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陪伴，我全都记得》拾阅

9、温暖如初

　　虽然怨声载道，但迫于我家大律师的威严，我还是灰溜溜地去了。我到时正是下午上学的时间段，校园路上不少人，一打眼看就是高三的。
　　他们脸上的表情无一例外，要么苦大仇深，要么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那座属于高三的牢笼正逐个把他们吸进去，里面黑暗无边，却又充满希望。
　　我望着他们，很难想象两年以后自己也会这样，一科接一科地学物化生或者政史地，暗无边际，周而复始，奋笔疾书，最后高考万岁，各奔东西。
　　越往前走，人越来越少。果然高一的还是学习积极性不高，整栋楼稀疏的几个人，好不冷清。
　　开了教室的门，空无一人，冷风满屋。曾屿哲还没来。
　　放下书包，抬头，阳光刺眼。看着窗台上一层厚厚的灰，我才意识到，好像，有很久没有好好打量这个教室了。
　　不知是谁，把窗户开了一半忘了关。深秋的风裹着窗帘旋转，窗台上的卷子哗哗作响。讲台上的粉笔末随意飞扬，最后，又轻轻落在了地上。
　　角落里，用剩的空白学案堆积成山，懒散地窝在那儿，从没人真正关注它们。
　　就像我一样，褪去了光环，最终在这人才济济的临市一中里成了一名标准的路人甲。
　　“砰、砰……”走廊里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转身，曾屿哲抱着篮球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哟，来这么早！”
　　大概见我不理他，事实是我也没心情理他。面前的物理试卷上，一堆红叉叉正张牙舞爪地看着我，可我却一脸手无足措。深秋的风有些凉，我的全身也因为这些红叉叉变得哇凉。
　　曾屿哲放下球，伸头一瞅，在我还来不及掩盖事实前劈手夺过我的笔，
　　“我给你讲完这些题保证你完胜，怎么样？”
　　他挑眉，歪头盯着我，眼里闪着亮光。在落笔的前一刻，他好像想起什么，又特别不要脸地加了一句
　　“作为回报，待会儿给我拿书包！”
　　我其实很想说，凭什么，我欠你的啊！又不是我死乞白赖求着你给我补课！
　　可话到嘴边，我居然说：“好！”
　　之后连我自己都愣住了。我竟然说，好。

　　我想抓住却没有勇气，像渴望昂贵蛋糕的小女孩眼里的光芒，又像是看着断线的风筝飞远而束手无策的遗憾。

　　当太阳的余晖洒满大地的时候，曾屿哲和我终于都长吁了一口气。此时的卷子上蓝黑红三种颜色的字迹密密麻麻，桌子上散乱地铺着数张草纸，但好歹我已经完全弄懂了。
　　我有些羞愧地以最快的速度将试卷收拾进书包，抬眼，曾屿哲已经拿起了篮球，倚着后门站着。
　　阳光拖着他的身影老长，模模糊糊。
　　“走吧！”他手捧篮球，而我，就像个丫环一样拎着他的书包跟在他身后。
　　我觉得我一定是神经错乱，才会鬼使神差的说了句，好!
　　“曾屿哲，你书包里装了些什么啊，真沉”，我的两只手因为不停换着拎书包才免于被勒坏，不免唠叨。
　　“本来想给你通一下必修一的知识点，结果谁知道你理解得那么慢，卷子讲完就已经傍晚了，那些，”他说着指了指他的书包，“是还没来得及让你见识的习题。”
　　这家伙，变着法儿地损我。
　　见我抿着嘴不做声了，他笑笑，干咳：“我不是说你笨。”
　　他突然停下来，认真看着我，用清朗坚定的声音说：“一定会慢慢变好的，林郁。”
　　迎着他真诚的目光，我突然有点儿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明明是一句加油打气的话，明明不该这样，可我就是啥话也说不出来了，相反甚至有点儿小幸福。
　　这句话我不知道该如何接好。
　　我假装随意看向别处，随便“嗯”了一声。
　　“真的，我可是大神！大神教过的徒弟怎么会不好！”他挑了挑眉毛，比了一个V的手势。
　　我无语，一刻不自恋就难受，此时我也没有了刚才那种不好意思，扭头就走在了他的前面。
　　远远地看见篮球场，四周铺满了落叶，篮球场上站着几个人，背后的夕阳给他们染上了一层金黄。
　　曾屿哲远远地朝他们招手，撇下我跑了过去。
　　我走过去时，他们正打得火热。我不好意思碍眼，于是朝四周瞅了一圈，选了一个离他们较远的球架底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单词书，背了一会儿。
　　然后，眯着眼看着他们跳跃奔跑的身影，看着天边的云彩由浅粉变得通红最后消失不见。
　　看着太阳落山，天边只留下一层淡淡的光晕。
　　看着篮球场旁边的高三教学楼亮起了灯光。
　　一直到最后，看着曾屿哲在昏暗的灯下拖着长长的影子慢慢朝我走来……

　　补课之后又是长达两个月的疯狂赶课程，时光就这样悄然而逝，寒假前的期末考试终于来到，然后又过去。
　　2013年终于在繁忙的课业生活中飞过去了，2014年又终于踏着飞舞的雪花悄然而至。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过完元旦之后在我周围很多人的提点之下，我的成绩终于像吃了兴奋剂一样蹭蹭往上窜，大有一种不窜到第一不罢休的气势。
　　不过那只是气势，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天空灰蒙蒙要下雪的时候，寒假终于如期而至，可寒假作业也一本一本的先后印发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油墨味儿。于是，那个寒假我只记得自己在老妈的监视下完完整整地做完了寒假作业，连初中同学聚会都没去。用我妈的话来说，我跟他们不一样。
　　可我不知道哪里不一样。就因为我考上了临州一中，然后很荣幸地分到了重点班，我就要天天过着像高三一样的生活吗？
　　我想天底下没有我这么乖的孩子了吧，高一寒假还在家乖乖刷题。
　　至于，楼上的曾屿哲，放了寒假就不见了踪影。
　　据我妈的小道消息，他回了爷爷家。为此我惆怅了一小会儿。虽然我也不知道为啥会惆怅。
　　好在作为临市一中的重点班，想多放假也是个奢望，大半个月之后，我又见到了那帮老同学，继续那种天天吃粉笔灰的日子。
　　只不过开课好几天了，我右手边的位置一直空着。也就是说，曾屿哲一直没来。
　　正式开学的时候，他总算回来了。只不过，他回来的时候神色不太对。
　　我寻思着找个机会问问他，却也因为老师一贯的拖堂忘记了问。
　　于是这事儿便被我成功忽视掉了！
　　开学的那天，老严无比严肃地开了个班会，他一直反复强调，重点班就要有重点班的样子，比如，下课跑着去食堂吃饭……
　　怎么形容那种气势呢。当下课铃打响的时候，如果走廊里立刻传来噼里啪啦的跑步声，那一定是三班从四楼杀去食堂的声音。
　　用老严的话来说，时间就是生命，一刻也不能浪费。
　　这样过了没几天，另外的一班二班四班也开始效仿我们。
　　于是一下课，四楼的走廊里就会万马奔腾，而我的心中，则是一万头草泥马奔腾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