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我可不是在撩你》越十方

47、进宫（捉虫）

　　那日颜奚朝吃完饭后，本来是坐在软榻上等着非道，谁知道竟然闭眼睡着了，醒来时身体还不觉疲倦，来到崇文阁说了一通话后，便有一阵困意袭来。

　　第二天颜奚朝再睁眼的时候，看到自己已经躺在了寝居的床榻上，外面日光投进来，不是午时也实是不早了。颜奚朝脑袋混混沌沌的，随意揉了揉，扒开了床帐，就看到不远处玉绣靠在墙壁旁，对着玉瓶打瞌睡。

　　其他人不知去了哪里，寝居异常安静。颜奚朝坐了起来，喊道:“玉绣？玉绣？”

　　“唉？啊啊啊？”玉绣没有睡实，听见喊声吓了一跳，手不小心碰到了木架上摆放的玉瓶，在颜奚朝惊叫出“小心”的时候终于清醒了过来，一把扶住了玉瓶。

　　“王妃醒了啊……”玉绣讪笑着，摆正了玉瓶，匆匆走到颜奚朝跟前低头等着吩咐。

　　颜奚朝皱了皱眉头，问玉绣:“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

　　玉绣想了想回答说:“回王妃，昨夜是殿下将您抱回来的。”说道这里还偷笑了一声，满是羡慕的说:“奴婢看殿下就是嘴硬心软，昨晚亲自把您抱回来，自始至终都没让奴婢们插手，整顿好了殿下才离开。”

　　看样子宋棣是见到非道了？颜奚朝又揉了揉太阳穴，总觉得自己昨夜睡得也太沉了，以往被这样挪来挪去肯定早就清醒了。

　　洗漱一番，穿戴整齐，颜奚朝坐在梳妆台旁，看着镜子后面的玉绣问道:“你知道殿下去了哪里吗？昨夜一晚都未归吗？”

　　玉绣梳着颜奚朝的长发，边梳边回答:“殿下说了，若是王妃问，就答他去了都督府。今个北疆的战事在帝京传个沸沸扬扬，奴婢想殿下肯定因为这件事所以忙得脚不沾地，王妃还是不要怪殿下了。”

　　颜奚朝心头好笑，原来这丫头说这么多话是在担心自己怪宋棣不回来住，所以替他解释一番。

　　不在这件事上多做交流，颜奚朝对着镜子摸了摸发髻，转头问玉绣:“帝京现在都在传什么？”

　　玉绣整肃了脸色，口气有些义愤填膺道:“裴家人的罪行罄竹难书，三司定罪，满门抄斩，只是裴家人还没上断头台，北疆的遥城被攻陷的消息就传来了。叛国通敌这样的罪行，纵使是大字不识的平头百姓也是知道的，那四部的人如狼如虎，嗜血杀人无恶不为，若君子关被攻下了，又不知会死多少人，帝京也是人心惶惶……”

　　玉绣一开了话匣子便说个不停，将那裴家人的罪行从头述说到尾，皇帝震怒，百姓唾弃，都说得绘声绘色，颜奚朝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裴家人行刑日期的告示已在帝京张贴了，五日后问斩——”玉绣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却突然被颜奚朝打断。

　　“五日后？满门抄斩这样的大案，这么快就定案行刑了吗？”颜奚朝心下惊奇，问了出来。

　　玉绣揉着颜奚朝肩膀，也是有些疑惑，摇头道:“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帝京里的人听说了这件事也只有拍手叫好，并未有什么别的声音。”

　　闻言颜奚朝不再问，继续听玉绣侃侃而谈，只是心中疑问并未散去，原本想着要等宋棣回来问问他，结果五天来宋棣都没有回过王府。

　　颜奚朝本来担心宋棣这样会累坏了身子，便每天都差人去都督府“慰问”，送去颜奚朝自己做的“饭菜”，以表达对殿下的相思担忧之情。

　　不过后来听方正和圆圈说殿下那五日着实去了好多趟茅房，有些不符合殿下的气质。

　　颜奚朝从玉绣茵锦那里得知，裴慕率领的军队赶到了君子关，并且接收了遥城那一半驻军和遥城百姓，在上野和四部打了一场遭遇战，胜负未分，裴慕退守君子关。

　　狄澈还是没有找到。

　　五日时间转瞬即逝，帝京也已经步入深秋时节，空气渐渐冰冷，冷风拂面，叫人胆颤。

　　颜奚朝一早就起了，有些反常，只是觉得心中微乱，醒了以后就再也闭不上眼了，所幸就直接起身了。

　　昨夜宋棣依然未归，颜奚朝感觉夜里自己睡有些冷了，其实还是有些按捺不住对宋棣的想念，不过也不太好表现出来。

　　“玉绣，我饿了，去下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颜奚朝一想事就想吃东西，便吩咐玉绣下去了，茵锦在一旁闲不下来，一会儿收拾收拾放衣衫的橱架，一会儿打扫打扫木具上的灰尘。

　　小纨没事做，又不想跟着茵锦一起打扫，想转身去厨房找玉绣，却不防径直撞到一个黑影上，小纨揉着鼻子，向后退开一步，才看清来人竟然是宋棣。

　　也许是许久宋棣都未曾回寝居，小纨良久才反应过来，赶紧跪下磕磕巴巴道:“殿殿殿下！奴婢知错！”

