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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71章,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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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醒的。暖热从脚底传来。睁开眼,蚊帐网罗中,小小的宁谧天地,细孔隔离外,禅境人幽。
被子下,青烟脚丫动了动,搓了搓,是暖水袋,怪不得源源不断的热烘暖着她。
转动眼睛,心神恍惚,仿佛回到了那个早上,他在她的蚊帐外,嫌她还不起床。想他那时就那么反身坐在她枕侧。
这么想着时,他就已经趴在床侧外的帐外了,他在笑,唇角还是似有似无的弯,可她就是知道他在笑,指尖不由自主触碰那点几乎看不到的翘。
他眼光暖柔,被他这样安静望着,如沐春光。太幸福了吗,酸楚在眼睛里,大颗大颗,泪落,她说,“葡萄熟了。”
隔着蚊帐,王松轻轻握着她手,眼睛是疑问。
“哥哥的眼睛,好漂亮,黑葡萄。”目光缠绕。
王松竟然目光游移,不知该放在何处,“肚子饿了吗?”
他,害羞了吗?
罗青烟坐起来,撩开蚊帐时,王松用黄铜钩挂起床头这边。
“我……”正欲掀被子,动作一滞,望着王松,表情莫名。她,这是血崩了吗?刚要挪动身体,呼呼汹涌的血潮。
应该害羞的人,这时候刚感觉到难为情了,一个纸袋放在她盖住腿的被子上。青烟挑开一猫,咕噜眸子,却见着他可疑的羞臊。
卫生巾。卫生棉。月京杯。内酷上贴的,棉的网的;荫道里推的,大的小的;荫道内置的,五颜六色杯。
这……“你买的呀?”青烟压着好笑的心情,试探着。
他看一眼,很深,摇头,往门口走去,“待会儿,我把粥端过来。”
门关上。
青烟这才掀开被子,一看,人愣了。她的背带裙本来好好穿着,只是棉被之下部分被小心翻上去,在腰后腹前规整折叠。下面,裹着,风衣一半在上掩着肚皮到腿的部分,一半在下充当垫褥,臀下层层叠叠铺了好厚卫生纸,而她,赤果果?!
脸烧热。变汰!
她的内酷呢?!
女人每个月的那几天,她头几天都血流如崩,有时候还伴随小腹坠痛,小腿酸痛,腰疼,炼狱过后,她又好人一个,生龙活虎。
这要平常她就不出门,钻被窝,让它流去吧,可是苏曜找她,必定有事。她不问,他说等她,她就换了衣服出门了,可也巧,无漏偏逢连阴雨的意思,头昏脑胀。
苏曜也看出她乏得很,一路爬山,总拉把手,有时干脆托着她手肘一路托上来。
咬牙顶着,到了山门,拨开云雾,看着他,真的是他,他的疤,他的肤差,他的胎记,是他,是他,可是他却不想相认的样子,情绪大悲大喜,这么些年的想念、心酸,心顿时裂了个大口子,她哭得赖皮而悲绝……
仝画骂她小不要脸,她就是不要脸,她抱着哥哥小腿钻他髂底下赖着不出来。
恨他,恨他不见她,恨他不认她,恨到想咬他。
他认了。
她如愿了。开心了。厥过去了……
青烟把自己收拾好了,正在洗手间搓风衣时,门开的声音,王松端过来热粥了。
“我马上洗好了。”青烟对外面说。虽然垫了好多纸,还是洇过去了,幸好没沾到床上血渍。现在立马用冷水洗还能洗掉,等血渍干结在衣服上或是用热水烫洗,就真的牢糙了,这好好的风衣就真的废了。
血渍洗干净,但是周边沾了肥皂水,干了后会留下云涧,只能拿回去等例假走了整体再洗一遍了。
出来后,想说的话都在心中停留,因为,他在写字。站在窗前的桌边,木质滑润,纸张铺开。清透,似他的衣裳。
对襟小立领上衣,好白,白得像阳光下的映雪,扣子润白从喉结处,直到前襟最下端,小袖儿从大袖伸出,在腕骨收口,同样的润白扣子合上,刚好贴合手腕骨节,大袖从上臂处有个劈口,披分到底,两边大袖在身侧隐隐摆动,像小天使微微收着的翅膀,仙仙的蝴蝶袖。整件上衣领口、肩部极其可身,越往下走越蓬松,像微乍开的英语字母A。贴身儿小脚铅笔裤,白色平底鞋。
她刚才就这样扯开了他衣裳,把他摸上摸下的。后知后觉知道害臊了。
他写字,青烟过去帮他捉住长袖,他没转头,只是眼睛里是满意的,挥笔写道:
山寺秋凉。
如沐春光。
她来。
他天生字写得好,同他的人一样,字,也成熟洗练许多,看墨迹随他笔落手起,润湿,渐干,一辈子都不烦。
毛笔搁笔架上。身后,暖暖的束缚。
青烟脸贴他后背心,手悄悄爬上,越是想,越是捆,让他不能呼吸。可他并不推开她,只把自己手轻轻放她手背。不敢触碰似的,怕一碰,像每一次梦,怕一碰,一场空。
“你过得好吗?”她听他心跳,砰砰砰砰在她耳朵里,真是世界上最悦耳的跳动,这是生命的声音。
“和你一样。”他没说好,没说不好,和你一样,你好,我也好,你不好,我如何好。尤其我命由你不由天。
青烟感觉自己流泪了,怕弄脏他白衣服,无限眷恋又不舍的离开他后背,又无限委屈把自己脸按进他背心,还要听他心跳,还要,就要这样听他心跳,弄脏就弄脏吧。
“小时候,嫌你长得慢,一眨眼……都大姑娘了。”他转过身,还是小,才到他肩膀。
“哥哥长高了,男人了。”罗青烟仰望他,脸热,他眉目长开了,小时候的婴儿肥消了,都是大气美,更多了清艳。眉黛,目光眨着水汽,眸子滚滚,洗亮的黑葡萄。整个人长身玉立,淡漠,若即若离,恍惚中透露仙气缭绕。
“嗯,小女人~”他揪揪她脸蛋,“再不吃,我要再给你热一遍了。”
仙人儿笑盈盈,怪让人小鹿乱撞的。青烟被他按坐下来,碗粥,小勺。
“先让我喝口水吧。”许是天干,许是见他,心火旺,干渴难耐。
王松给她倒一杯,青烟接过,好小,放手心都不显大,刚好一大口。
“你也吃吧。”青烟喂他。
王松看一眼小勺,对上她眼里的希冀,顺从张开嘴,青烟笑靥如如一朵甜甜的花儿。为了这个,他想,吃多少口,他都愿意。
国色。吾国纯美之色。不加修饰,毫无造作。
看他抿嘴细嚼,青烟给自己吃一口,这样脸对脸吃一碗饭,太久太久没有过了。
杂粮粥里面有:燕麦,藜麦,大米,小米,玉米,薏米,花生。
不加糖。
直到最后一口喂进他嘴里,两人讲话甚少。
晚钟响起。此时的默契,就是让时间在指尖流淌,让声音的颗粒在周身落地。一天的结束,暮色来临,僧侣是否在念经,倦鸟是否已经归行。
站在一面窗下,夜色漫下来,她说,“哥哥,你想回家吗?”
他没有说话。
罗青烟感觉手被暖热包住,他的手轻而稳地握她的。
“你不回。”她垂首,她知道。
很久,到她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时,嗓音缓缓拨动她耳膜,“这一生,家,只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