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晴方好》大怪兽ET

8、六、冈本

　　夕阳西下，正是放学时间，落满余晖的领操台前站着两个神色严肃的小学生。其中一个是男孩儿，吊儿郎当地抱着书包，“逄晨的照片？”

　　另一个就是小孙晴，她点点头，一脸笃定，“对。”

　　要升初中了，最近大家在填志愿，所以每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有几张寸照备用。那时候孙晴还不知道逄晨要去哪所初中，也没奢望过和他去一所初中，干脆就开始托人要照片了。面前这个小男孩是逄晨的前桌，俩人关系还可以。

　　“5块钱。”小男孩一副不可退让的样子。

　　孙晴听后立刻卸下书包翻找零花钱，没一会儿就拿出一张五元纸币，那时候的五元纸币还是1980年版的，棕褐色，正面两个人头，背面有四只帆船，“给你。”

　　小男孩没想到对方这么痛快正犹豫要不要接。

　　面前的孙晴又开口了，“你等等。”她说完再次低下头翻找，翻出一枚背面是国徽的一元硬币，随后把六块钱一起塞到小男孩手里，“再给你一块，不许告诉他是我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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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山回屋了，孙晴和逄晨也回屋，开始的一两分钟里逄晨没说什么，只是检查水阀电闸之类的东西，孙晴觉得气氛有点怪异，倚着门框笑嘻嘻，“我还没有给你讲奇遇呢。”

　　逄晨嗯一声，“讲吧。”

　　于是孙晴把面试的过程、和王小山偶遇的前前后后、以及为什么没来得及告诉他搬家这三件事毫无保留、绘声绘色地告诉了他，孙晴虽然在逄晨面前处于被动弱势、也不怎么聪明，但她也绝不是傻子，凭借女人的第六感，她大概猜得到逄晨在为什么事情而反常。

　　好在坦白从宽这一招对逄先生真的很受用，“这么巧，看来确实应该吃一顿饭，他变化还挺大的。”

　　“是啊是啊，我记得小学的时候你们俩还打过架呢。”眼见着把人哄好了，孙晴也放心了，打算找找抹布把家里擦一遍。

　　“还被找了家长。”逄晨也记得很清楚，他站在门边看着找来找去的孙晴，“别找了，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先去超市，顺便吃个饭，回来再好好收拾。”

　　两个人先在超市边的湘菜馆吃饱喝足，然后直奔超市。逄晨任劳任怨地推着车子，起初是孙晴挑好东西放进推车，不过因为孙小姐总是够不到货物架高处的商品、继而三番两次地向逄先生求助后，逄先生索性把所有工作都包揽下来，孙晴每次只需告诉他要哪一个就可以了。

　　“你想要几副碗筷？”
　　“三副最多了。我喜欢尖头的筷子。”
　　“嗯，我家里也是尖头筷子。”

　　“水杯要什么样的？”
　　“要上面那套款式简单的。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我也喜欢简单的。”

　　“纸巾？”
　　“不要香味的。”
　　“好。”

　　孙晴走在逄晨身边，逄晨侧头挑选东西的时候她就稍稍离他近一些，他的衣服和小学时一样，永远整洁又得体，还有淡淡的几不可闻的洗衣粉的味道。孙晴又看他抓着车子的手指，长长的，骨节分明，最重要的是指甲修剪地干净圆滑，她觉得不能再看了，不然她很可能伸手去抓他。

　　刷卡结账，孙晴低头签字，收银阿姨看了看这两个‘很明显’是情侣的年轻人，“我们搞活动呢，购物满500元，加50块就送计生用品。”说完拿过一盒新款冈本，“这个原价200多呢。”

　　孙晴一抬头，看到上面的润滑、超薄字眼差点羞窘到爆走，“…这，这就…”

　　“好的。”逄晨说完掏出50给收银阿姨，然后接过包装盒扫一眼又顺手放进购物袋，“谢谢，正好的。”

　　孙晴虽然目瞪口呆，但还是假装没事人一样低头继续装东西，其实心里早就大浪滔天了，心说你没有女朋友还买这个？当然，她承认被阿姨误会他们俩人是情侣时挺开心的。

　　“东西有点多，你挑一些回去要用的单独装，剩下的我拿去‘送货到家’。”

　　“哦。”孙晴一边抓紧收拾一边犹犹豫豫地问他，“你又没有女朋友…要那个干什么？”

　　逄晨也在帮她整理归类，“我怕阿姨觉得我有问题。”

　　“噗———”

　　孙晴这个年代多半是独生子女，家务能力普遍不怎么突出。逄晨显然也是，不过他从小就是个非常有条理的人、通常很快就能找到做一件事的正确方法。两个人用一下午的时间清扫好客厅，孙晴已经气喘吁吁累得不行，逄晨的气息还很平稳。

　　“你先歇一会儿。”

　　“嗯…”

　　逄晨进卧室收拾衣柜的时候，孙晴一直在想小学同学聚会那天许悍然和逄晨的对话：逄晨因为心脏病住过院，听起来当时还很严重。孙晴左思右想好一会儿磨蹭到卧室门口仰头看他，“逄晨，你别弄了。”

