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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绿屋咖啡馆 ...

  •   绿屋咖啡馆。

      易文卿有点灰心丧气,阿诚她倒是又遇见过好几次,自己也旁敲侧击的问了明楼的动向和喜好,礼物也悄悄的送了阿诚不少,却一次也没等到明楼的电话。她相信他如果看见了,或多或少是知道自己的暗示的。

      也许,是阿诚那里出了问题?明楼发现他受贿,惩治了他?……只是几样小礼物,虽然战时不易买到,黑市上也算紧俏的,这也算受贿?

      她摩挲着咖啡杯上自己留下的小而娇艳的口红印,从手提袋里取出口红,对着巴掌大的小镜子又补了一点。

      是我失掉魅力了吗?她对着镜子仔细端详着。

      一阵繁杂的脚步声靠近,虚掩的门被推开,绿屋读书会的成员纷纷落座。

      易文卿把口红扔回手袋里,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打一进门就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他是易文卿的仰慕者。

      “江仕铎,你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有人笑着调侃道。

      江仕铎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利索。

      他又被人笑了一番。

      易文卿这回倒不生气,这表明自己还是有一些魅力的,但明楼怎么就不上钩呢。

      绿屋读书会由明楼资助的学生构成,每月举行一次,地点选在法租界的绿屋咖啡馆,因此选了“绿屋”这个名字。

      读书会明楼还没来过,只是叫几个机关单位的秘书轮流着跟学生见一面,也算是新政府的特殊关照。

      学生们讲了半个时辰之后,杨秘书才姗姗来迟。她来也只不过是走个场子,坐上一会儿,喝完一杯咖啡,听听学生们讲的反不反动,正不正派,就提前走了。

      易文卿起身去送,连带一提公爵夫人西点屋红蓝相间硬纸盒的甜点和一管口红。

      有人开她玩笑:“易文卿好大的手笔,杨秘书走的时候笑弯了眼呢。也是,哪个女人不喜欢口红呢?”

      口红这种涂涂抹抹的东西在战时的上海不算紧俏,百货公司一层卖化妆品的柜台满满当当地摆着。易文卿是有点心痛,每开一次会都要送礼物,女秘书又这样多,平常礼物又拿不出手,如若男秘书还好,送与不送都不会计较。不过杨秘书再怎么也算是在明楼手下做事的,保不准自己哪一天要通过她的关系去接触明楼呢。

      男生对口红这种话题插不进去嘴,兀自组成他们的小团体谈起经济大萧条来;江仕铎的眼神飘飘忽忽的定在易文卿涂了口红的嘴唇上,又躲躲闪闪的移开了眼。

      一个女学生问:“易文卿你涂的口红比汪曼春处长还要浓,还要红,你用的什么牌子?”

      又有人插了一句嘴。

      “我听人说,汪处长和明长官以前是恋人。”

      “吓。”有人止住了话头,不敢再往下谈。

      墙上的钟摆沉闷的走着。

      “我还是想知道明长官和汪处长的事,哪个给讲讲?”

      “散了吧,散了吧。讲什么讲,话题这么敏感,我们还是不要谈的好。”有人提议。

      “也好,不谈了不谈了。下次见。”

      “下次见。”

      江仕铎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穿着瓦蓝色水波纹旗袍的易文卿,她站在落地大窗帘旁,仰着头,并不对上他炽热的目光,她好像是故意不想见他大献殷勤,又好像在思忖什么。

      易文卿走在最后一个,每次都是这样,待所有人走了之后,远远地叫来侍者,给了一点小费,重新坐下喝完一杯咖啡,才拉开包间的门走了出去。

      明楼毫无预兆地站在门边,易文卿吓了一跳,却听得他的声音响起。

      “今天聊了些什么?”

      来时,杨秘书已经在电话里给他做了个粗略的汇报。

      “文艺复兴和经济大萧条。”

      “谈的挺远的么。”他笑。

      易文卿只觉得背后发了一层冷汗,她不知道明楼来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关于他和汪曼春的事情。

      他来是干什么的?她不清楚。是她打听他的事被发现了,来惩戒她的吗?

      “你住哪里?”他冷不丁地问。

      “福开森路。”

      “我送你。”

      楼梯间的昏黄灯光格外的暗,易文卿摸着扶手,走在明楼前面。她偏过头看着墙上投下的两人模模糊糊没有边界的影子胶在一起,心里浮起一点异样的甜蜜。

      行至门边,易文卿慢落几步,等着明楼先行,自己跟在他身侧半步。

      路灯下停着一辆黑色车子,明楼替她拉开车门,她道了一声谢,这才看清驾驶位上坐着阿诚。

      “阿诚先生。”她小声打着招呼,言语中尽是感激,像是投资有了回报,几样礼物让阿诚把明楼带到了她面前。

      “怎么,认识?”明楼关上车门,挨着易文卿坐下。

      阿诚明白自家大哥又开始捉弄人了,只是看着后视镜一笑,旋即打着方向盘开往福开森路。

      易文卿没听见阿诚回话,这才知道可能是问自己的,但送礼的事又不能讲,只得说:“......久仰阿诚先生大名。”

      “我的名字就不久仰了?”明楼问。

      易文卿的一双手局促的按在膝上,眼睛都不敢抬,着急解释:“明先生高瞻远瞩,学贯中西,没人不识得。学生慕名已久。”

      只听得明楼一笑,“倒是能说会道。”

      易文卿听得他笑,一颗心才扑通坠下,整顿好情绪,才敢抬眼看他,却发现明楼闭着眼,像是在养神,车子开得极稳,易文卿瞧着阿诚专心开车,于是大着胆子偏过头看明楼的睡颜。

      直到车子到达目的地,随着刹车引起的晃动,明楼睁开眼,问:“到了?”

      阿诚一点头。

      明楼下车替易文卿打开车门,一只手抵在车顶框,避免使她撞到。

      万籁俱寂,只有几点白亮的路灯洒下一片扇形的光。

      “明先生,多谢您。”借着夜色沉沉,易文卿开口,“您上去坐一坐吗?”

      明楼没有拒绝。

      “我送你上去。”语毕,他对阿诚道:“在车里等我。”

      路灯投射过来,又将两人瘦长的影子胶在一起。

      从路边到公寓门前,两人一语未发,只有高跟鞋鞋跟踩在地面的声音填补住无尽的空旷。

      一大丛茂密的灌木在花园里肆意生长。月光洒不到门口,黑漆漆的,明楼踩到一个软软的脚垫,紧接着,一个软软的女人身体就扑进他怀里。

      易文卿趴在他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耳朵贴着他的胸口,希冀听到他的心跳也和自己一样杂乱无章的剧烈作响。

      好一会儿,才听得明楼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明天不上课?”

      “要——可以没有课。”她改口道。

      “等我电话。”

      易文卿应了一声,看着明楼的身影从黑暗之中逸出,又隐进路灯的微弱的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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