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樱桃一瞬繁花狼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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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农大队还在热火朝天地劳作着，为数不多的几个闲人，心思明显在别的方面上。
树下，部长已沉默了好久。日和无意识地牵着部长的左手，还在瞪大眼睛反复地看，自己却感到困倦至极。安静而阳光明媚的上午，昏昏然的感觉好极了。
正在日和迷迷瞪瞪、部长一言不发的宁静里，猫王子的声音忽然响起：
“喂，月斋日和，我有话要跟你说。”
日和一睁眼，猫王子可爱的小脸近在咫尺，只是表情臭臭的。
旁边的部长依然悄无声息。
她再一回头，惊讶地发现，部长居然睡着了。
部长的头发在阳光下变幻浅色的金光，倾覆下来，半掩住因为疲倦而显得有些苍白的侧脸。少年的眼镜微微下滑，卡在鼻尖，却遮不住细长凤目下淡淡的黑眼圈。
日和的胸腔里，忽然漫延出细小的心疼。这感觉不是很痛，却伸展得很长。
——明明和立海大对战的时候没有留下你的位置的，明明不用赶回来的，明明她只会偶尔地、在心的角落里惦念你。
你这是，为什么。
……
虽然部长是闲人一枚，且睡姿也甚是好看，但日和在猫王子惊奇的注视下，还是皱着眉收回了视线。
她放下了部长的手，抬头朝猫王子假笑：
“别惊讶，部长在倒时差。”
“……”
“走吧。”她拍拍屁股站起来，动作还是从前那样，懒散又不拘小节，“咱们走远点说。”
猫王子酷酷地点头。
两道相仿的少年身影，慢慢远去。
“为什么你是女生？”
“……你就是说这个？”真是开门见山啊，日和噎住了，“咱们不是都追究过了么？再说，我为什么不能是女生？”
“你真的是因为逃婚么？”猫王子有些愠怒地抬起明亮的大眼，双手插着兜，“我在意的不是你一开始的说谎，而是为什么相处了那么久，你都不能主动坦白。”
日和淡色的嘴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长长的睫毛垂下，看不清眼色：
“这就是你昨天，一个问题都没有问我的原因？”
龙马点点头，冷着脸，琥珀色的大眼氤氲成深色。
两个人还在往前走着，对脚下的路却明显心不在焉。
沉默了很久，日和轻声地道：“我真的……很抱歉。昨天你大概一直在等待，等待我主动地解释。只是，如果在前天、大前天，甚至是最最开始，我就承认我是女生，你还会继续追问么？”
她的声音柔软又安静，在风中张扬。
“……问我为什么要装成男生，问我为什么不在话说出口的上一刻坦白。我同样无法回答，只能继续隐瞒。
“其实……我很早就后悔了。我想说出来，但是面对着大家，我说不出口。”
龙马看着面前的女生。她还是从前的少年模样，雾气蒙蒙的、狭长上挑的黑眼睛里没有明显的情绪。细碎的头发被风刮上脸颊，沾在淡得看不出颜色的嘴唇上。
“那是不是，你过去说的很多话……”他的手在兜里攥成了拳头，墨绿的头发纤毫毕现，“……都是假的？”
“大概我的信用价值，在你心里已经是负数了。”日和自嘲地笑了笑，声音很虚弱，“我的确有所隐瞒，但和大家的感情还是真诚的。越到后来，我越容易提心吊胆。因为我担心，一旦……我就会……失去大家……也许这是我最害怕的事情了。”
“那么。”墨绿头发的少年冷冷地笑了笑，眼睛却在阳光下散发着刺目的光芒：
“那么，月斋日和，我愿意给你个机会。我们，就像从前一样吧。你还差得远呢……”
日和睁大了眼睛看他，良久，终于舒展地笑出声音。
可不到片刻，她脸上就又恢复成一贯恶劣的模样：“你吓坏我了，小朋友。刚刚我还以为，你是在知道我是女生以后，准备告白呢。”
猫王子一下子瞪大眼，脸慢慢地被憋成粉色，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
“……月斋日和，你还可以更无聊一点……”
“不了不了，我只是觉得小朋友你很可爱。”日和的眼睛笑成弯弯的模样，“话说回来，我们是老相识了。难道你真的没有觉得，我很亲切？”
