

　　缩在墙角的墨香，并没有睡好，如此简陋的屋中，蚊子甚多，“嗡嗡”在耳边做响，扰得她一宿没睡，只在天亮时分，没了蚊虫声，她才昏昏睡去。
　　“吃饭啦。”属于那个叫阿星的男人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墨香睁了眼，他仍然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态度没有丝毫缓和，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暖意。
　　见他手中托着两个馕，下面压着干净的罗裙，突地有些愣了，看着他，问道：“给我的么？”
　　“是。”只淡淡说了一个字，便放下东西，转身走向门外，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一种负担。
　　墨香偷偷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的衣服，道：“谢谢你！”心中一阵喜悦，到底有件干净衣服换了，“阿星，你这人啊，就是嘴上冷，心却是热的紧嘛！你是不是对每个犯人都这么好？”门外的人，仍旧没有一句话，仿佛他不存在一般。墨香自计没趣，只得改了话题，“我要换衣服了，你能不能帮我把门带上？”
　　仍然没有回答，门却是“吱呀“一声，关上了。
　　墨香“扑哧“一笑，这才拿起衣服，背对着门，褪去原来的脏衣，换上新衣。
　　换好衣服后，看着一旁的馕，抓起就啃，边啃边朝外面喊着：“阿星，我换好了，你进来吧。”
　　“吱呀”一声，随着光亮进来，一个身影走进房中，依旧没有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口。
　　“喂，你过来陪我说说话可好？”墨香边吃着，边同他讲话，许是太久没吃东西，吃的快了，竟噎住了。
　　“咳…”墨香使劲儿的拍打着胸口，试图压下喉中的异物，却不得其法，竟咳了起来。一只水袋伸到了她面前，墨香想也没想，接过便喝，大口大口的喝着，不肖一刻工夫，便不再咳了。墨香红了脸，低着头将水袋递给他，脸转向一边，小口小口的啃着，再不说话了。
　　“莫小姐，你快些吃吧，吃完就要上路了。”那人又回到了门口，背对着她，轻轻的说着。
　　墨香没有说话，安静的听着，心中却是紧张的很，爹爹，你能找到我吗？为什么你还没有来救我？墨香思索着，“昨夜看守我的人不是你，对吗？”忽然冒出这句话。
　　那人回过头，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又将头转了过去。
　　“你昨天是去执行任务吗？杀人吗？”墨香继续喋喋不休的问着，根本没把要离开的事放在心上。
　　沉默，无声的回答，墨香无奈，又不甘心，继续说着：“不知道哪家的良家女子又倒霉了？估计，是也被你们抓来了吧？把她带过来，跟我一起，正好做个伴。”面对他的冷漠，墨香觉得颇没面子，如同自说自话般说着。
　　墨香的问题，阿星不敢回答，也不敢回头看她，心中却是凄苦的紧，莫小姐，昨夜，我曾亲手杀了你的父亲，知道你一定会恨我，所以我不敢告诉你，只希望你不要怨我，我也是迫不得已，为了不再做杀手，我只有这样，请你一定一定要原谅我！今后，我阿星自由了，但我这条命属于你，从今以后，你在哪儿，我阿星就在哪儿！

　　“阿星，好了没？”有人来催了。
　　墨香拍拍身的上碎屑，抹抹嘴角，起了身，至门口，对着那人道：“是的，好了，走吧。”说着，不看二人反应，直接朝前走去。
　　阿星忙跟上墨香，扶她上了一辆马车，将车帘拉好，自己则是牵了马，双腿一夹马肚，“驾”，马儿受力，一声长嘶，便冲了出去。跟着，马夫也一扬马鞭，直朝东南方奔去。

