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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栀子 ...

  •   三月中旬,易文卿接到新政府秘书处张秘书的电话,电话直接打到医学部系主任办公室,“没有特殊通知,读书会将无限期推迟。”其余受到新政府官员资助的学生也接到相同的电话。

      主干道上每隔五米就有一名警卫值守,实习期的新人也穿上库房里临时翻出的警卫服,腿边靠着装了半匣子弹的步枪,樟脑丸的味道在他们身周萦绕。

      上一次出现这样阵仗是因着死了一个叫南田洋子的日本特高课军官,这次被枪杀的是汪曼春。接连两位女军官被暗杀,暗杀行动组专门针对新政府任职女性官员的流言像燕尾掠过水面,在每个人心头荡出一串涟漪。

      因着汪曼春的死,明楼扮了一阵子情绪低迷,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恢复起往日的样子,初听到流言,只是一笑,“他们惯会找理由。”

      阿诚说:“每个月死的男性军官数不胜数,一遇到女人死,他们就抓住不放了,总爱将阴谋和女人扯到一起。”

      政府办公厅走廊上已是半空,明楼等在门口,让阿诚去取车。

      “明长官。”几个女技术员站在门口等人接,流言纷扰,新政府的女技术员都不敢独自乘车,说话的是老资历,将来要调去南京坐司法院二把手位置的女官员万副院长,两鬓微有些灰白,一个二十来岁的年青女子挽着她的手。

      “万院长。”明楼颔首。

      略寒暄几句,阿诚备好车子,明楼方告别:“家中有事,先行告辞。”

      “明长官可顺路?”万副院长问,“家里司机怕是在路上耽搁了,赶着去侄女家吃团圆饭,也不敢路上随便叫车。”

      “乐意之至,是明楼的荣幸。”

      万副院长知晓明楼这样做特务的人不肯将后背留给他人,主动要坐副驾驶位,留着明楼和她的侄女万青玉坐在后座。

      车子驶向万公馆,万青玉身上的栀子花味香水在狭窄的空间里氤氲,她羞怯地埋首,似是为芬芳扑鼻而歉疚。

      阿诚特意将车子开得快了些,好在路上空旷,到万公馆也不过一刻钟。

      送走两人,阿诚舒了一口气,打开窗子透进新鲜空气。

      “这目的也太明显了。”阿诚说,“新洒的香水闷得人晕头转向。是吧,大哥?”

      “栀子花么,我不大喜欢。”

      “汪曼春一死,说媒的就上赶着了。”阿诚也不避讳,他知道明楼恨汪曼春,要不然也不会开枪打死她。

      “她倒是张好用的挡箭牌。”明楼说。

      汪曼春之死,像是扑了水的灰尘,滚作一地泥泞。他意外自己竟然感到宽慰,闭眼之时,曾经交过的女朋友走马灯似的掠过眼前,画面帧帧回放,他早已记不清汪曼春穿着连衣裙朝他跑来的十几岁的模样。

      明家大哥明堂以为他还记挂汪曼春,劝他:“不做这官,跟着我做证券投资怎么样?炒黄金也不错。”

      明楼笑说,“事实上,我更倾向于文化事业。”

      明堂讽刺道:“开个电影公司,养两小明星,跑跑车,赛赛马,写写报纸。”

      明楼忽然想起了易文卿,“暂时养一个就行了,也不一定是小明星。”

      车子驶向福开森路,在他敲开易文卿的房门时,仍旧想着和明堂的对话,要是战事平稳,国泰民安,他倒是很乐意过这样的生活。

      易文卿穿着浅蓝色丝绸睡袍站在门口,头上绑着蓝色发带,手心糊着一块用来卸妆的冷霜。

      “明先生?”她看上去有些惊讶,在帕子上擦净手心。

      “怎么,几日不见,连我都不认识了?”

      “哪里才几日不见。”易文卿脱下他的外套,挂在衣架上去,那股属于陌生女人的栀子花香在她转侧之间带出的一股风里被鼓动出来了,受着明楼体温的烘烤,甜腻腻地覆在易文卿鼻子底下。

      “怎么了?”明楼见她不说话。

      “也不知道明先生才从哪个女人那里来,香水味都不知道清一清。”易文卿抖了抖衣服,像是要把每个攀附在纤维之中的香气抖落下来,又负气似的攥着他的衣领去闻他的衬衫,“这里也有。”说完,扭过身不再理明楼。

      明楼摸着她的背脊,“听不听我解释?”

      易文卿咬着嘴唇,任凭明楼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

      “不过就是好心送人家一程,名字也不知道,被你这样误会,亏得我专程来找你。”明楼叹了口气。

      易文卿看他神色如常,不像是骗人,殊不知明楼惯会伪装,就算说假话也像真的,但这次是讲真话。

      “我赔罪。”易文卿嘟囔着,把脸卧到他胸口。明楼发出一声轻笑,易文卿只觉得震颤由他的胸腔发出,给她的耳朵震得木木的,她又把手贴在他的肋骨。

      “这股味道也腻烦,”明楼说,“我去洗个澡。”

      衣柜里隐秘地藏着一套明楼常穿的衣服,连洗发水也是明公馆里用的牌子,明楼在里间洗澡,淅淅沥沥的水洒在地上,易文卿在外间翻着明楼带来的书,他早说要送她一本书,书皮上竖着排了一行法文,旁边的中文译名大了两个字号,叫《白日昭昭》。

      易文卿听得明楼叫她,她站在浴室外,冷不防从里伸出一只手将她拽了进去,她一下子撞到明楼怀里,他腰间围着一块浴巾,上身赤裸,水珠还未擦尽。

      “闻闻,现在还有那股香水味没有?”明楼问。

      香皂和热水冲刷过他的皮肤,干净清洁的味道自热气蒸腾中扑到易文卿鼻尖。

      “没有了。”她耳朵尖红红的,像套在耳轮廓上的红玛瑙耳挂。

      “这么敷衍。”

      明楼忽地将她抱起抵在墙上。

      背靠墙壁的姿势让她找不到着陆点,只得让腿像藤蔓似的缠绕在明楼腰间。

      “书翻过了?”明楼问。

      “看了一些。”

      明楼缠着她发尾的波浪卷儿,问:“文卿啊,你知道这本书是谁翻译的吗?”

      易文卿早看见扉页印着译者的名字,方方正正两个字,明楼,她抿唇一笑,故意说:“大概是个酸腐的中国老头子,老学究,在法国生活多年,不解风情,一点人味儿都没有。”

      明楼一只手自她小腿一路抚摸而上,钻进丝绸吊带裙。

      “那你可算得罪他了,你说的老头子正站在你面前。”

      “我说呢,翻译文章都有一股写经济学评价的调子,还能是谁呢,原来是明大教授,一点人味儿也没有。”

      “没有人味儿么?”明楼的声音麻酥酥地啮着她的耳垂。

      易文卿只觉得明楼的手痒酥酥地在她裙子底下作怪,他温热的呼吸似乎是故意打在她露出的光洁细腻的脖颈上的,她不由得绷直了脚尖。

      紧接着她发现自己背后没有了墙壁的依靠,她被高高抬起,又一下坠落低谷,强烈的颠簸让她紧紧抱住明楼,就像是耳边传来一只被蜂针戳破的气球的爆响,她脑子里先是一片白蒙,接着就是浑浑沉沉的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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