“……”猫王子不搭理她，闭了眼睛继续往前走。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我……”日和迷着眼睛一笑，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待看清眼前的路时忽然神色大变，高声叫道，“小朋友！！不能再往前走了！！快站住——”
她伸手扯住龙马的手腕，又赶紧上前一步，在最后的边缘背朝虚空，拉住了他的短袖衫，这才松了口气：
“前面没路了啦，你想要就着坡下驴地滚下去么？”
话音未落，脚下的土块却突然松动！
日和在最后的瞬间推了脸色丕便的龙马一把，就朝后仰去。透过尘土，她看见龙马扑过来要拉住她，却拽了个空。
日和在最后的瞬间，脑海里自动地浮现出一行行的念头：
部长，不好意思您再帮帮忙——不对，部长在德国——不对，部长已经回来了……她是不是吓傻了……
她只有脚尖还蹬着一点点的石尖，而且还在左右摇晃。
悬空，下落，地心引力。
就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日和的右手被大力地拽住！
她几乎不敢相信地抬头，不远处小熊和女王还有大家正飞快地往这边跑来，旁边是猫王子着急不已的小脸，还有他努力伸长的胳膊。
她目光的正面，是一双美丽的丹凤眼。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双眼睛里出现了这么多的情绪：慌乱，害怕，瞳孔的最最深处，映着她自己的影子。
本来应该是小朋友掉下去的，结果变成她了。
日和欲哭无泪。
这世道真是好人难做。
她抿着嘴唇心思一转，决断地对着拉住她的部长道：
“您放开我。”
部长的呼吸已经开始沉重。
他扑过来的时候只用左手抓住了日和，另一只手被压在身子底下。此刻觉得手中重量越来越明显，想要抽出右手已然艰难万分。
“您放开我！”日和突然睁大眼睛，“谁允许您——用左手……快放开！”
反正动慢里那个土坡不高，小朋友和那个大和部长掉下去也没出什么事。她身子轻，应该更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胡说什么？！”部长在上方大声喝道，脸色苍白而严厉，“拉住我，不管怎样都不许松手！”
“可是，”日和苦笑，“我脚下的石块儿，松了啊……对了，这个时候我好像应该尖叫吧。部长，您能不能撒开手，给我一个飞翔的机会？”
“……”
短短的几秒，大家已经近在咫尺，女王和小熊都奋力地扑了过来。她已经可以看清，小熊冰蓝的眼睛，女王紫灰色华丽的卷发，可日和还是身子一沉，部长身下的土块也开始崩坍。
两人一起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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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土飞扬。
上面破碎的土块还在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日和被呛的不断咳嗽，两人滚下来的时候她的头正好枕在了部长的胸口。与此同时，部长的胸腔也在振动，日和一抬头，看到部长捂着嘴，脸上还是隐忍的表情。
——真不愧是冷面冰山。原来咳嗽都可以不出声音。
她一骨碌爬起来，发现自己和部长正好身处一块平板的石头边缘，一边是清澈的小溪，靠着土坡的另一边则长满了杂草。幸而有这些植物，所以摔下来的时候没受什么伤。
看看自己手肘上蹭破的皮，虽然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
她回头，发现部长还是一手撑地，面无表情地在那里坐着，赶紧重新扑过去，两手在部长面前来来回回地晃悠：
“部长？部长！您还好吧？别是吓傻了……”
“……”部长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日和的脸。
日和还没反应过来的，突然觉得腰上被大力牵引，头不由自主地就撞上了部长的胸膛。
硬邦邦啊！
额头疼得她龇牙咧嘴，耳边却传来部长急促的呼吸，平日里清冷镇定的声音竟然有些微微颤抖：
“你……有没有……事？”
