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吟》何毛毛

17、第十七章

　　莫然一行人出了郯皇城，沿楚沂河北上，第一个到达的地方是凉城,凉城是距郯皇城最近的城市，离皇城不到三十里。或许是离皇城近些，行人并未见少，老百姓依然各做各的事情，街上的人流并未减少，莫然用力牵了一下马缰强，马儿随即放慢了速度。
　　众人均减速慢行，从繁华的闹市穿过，至城郊处，已是正午，莫然看了看日头，转身对马背上的众人说道：“天气热，大家找个茶棺休息一下吧。”“是。”为首的家丁连忙应着。
　　众人至一家小茶馆处，店小二正在打瞌睡，莫然对一旁的家丁道：“莫三，你去叫醒他。”　　“是。”家丁应着，至店小二面前，推推他，道：“小二，醒醒。”
　　“嗯…”小儿伸了伸懒腰，揉揉眼睛，见有客人来，忙点头哈腰，堆起笑脸问道：“客倌几位？吃饭还是喝茶？”
　　莫三看向莫然，眼神里带着询问。
　　莫然走向前来，道：“小二啊，我们要吃饭，你把马儿牵到阴凉的地方歇息，再帮我们把水袋装满便成。”说着，将手中的水袋递给小二，顺便道声：“有劳小哥。”
　　那小二接过东西，爽快的应着：“好咧，几位先稍等片刻，饭菜马上就来。”转身忙去了。
　　众人分两张桌落坐，墨香挨着父亲坐下，取出袖中的绢帕，为老父拭去额旁的汗，嗔道：“爹，天气这么热，您又上了年纪，何苦非要自己走这趟？”墨香有些心疼父亲，续续的说着。
　　莫然抓住墨香的手，淡淡一笑：“香儿，你真是个好孩子，得女如此，为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忽地，似又想到了什么，放开墨香的手，眼睛看向远方，幽幽的道：“新王登基未稳，朝中大臣又有几个是真心为国家做事的？还不是想多捞些钱养老？君上太年轻，国中很多事情他并不了解，现在国家有难，我岂可因一己之私而废天下？！”莫然说着，忽地又想到了骏敏，如果先王还在，那该多好啊！
　　墨香看着父亲迷离的眼神，知他又在怀念旧事，不敢开口打扰他，将脸看向来时的方向，心中涌起一股思念，暗暗道：天灏，你还好吗？和端妃一起一定很幸福吧？是否已经将我遗忘？能忘就好，忘了就不会有痛，亦不会再有烦恼，只要能忘，一切都会变好。希望你开心，永远不要再记得墨香，而我，会在回郯皇城的时候，将你埋入心底，永远会记得，曾经有一个大男孩抱着我，对我说着：“墨香，不哭，以后你不再为父亲而活，只为我而活。”那心疼的眼神，我此生永不会忘。
　　“墨香，吃饭了。”莫然出声唤着走神儿的墨香。“在想什么？那么入神？竟连吃饭都忘了。”嘴上虽是嗔着，手上却没停着，夹了菜放在墨香的碗里。
　　墨香忙回了神儿，低下头，将心中的无限惆怅收起，掩去眼中的湿痕，捧着碗，细细的嚼起来。