　　郯皇城宫灏府
　　“恭喜二王子。”□□彦一脸笑意，坐在宫灏对面的书桌前，手中端着丫环刚漆上的茶。揭开盖子，闭上眼睛，深深一嗅，“嗯，好茶，真是好茶啊！”说着，又是一阵大笑。
　　“我说舅舅，您今天这是怎么了？什么好事让你那么开心？”宫灏坐在□□彦的对面，靠在椅背上，斜斜的看着他的笑，一脸疑惑。
　　轻啜一口茶，放下手的茶盏，轻轻一笑，“昨夜我收到李锦鸿的飞鸽传书，他们已经把莫然杀了。”
　　“舅舅，此话当真？！”宫灏一改刚才的面孔，抓着□□彦的手，吃惊的问着。
　　“当然是真的。”□□彦笑着，一捋胸前的须，哼着小曲儿离开了。只留下一个发呆的宫灏，怔怔的望他的背影。
　　忽然，他起了身，走到客厅外，冲着一旁的小厮招招手，待那小厮至他跟前，方才道：“你去把徐天明校卫找来。”“是”小厮应着，朝府门跑去。
　　宫灏笑了，由衷的笑了，天灏，你就等着吧，凡是你的东西，都会属于我，当然，也包括墨香！

　　郯皇宫端妃宫
　　初映妍病了，她浑身烫的厉害，昏昏的躺在床上睡着，不时的做着恶梦，梦中都是天灏离他而去的场景，她一次次哭泣着醒来，又带着泪珠睡去，小红要为她请医倌，全被她拒绝了。
　　陪在他身边那么久，却从未得到过他的心，这样活着，还有何意义，还不如死了干净！与其不被重视的活着，还不如带着他的悔恨离去！初映妍抱着寻死的心思，就这样昏昏的睡着。
　　天灏又在看莫然发来的折批，揭竿而起的百姓，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是否有饭吃了？莫相的折批为什么还没有到？眉头紧蹙，又坐不住，从椅子上起来，倚在窗口，望着远方，忽地，又想起了墨香。窗口，似乎是墨香最喜欢的地方，每次看到她，她大约都是立在窗口，眼神忧郁的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单是那神情，便想让人一辈子保护她，微笑又在不知不觉间爬上他的脸。
　　阿奴见他面带微笑，知他心情甚好，轻轻走上前来，道：“君上，端妃娘娘病的厉害，却不肯就医，您看…”
　　“什么？她为什么不就医？”未待阿奴说完，天灏就打断了他，不待阿奴再说，他便起身出门，朝初映妍宫中奔去。
　　小红见他进屋，忙拭了眼泪，跪在他面前，红着眼睛，哀求道：“君上，求您救救小姐，小姐她…她太可怜了。”说着，又哭了起来。
　　天灏看了一眼床上的初映妍，她双眼紧闭，双颊潮红，颧骨高的吓人，才觉得事态严重，忙拉了小红起来，道：“她是孤的妃，孤当然要救她，你且去请李济世医倌来。”小红点着头，出去了。
　　见小红出去，天灏忙来到初映妍床前，拉着她枯瘦的手，将它贴在脸上，这一刻，他忽然感到害怕，他怕初映妍就这样离开她，握着她的手的手，竟有些抖，伏在她耳边，幽幽的说着：“映妍，我不该那样对你，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一个王者发自内心的告白，他悔恨，他痛恨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对她？
　　看着床上的初映妍，他哭了，拭去她眼角的泪，吻上她的手，在心中暗暗祈祷：映妍，你一定要醒过来。老天，请你让那个活泼开朗的初映妍回来，求你！
　　李济世来了，天灏忙拭了眼泪，退到外屋等着，小红给他上了茶，他却无心用，只是怔怔的站在门口看着。
　　李济世出来了，天灏忙至他面前，问道：“李医倌，映妍她怎么样？”
　　李济世看他一脸焦急，明了了初映妍在他心中的份量，心中一乐，把肩上的药箱往上提提，道：“君上，端妃娘娘淋了雨，受了风寒，仔细调养几日，便会病愈。”
　　听了李济世的话，天灏松了一口气，双眼紧闭，左手紧紧的握住右手，道：“谢天谢地。”说着，便朝初映妍房中奔去。
　　“君上，老臣还有一事要告诉您。”李济世掩不住心中的喜悦，想拉住冲向初映妍房中的天灏。
　　谁知，天灏毫不理会他，径直去了初映妍房中。
　　李济世哈哈一笑，大声冲屋中喊道：“恭喜君上，端妃娘娘她有喜了，怀了您的龙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