　　颜奚朝闻言转过身，却见宋棣带着一身露水，脸上表情阴晴不定，略微佝偻着身躯，有些落寞，他淡淡说了一句“退下吧”，并没有怪罪小纨。

　　宋棣嘴边已经有了青黑的胡茬，一下子像是沧桑了许多，颜奚朝赶紧起身上前，见宋棣也望过来。

　　一定是有什么事，否则宋棣不会这样一副神情。

　　颜奚朝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胡茬，边开口问他:“殿下怎么——”

　　宋棣没叫她问出话，而是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又缓缓放开，将她揽入了怀里。颜奚朝看不到宋棣的表情了，只觉得他的怀抱异常冰冷，便闷头在他怀里，等着他开口说话。

　　颜奚朝觉得宋棣有些发抖，收紧了双臂，想要抱得更紧一点，良久过后，才听到宋棣在她耳边说道:“跟我去一趟宫里吧。”

　　宋棣放开了她，表情也已经恢复到原来那样冰冷的模样，仿佛方才的那个弱小的无助的悲伤的宋棣从未出现过。

　　“好。”她回答道。

　　——

　　直到两人坐上了马车，宋棣都未说一句话，颜奚朝看他偏头靠在马车上，满面的疲惫，知道这几日他在都督府没有好好休息，便也不打扰他，靠在他的旁边静静地看着他。

　　以为宋棣已经睡着了，颜奚朝便在心中想着，现在能让宋棣思虑过甚，心凉至此的事一是北疆，狄澈相关，二大概就是皇宫……

　　难道是皇上出了什么事？

　　“一会儿进宫，你去凤延宫陪陪母后吧。”颜奚朝正在心里想着，冷不防地被宋棣出声打断，见宋棣还是闭着眼，便问他:“只有我一个人去吗？”

　　宋棣睁开眼，坐正了身子，伸手覆上了她的头，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恩，我会让圆圈带着你，去凤延宫，好好陪陪母后说说话。”

　　“那你呢？”颜奚朝抚上他的手，有些犹豫，缓缓开口问道:“是不是……皇上他？”

　　颜奚朝刚问出声，便看到宋棣眼神变了，像是要遮掩心中的难过，他闭上眼向后一靠，“裴家今日问斩，皇兄他也能放心了，今日高童已经跟我传递消息，说皇兄他……”宋棣喉头一哽，后面的话皆是说不出来，颜奚朝看他手紧紧扒着衣襟，骨节都已泛白。

　　“所以裴家谋逆案从定案到行刑这样快，难道不可以拖一拖吗？也许皇上可以再支撑一段时期也说不定……”

　　宋棣摇了摇头，不忍道:“皇兄每多活一刻钟，都要承受常人难以理解的痛楚，扁凌跟我说过，皇兄自从围场回来，在任何一个时候死都不奇怪，他等不了了。”

　　“那为什么要我到太后那里？皇上他……不见太后最后一面吗？”颜奚朝小心地问出来，如果真的是宋格人生中的最后一天，那把太子和太后都叫到跟前，一家人也要有一个最后的告别吧。

　　宋棣还是摇头，无奈道:“皇兄不肯……皇兄如今，模样并不如初，有些……皇兄不想母后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马车骨碌碌向前行驶，颜奚朝坐在车里时常有些摇晃，她看了看车窗外面，半晌才幽幽开口道:“母后一定会难过吧。”

　　多遗憾啊。

　　宋棣身形一怔，把手压在胸口，重重呼出一口气，颜奚朝见此本以为自己说得话有些重了，也许她无法理解皇上的做法，但皇上是确实为太后着想呢？

　　却见宋棣嘲讽般地笑笑，抬头看向颜奚朝，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母后看到了皇兄那个样子，她一定会将裴若芷千刀万剐的。”

　　马车压过了一个石头，颠簸了一下，颜奚朝赶紧抓紧车壁，就听到了宋棣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几乎是难以置信地，颜奚朝脱口而出:“就为了护她，连自己母亲最后一面都不见吗？”

　　宋棣点了点，又摇了摇头，撩开帘子，看着越来越近的宫城门，缓缓说道:“也许，皇兄在自欺欺人吧。”

　　颜奚朝仿佛听懂了宋棣的话，却不再搭话，看着辉煌的城墙，心中却越发荒凉。

　　一个人的想法太难以琢磨了，而有时别人作出的选择，也并非旁人所能理解的，也许他不是因为这个选择遗憾，就会因为另一个选择遗憾。

　　别人的选择和人生，她无法插言，也许这也是宋棣选择顺着宋格的原因吧。

　　到了宫城前，几人进了宫，方正跟着宋棣去了长宁殿，与颜奚朝分开，宋棣并未说多余的话，想来还是心系他的皇兄，转过身后步子很急。

　　已经差了人去报，颜奚朝也不敢怠慢，跟着圆圈向凤延宫走去。

　　宫里还是那样萧条，平时来往的宫女内监今日都很少，颜奚朝心下有些紧张，忙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