　　众人正在用饭，忽地，一批马呼啸而至，来人皆是一身黑衣，腰中挂着官家的白龙剑，每个人都是面无表情，冷冷的坐在马上。为首的人下马，冲店小二喊道：“小二，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尽管拿上来，要快。”众人皆跟着他下马，在莫然旁边的木桌上坐下，凛冽的眼神瞬间扫过莫然等人的脸。
　　莫然暗暗吸口凉气，和另一桌上的莫三对视一眼，复又低头吃饭。
　　店小二将饭菜送上来，从头至尾只是应着，不曾说一句话。不知怎地，为首那人一把抓住了他，厉声问道：“小二，你可曾见过一行人从这里经过？”
　　“大…大…爷，您…要问…问什么…样的…的…一行…一行人？”看来店小二甚是害怕这群人，说话竟口齿不清了。
　　抓着店小二衣领的手，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继续冷冷的问着：“为首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儿，他是当朝的莫丞相，身边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儿，足以倾国倾城，还带了六七个家丁，都是有功夫的，你见到没有？”口气变得十分冷峻，抓着店小二的手，也开始发力。
　　“大..大...爷，小的...小...没见过。”店小二艰难的把话从牙缝中挤出来。
　　那人忽地手松了，店小二“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一身冷汗的店小二连滚带爬离开了那群人，喘着粗气坐到一旁的树荫下，冷冷的看着。
　　墨香用眼角的余光斜了一眼旁边的人，又看向父亲，充满询问。莫然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用手指蘸了蘸杯中的茶，在桌上写下一个字：分。
　　莫三会意，喊道：“小二，结账。”店小二笑着跑过来：“客倌，您这一桌一共是八两楚钱（楚沂国钱币的叫法）。”莫三掏出钱，放在桌上，带着几个家丁，走了。
　　墨香终于明白父亲的用心，继续划着碗中的饭，直到莫三消失在视线里，才轻轻放下手中的碗，抹抹嘴，低声道：“爹，时候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上路了？”
　　墨香话音刚落，隔壁桌的人便发出“吃吃”的笑声。“看他那么高的个子，说话居然跟个娘们儿似得，怕不是得了什么阴寒之病吧？”“不不不，我看啊，他一定是勾引了太多的良家妇女，肾亏了。”“要依我看啊，他肯定是被人割了那个，变太监了，所以说话才这么娘娘腔。”
　　墨香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一双美目，满含泪水，原本俏丽的脸，竟涨的通红，拳头紧握，牙关紧咬，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她几时受过这样的羞辱？深深望了一眼父亲，莫然对她摇摇头，示意她稍安毋躁，墨香只得忍了，低下头去，不做声。
　　“咳咳”莫然轻轻咳了两声，道：“公子，咱们该上路了，老爷在家中该等急了。”
　　见父亲叫自己公子，墨香不解，但父亲的话肯定有他的想法，忙拭了眼中的泪水，答道：“好。”
　　旁边又是一阵讥笑：“瞧他，还抹眼泪呢，整个就是一娘们儿。”
　　墨香忽地想起自己的装束，深呼吸一口，这才将心态平复。
　　莫然付了饭钱，牵过一旁的马，正欲上路，却被那群黑衣人拦了下来。“来人下马，例行检查。”
　　众人只得下马，身后的家丁有些沉不住气，手已经伸向腰中的软剑，莫然忙按住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安静的眼神。那人收了手，安静的退到莫然身侧。
　　“你们从哪儿来？到哪儿去？”黑衣人的头目发话了。
　　“官爷容禀，小的在郯皇城做生意，如今老爷病了，小的带少爷回去看望他老人家。”莫然说着，还拭了拭眼睛，仿佛煞有介事般。
　　那人眼神绕过莫然，向墨香看去，忽地，他竟推开了莫然，直向墨香走来，眼神极为暧昧。
　　墨香脊背发凉，汗珠不停的向下滚，手不自觉的攥紧，淡淡的看着他走来，在原地动也未动，只是冷冷的看着他。那人也一直看着墨香的眼睛，走至墨香面前，他便停下了。墨香紧张极了，手心和后背全是汗，思量着：若你再上前一步，我便不客气了。
　　那人停在墨香面前，将墨香浑身看了个遍，最后将眼光停留在墨香的眼睛上，与墨香对视着，半天竟未说一字。良久，那人似乎是怕了墨香的眼神，未几，便转身走了。
　　墨香长舒一口气，几欲倒下，莫然连忙上前，一把扶住墨香，道：“少爷，咱们该上路了。”众人这才上马，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