日和一怔，旋即认真地答：“没有事，我很好。”
意识到自己是被部长搂在胸前，她有些不明的尴尬，开始微微地挣扎。部长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她抓得更紧。日和抬头的时候额角被部长的下颌硌到，才忽然意识到，这个少年，瘦了好多。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事，一下跳将起来，抓起部长的左手。部长不及防备，小臂上露出一道道擦伤。
日和难得竖起眉毛，勾起嘴唇冷笑：“部长大人，根据您的行为，我可以假设为，您是认为咱们两个人一起掉下来比我一个掉下来要划算，是么？当时为什么不放开我？嗯？”
部长心里默默地想：至少两个，是成双成对了。
日和话是这么说，还是赶紧站了起来，拽着部长到小溪边清洗伤口。两人一对照，此时才发现，对方的脸上都是大块小块的灰黄色土渍，不约而同地一怔。部长的眼镜更是不知道被什么磕了一下，左边镜片上出现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纹，镜架也是歪歪斜斜地挂在鼻尖，摇摇欲坠。
日和蹲在水边，顾忌着部长一贯的威仪，忍笑认得很内伤。又看了部长好几眼，终于忍不住替他伸手拿下了支离破碎的眼镜。部长愣了一下，失去了镜片遮掩的丹凤眼在日和的视线里变得很清晰，深色的眼珠，目光柔和而美丽。
再看部长还在往自己的胳膊上浇水，日和终于忍不住了，叹了口气，甩甩手拉过部长的胳膊：
“拜托，您的胳膊还是少沾冷水吧。要沾着水擦，懂不懂？”她碎碎地念，心里忽然很满足：好像，很少有她去照顾部长的时候。
少女低着头，洁净而纤细的指尖蘸了水，轻柔地拂拭着少年小臂伤口旁的灰尘，一面还在平和地说：“下次再看到我摔倒或者出纰漏的话，您还是别帮我了，反正我已经倒霉惯了。老这样下去，我都快以为每次出事故都能找到救兵，到时候再把您连累了。”
部长不点头也不摇头，一动也不动。只是偶尔深深地看一眼日和的头顶，漆黑的头发蓬蓬的。
他实在是希望，女生的清理永远都不要结束。
静默。
“……对了！部长，您的左手没事吧？”日和忽然抬头，“明明就是因为——才去的德国，干什么不用右手拉住我，真是的。”
部长淡淡地道：“我左手用惯了，右手没什么力气。”
——没力气？那你以前是怎么用]右手打网球的？
“部长。”日和抿着嘴唇，眼睛很亮很认真，“您这么说，是不是在暗示，我很沉？”
“……”
“……那好吧，我会注意的。至少以后不会在开会的时候吃饼干了。”
“……”
也许我们没有人能够理解部长的郁闷。日和简直无人能敌。
部长深深地呼吸了两次，表情开始有了小小的裂缝。
“日和。”他突然开口道。
“干嘛？”女生漫不经心地回应。
“日和，我不希望，”部长一字一顿，丹凤眼在阳光下，缓之又缓地眨了眨，长直的睫毛带起一片金色的光芒，“……你总是因为我的左手，才这么关心我。”
女生的呼吸一下子，顿住了。
日和她不傻，也不是真正迟钝到了极点。
她不能否认，也许从很久以前，一见到部长的脸或者是有微妙的接触，她就会有小小的心动。后来这少年离开了，她表面毫不在意，心里也似乎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漫溢，但只要一有空闲，她就会不自禁地想起。
她以为自己在某些时刻会忘记，其实只是因为，她无时无刻都在惦记。
日和低着头，暗自咬着牙压抑住忽然疯狂的心跳，过了半晌，低声道：
“……让我……想想。”
部长轻轻地点头。
——这样就够了。他并不愿意把她逼迫地太厉害。
与此同时，遥远的地方隐约传来一阵阵熟悉的呼喊：
“手冢（部长）……日和……你们在哪里啊？听见了么？……”
日和愣了愣，紧接着一个鱼跃站起来，兴高采烈地挥着手喊：
“——听见了听见了！！大家来得真及时——咳，我们在这里啊——”
话音未落，站在石头边缘踩着青苔的日和脚下一滑，在部长惊诧的目光里“哗啦”一声直直地掉入小溪！
她猜中了开始，却没有猜着这样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樱桃一瞬繁花狼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