　　逄晨正踩在椅子上擦衣柜顶上的灰尘，听到孙晴叫他，他只好低下头问，“怎么了？”

　　落日的余晖照进屋子，把他的身躯一侧镀上层暖暖的金，细碎的夕阳光躺在他黑色干净的头发上和眼睛里，视线相接的时候孙晴依旧仰着头，却不由自主地走近了，“我听说有心脏病的人不能太过劳累。”

　　逄晨听完转过头继续擦拭柜顶，“我不累。”

　　“你下来吧，不然我就上去抓你了。”

　　“那你来抓我吧。”逄晨说完，还真的在椅子上让出一小块位置。

　　孙晴是个禁不住挑衅的人，她撇撇嘴撸起袖子，一手扶着椅背一脚踩上椅子，真的打算上去抓人了，不过还不等她小腿用力，就有只手拉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提了上去，孙晴毫无防备，顺着这股力道睁大眼睛，下一秒她已经稳稳地站在那张椅子上，而眼前就是逄晨近在咫尺的双眼。

　　两个人几乎呼吸交叠，那双还带着落日碎金的眼睛像是在笑，“怎么，心疼我？”

　　位置变换的不安使得孙晴紧紧抓着逄晨的肩膀而毫无自觉，她张了张嘴，“…嗯。”

　　“听话，马上就擦完了。”

　　“……好。”

　　逄晨的右手和眼睛继续放在柜顶配合劳动，左手搂着她，他们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谁也没有再多说话，即使没有眼神交流，两人的嘴角却都是微微上扬的。

　　搬家一忙活起来就没什么时间概念，虽然没有家电家具要摆弄，但零零散散的小事加起来也够人呛的，孙晴在卧室安放衣服和化妆品就足足用了一个半小时，等她注意到天色已晚回到客厅，逄晨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孙晴借着客厅暖黄色的灯光看看表，九点半，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叫醒他，但她知道自己是不想叫醒他的，于是她轻手轻脚地重回卧室找到一条薄薄的毯子盖在他身上，然后抱着睡衣和毛巾去洗澡，在关上门并摸到反锁钮的时候她还在想：反锁的声音会不会吵醒他。

　　她最终没有选择反锁。

　　她站在花洒下想着这一天的事情，邓珑珑说过在对方表白前切勿自作多情，但孙晴还是不可避免地燃起了希望，她觉得也许可能说不定，逄晨是有些喜欢她的，这个假设让她变得分外勇敢无所畏惧。

　　孙晴擦干头发和身体，换上棉质的睡衣睡裤，小动作地推开门跟着一股蒸汽走出浴室，惊讶地发现逄晨醒了，他循声看过来，掀了掀身上的毯子，“谢谢。”

　　“你醒啦。”

　　逄晨的眼睛还有些困顿和睡意，“嗯，好像睡了很久，几点了。”

　　“十点多了。”孙晴按着头顶的毛巾慢慢擦拭，“…公交车没有了吧。”

　　其实逄晨的学校离这里很近，不过他今天是从家里来的，并且开了车，他感觉困成这样去开车应该算疲劳驾驶了，他当然知道孙晴很喜欢他，但他也知道，女生如果不想被心上人误认为轻浮，是不会主动要求对方留宿的，“没关系，我开车过来的。”

　　“你留下来吧。”孙晴不是没想过，这样说完逄晨也许会觉得她…举止轻慢，只是逄晨看起来那么累，她不放心让他这么回去，她好不容易遇到了他，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儿可怎么办呀。

　　逄晨没说话。孙晴继续说，“…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也比你疲劳驾驶好。”

　　逄晨说不上来他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就像有个小婴儿在他心口拍了两下似的，柔柔软软腻腻歪歪，他是个跟着感觉走的人，可他没那么容易心动，但没有人比他自己清楚，他对她是有好感的，之前是有点，现在忽然间有很多，他今晚本来没想留宿，可他现在想了，“…我没有那样想你。”

　　感情是个很难说的玄妙之物，有时心悦难候，有时正逢佳期。

　　孙晴扯下毛巾，还扭捏上了，“那…你睡吧。”

　　逄晨没有回复她这句话，反而说了一句和现在没什么关系的，“我的初试过了，下星期三复试。”

　　孙晴虽然脑袋发空，但依旧真心地笑着祝福他，“我就知道你肯定行的。”

　　“复试结果下来，我们就出去。”逄晨说得很隐晦。

　　“复试也一定能通过的。”孙晴纠结在结果上，不过她并不是在安慰逄晨，而是觉得逄晨这样的人肯定没问题。

　　逄晨又笑了笑，“就算不通过也…”孙晴立刻打断他，好像还有些急了，“一定能通过的！”

　　“好——”逄晨忍俊不禁地拉长声音，“那你要不要和我出去。”

　　“要啊。”

　　“去睡觉吧。”

　　“嗯，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