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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伯牙遇知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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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门第的孩子,从小总会接受各种兴趣培训。左驎羚、左驎泓两姐弟学绘画,也学数独。
我从小练习书法和朗诵、也学钢琴。
左驎权从小受他祖父的影响,爱上了被称为“中国音乐活化石”的古琴,他14岁就能完整的弹奏难度极大的《广陵散》。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春日的午后“权哥,我可以摸它吗?”
“可以啊”!
“它的声音好清丽。”
“对,爷爷留给我的,它叫’‘‘灏玥’””。
“灏玥?姐姐的名字?”
“是啊,就是那个两个字,灏玥的名字就是爸爸给取的。”他边弹边说。
“这是什么曲子?”
“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
“我知道,《高山流水》”。
“是的,只是我弹的这节是《流水》”。
“《高山流水》还能分开吗?”
“原本是两首曲子,后来合并了。我弹的是《神奇秘谱》里的版本。”
“我在妈妈的书房里看到过这本,不过我看不到懂。”
“你还小,不着急看他,哥哥会慢慢教你的。”说着将我拉到他怀里坐下,手把手的叫我弹琴。
“小祎,你看,这样是勾、这样是挑、这样是抹,这样是撮,这样呢,就是轮……”
“但是这样手指会疼哦,权哥手指不痛吗?”
“做事情,哪有不付出呢?你摸摸权哥手指,上面不是都有老茧了吗?”
我触摸到他的手指,在指腹上有一层淡淡的茧,这是他练习古琴10年的结果。我拿起他的手,放在嘴边轻轻用嘴吹“小祎给权哥吹吹就不痛了。”
他从身后抱着我,轻抚着我的脸颊说“傻孩子,这都是老茧了,怎么会痛呢?你以后也需要好好练琴,也会这样的。”
他突然说“权哥给小祎讲个故事吧。”
“好!”从我记事起,他则是我的故事机,我父母给我讲的故事都没有他给我讲的多。
他边弹琴边喃喃的说到:
春秋的时候,我叫俞瑞,字伯牙。
人人都知道我一生中最擅长的就是弹琴,但是不知道我一生中最欣慰的是遇见你!
人人都以为我一生中最好的知己是你,但是不知道我一生中深爱着的也是你!
你是子期,就是这么多年来一直被人们以为是我珍惜的知己——钟子期。
我因出使故国,绕路返回,贪恋江山之胜,中秋月夜,泊船荒野,抚琴遣兴。
你因打柴归晚,骤雨狂风,雨具不能遮蔽,潜身岩畔,突闻琴声,停住听琴。
摆好琴囊,焚香炉内,开囊取琴,弹出一曲,曲犹未终,忽然琴弦断了一根。
这是在轮回中第二世我遇见你!遇见你的时候,我最珍爱的琴上最粗的那根弦突然就那么断了!
于是,我鼓琴而志在泰山,你说:“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泰山”。
再转到流水,你说“善哉鼓琴,洋洋乎若流水”。
我开始微笑,我知道这一世我找到了要找的人!
你故,我摔琴……
我傻乎乎的留着泪“他为什么要摔琴?子期为什么要故去?”
“小祎不哭。人生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或许我们都会遇到,人生都是无常的。或许有一天权哥也会离开小祎”。他是过于早慧的人的。
我哭的更厉害“权哥不离开小祎。”虽然我那是已经上5年级了,但是毕竟还只是一个刚满九周岁的孩子。
他停止抚琴,揽我入怀说到“权哥不离开小祎,不离开。”亲吻着我的额头。
即便多年后,我还感激他曾是我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存在,他的存在填补了我儿时没有在父母身边的恐惧与孤寂,也教会了我很多非关情爱以外的东西。
是他让我知道,俞伯牙摔琴祭“知音”钟子期的故事。也是他让知道“君子近琴瑟之礼节也,非以韬心也。”更让我知道,因司马相如在美女家门外弹奏《文君曲》、《凤求凰》而赢得有夫之妇卓文君的芳心,不顾一切的追随他而去的故事。
儿时此地,家里常搞一些家庭聚会,左家也总是高朋满座。
左叔叔走了一条学术官吏的道路,一路被任命为科委主任,我们也搬进了一套更大的房子。
那日,周末很早左驎权就对我说“小祎,今天必须早些起来,听妈妈说等会儿有好多人要来来家祝贺,我们乔迁新居。”
四个孩子一大清早,不到8点就全部穿戴整齐,大人们则开始忙碌着丰盛的午餐。
十一点过,门铃响了。
我跑去开门“请问您找谁?”
