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居》田家兔

29、二十九

　　许晋围观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于是目送俞峤把韩乐池抱进卧室后，他自己在客厅给许家的家庭医生打电话。
　　韩乐池最终还是平静了下来，并不是因为被俞峤安慰好了，俞峤猜大约是为了让他安静地呆着，黎泽宇给他使用了镇定类的药物，在这种时候反倒帮着让韩乐池没有因为过呼吸而昏迷。
　　然而平静下来的韩乐池给俞峤一种很不妙的感觉，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只能说韩乐池的眼神看起来是死的。就像很多年前，俞峤在边境执行任务遇到的那些以贩养吸的人骡一样，人还活着，可是眼神里看不到一点光彩，空洞洞的。
　　俞峤心里有点凉，下意识地捏紧了韩乐池的手，可是这无法给到任何实质的安慰，无论是对他还是对韩乐池。
　　韩乐池对他的碰触几乎毫无反应，虽然眼睛还是睁着，可是意识好像并不清醒。俞峤有一种惶恐，他直视着韩乐池的眼睛，似乎想要从里面找出点什么来，可是一无所获。
　　“乐池，”他坐在床边对着陷在被子里的韩乐池说，“乐池，应我一声。”
　　床上躺着的人对俞峤的呼唤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眼睛缓慢地眨着，一直一直盯着天花板看。
　　俞峤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反应，只能换了一种说法循循善诱：“你回来了啊乐池，我是俞峤啊，你回来了知道吗？”
　　这不厌其烦的、重复的嘀咕让俞峤显得很奇怪，像个神经质的老妈子，可是守在卧室门外的许晋可不敢笑，在他看来，卧室里两个人都不是很好呢。
　　何医生来得很快，进门之后就被许晋带进了卧室。
　　俞峤还在和韩乐池说话，他一直是个执着的人，当时既然想着把韩乐池带回来好好解释，那么及时韩乐池不给他反应，他也不会轻易放弃。
　　许晋看他这个样子，委实有些头疼，只好和何医生说：“我先劝劝俞峤，何叔叔你等一下进来。”
　　这位医生和许家合作多年，医术和为人都很靠谱，一句话都不多问，驻足在卧室门口。
　　许晋走进去劝说俞峤：“何医生来了，你先让他给……乐池检查身体要紧。”
　　俞峤回头看了一眼许晋，许晋意外发现他的神色居然并不慌张失常，而是透露着些许疲倦和无奈。
　　俞峤说：“帮我请何医生进来吧，只是我怕他的身体都不能算大问题了。”
　　许晋低头看了一眼韩乐池那张和自己有些相似的面孔，身体不是大问题，什么是大问题显而易见。
　　本来俞峤有些担心何医生的检查会不会遭到韩乐池的反抗，可是检查进行地十分顺利，韩乐池好像一个任人摆布的人偶，丝毫没有抗拒。
　　这比激烈的反抗更加叫人揪心，连医生都皱了眉头，摘下手套后对俞峤说：“出来一下吧，我们谈谈。”
　　三个人离开卧室也没有坐下来聊天的心，站着开始说话。
　　“我长话短说，他现在需要有人不离身的护理。”何医生省去了所有开场白，直接地说，“身体上的伤害都是可治愈的，但精神上的问题恐怕不用我说你们都能看见了。他需要心理医生介入，尽快进行干预。”
　　这结论对俞峤来说并不意外，只要不瞎不傻就能看出韩乐池有问题。
　　“我知道了，”他点头应下，“不知道您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何医生也不推脱：“我回去联系一下旧友，看看有没有值得推荐给你的人选。眼下我要给他抽血做一些化验，然后会开一些镇定类的药物给他，另外就是补充□□和营养，他似乎已经绝食很多天了。”
　　俞峤深吸一口气，用手背轻击自己的额头，勉强稳定了一下心绪，对何医生点点头，致谢道：“麻烦您了。”
　　何医生轻叹：“谈什么麻烦啊，我也不过问究竟了，但也实在见不得好好一个人被折磨成这样。”
　　俞峤的手紧了紧，修剪地很干净的指甲都扎进了掌心，些微刺痛叫他清醒，他顿了一顿之后跟何医生说：“先从身体开始吧，总要慢慢治好的。”
　　因为检查身体时韩乐池的无动于衷，谁都没想到抽血和输液时会遭到他如此激烈的反抗。针尖刚刚刺进皮肤，韩乐池就像突然被打开了开关一样，疯狂地挣扎了起来。
　　何医生猝不及防，手中的真空罐被他甩飞了出去，试管里的血液洒落在被子上，与此同时血正顺着他手臂上的针管往外滴。
　　俞峤冲上去用身体牢牢地禁锢住了他，韩乐池却丝毫不放弃挣扎。因为和俞峤肢体上的较劲，血流地更快，床上一片狼藉，场面十分惨烈。
　　许晋这时候也不顾上礼貌了，冲上来帮忙按住韩乐池，冲着何医生喊：“何叔叔，快点。”
　　何医生顾不上抽血了，先给韩乐池注射了镇定剂，然后按着他手臂上的针眼给他止血。
　　尽管镇定剂已经注射了，俞峤和许晋依旧不敢放松，直到韩乐池眼神失焦，眼皮沉沉就要睡过去时，俞峤这才很轻很慢地松了一口气，放轻了手里的力道，把韩乐池抱在自己怀里，柔声安慰道：“睡吧，没事了，你回来了呀……”
　　随着他的话音，怀里快要睡着的人突然很轻很轻地低声说了一句：“都一样的……”
　　俞峤一惊，低头再去看，韩乐池已经闭上了眼睛，安静地好像没有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