门口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问道“这是左主任家里吗?你是泓儿?”
“叔叔您好,我不是泓儿,我是小祎,您请进吧。”
“这孩子真懂事。左家孩子就是有教养。”说着男人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进门了。
闻声出来的左叔叔说“老张,你这是干什么,说好了就是几个关系好的同事来家里吃顿便餐,那么客气?”
“第一次来贵府,哪能空手,您别嫌弃才对。左主任,您不是三个孩子吗?怎么多了一个亲戚家的吗?”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说到。
“哦,对,也是我儿子,我挚友的孩子,父母在英国,我就带在身边。”
“啧啧,这孩子多有福气啊,认左主任这样级别的当养父……”中年男人瞟了我一眼。
“算不上养父,就是寄养在我们这里,我们两家关系很好,您请进,别站着说,小祎,让权哥给张叔叔倒杯水。”
“我去……”
“你不准啊,小心,别烫着你,让哥哥去弄。”
“没事,我会……”
身后的中年男人对刚进门的另一个客人说“左主任真是业务能力有好,家庭有和睦,对朋友的孩子都那么好,视如己出啊。”
“是啊,这个孩子,在左主任家寄养,福气啊。”
我端着一杯热气腾腾茶水给客人送来,不小心把自己收烫了一下,猛地我“啊!”了一声。
谢阿姨,左叔叔,权哥全部跑过来“小祎没事吧?”
“小权,让你去倒水,为啥让弟弟弄?烫着了,怎么办?”左叔叔很严厉的说。
“没事,我只是没端稳。”
谢阿姨拉着我的手说“还说没事,都烫红了,快小权去给弟弟上点药。”
客人们怔怔的看着,不知道我这个“养子”在左家究竟是个什么地位,后来每次来家里一定少不了给我的一份礼物。
午餐过后,孩子们的表演开始了,我们四个孩子轮番上场,真是我方唱罢他又登场。泓儿总是他最拿手的心算,泓儿能在8岁时,心算开方,也能做4位数的乘除,而且很快很准确。
“泓儿 4876乘以2462等于多少?”左叔叔总是冷不丁的问道。
几乎在问题问出来不到10秒钟,泓儿就一口说出“12004712”。
“5876除以287呢?”
“约等于20.5”。
“泓儿好厉害,我都不会。”我很羡慕泓儿的心算能力。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基因对于人的影响更大还是后天对于人的影响更大。我身上虽然流淌着人文知识分子的血液,但是我却在理工科学知识分子家里生活多年,数理化依旧差得一塌糊涂。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一样的能力和天赋,小祎会的泓儿也不会啊。”左叔叔也总是很鼓励的说。
家庭聚会中,有个节目是不会改变的——权哥抚琴,我吟诗。这种由小时候便合作的“项目”直到了他的离去,我们一直保持着。
他爱弹《阳关三叠》,我配合着他的节奏的、抑扬顿挫、情感饱满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像古人一下吟唱着王维的那首《送元二使安西》:
渭城朝雨浥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
“老左,你家这养子可真厉害,这韵味更不就不输于你家那小儿子,三个儿子都是各有所长。”左叔叔的同事们在家聚会时,我总是成为他们话题的焦点。
左叔叔一高兴,双手举起我说道“这可不是我养子,是亲子,他们四个都是我的心头肉。”
那时,虽然年幼不能真正体味个中滋味,但那时一种莫名的感动、共鸣每每总是触动我内心最脆弱的那根神经。直到今天,我若是再听到《阳关三叠》或看到那几句诗,我都会不禁泪流。那里面有我太多的童年幻想、有太多的人生际遇、有太多的共鸣,太多的不舍。
就这样,我从小就是在权哥哥的呵护下快乐的成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