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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睚眦必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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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来的人正是莫言。
不知为何,他一向温和的脸上充满了倦意,看到沈岩先是一愣,旋即拱了拱手:“沈兄。”
沈岩冲他点了点头。
“你居然下了山,还出现在这里,真是罕见。”他走过去拍了拍沈岩的肩,“不过我听说吴卿和张栩二人出去云游了,何路商还在闭关,乐碧之忙着照顾葛掌门,这样想来,五子之中只剩下你了。”
“……你倒是清楚得很。”
沈岩双目又朝桌边一扫,看到一名手持墨剑的人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另一边坐着一名年轻人,看上去十分朴实无华,正自顾自趴在桌上研究手中的酒杯。
在江湖中行走得久了,谁是高手、谁是路人,只消一眼就能分辨得出。林子贤和沈岩自不必说,莫言与他们相熟,对于他们的实力了如指掌,而那持剑的年轻人,虽看着面生,可举手投足,无一不显露出高手才有的气质和镇定,况且,他手中那把大名鼎鼎的剑,更让他在江湖中声名鹊起,虽然大多数不是什么好名声。莫言虽从未和他交过手,但清楚他并非等闲之辈。
可是那个人,莫言却怎么也看不出他的深浅。
他坐于一堆高手当中,淡定自若,显然对于这样的场景早已经十分熟悉,可是他的举手投足,实在太过普通,普通得不像是武林中人。
短短三天内,居然碰到了两个让他难以捉摸之人,这让莫言感觉到莫名的新奇。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转向沈岩道:“睿英的师父前日被人伤了,用的是若虚长剑。”
沈岩的眸子闪了闪,显然有些吃惊:“若虚剑三天前在藏剑阁中被盗,如今却出现在秋家,还被人用来伤人?”他皱起眉头,露出不解的神色:“这必是一人所为。”
莫言点头道:“不错,昨日我在此看到邱穆他们正追一名使长箫的年轻人,此人身手甚高,但却偏偏籍籍无名,这着实让人生疑。”
沈岩道:“此事我听邱穆提起过,只是他们之后一直找寻不到此人踪迹。”他顿了顿,“如此看来,此人的来历和目的的确十分可疑。”
莫言道:“我之后曾去追他,可是竟也被他摆脱了。”
他想起当时那人冰冷的双眸注视着他,仿佛要将他的血液冻结。
“我没有名字。”他冷冷地说道。
莫言还想要说什么,却见他身形一晃,竟已经施施然晃到他的背后。
莫言一惊,当即错开脚步,身体转开向后滑了一步,堪堪挡在那人的面前。
“你做什么?”那人脸上已经露出了不耐,他的脸色像是覆上了一层寒霜,莫言仿佛可以感受到冰寒的气息从他身上传递过来,连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冷了下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莫言到底有些不甘,他刨根究底的性子此时被激了出来,对方已经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你为什么要去苍松派?你与那里有什么瓜葛?”
一柄长箫陡然横在了自己面前。
那人眼中有了隐隐的杀意,一字一句地说道:“滚开。”
莫言自然不会让。
那人身上的神秘感,还有那挥之不去的熟悉感,都在激发着他的好奇心,他甚至很想与他交手探探他究竟何门何派。
可是对方显然没有和他纠缠的意思。
长箫忽然偏开,直朝他的喉咙刺过去!
莫言料不到对方突然出了杀招,这一招及其阴狠,且直冲要害,显是要取人性命。
他身体本能地一斜,长箫贴着他的脖子抹了过去。
若此时对方手中是一把开锋的利刃,恐怕此时自己已经血溅当场!
莫言不禁出了一声冷汗。
可长箫却未停,顺着去势忽而朝内扫去,莫言此时已不敢怠慢,腰身一弯,长箫从头上险险刮过。
那人倏抽回手,长箫似剑,他手腕一压,剑势回转,势如破竹,向莫言的腰侧挑去,速度快得惊人,角度却极其刁钻,莫言已经失了先机,此时只能勉力避过,根本谈不上反击。
那玉箫在他眼中,早已经不是一件吹奏的乐器,而是一柄见血封喉的利剑!
原来方才在酒馆当中,他竟根本未使出全力!
深不可测。
莫言暗暗惊异,自己今日居然碰上了这样一个人。
玉箫劈开空气,向右横扫,那人身形飘忽不定,步伐扑朔,莫言左避右挡,不住地向后退去,不知不觉,竟已经退到了巷子末尾。
自己居然会被逼到这步田地。
莫言骇然,心知已经退无可退,可是看着眼前的剑招,他的眉间却微微皱了起来。
又是一记斜刺,电光火石间,长箫冲他的心口刺去,莫言向后滑出半步,手中已经握上了短剑。
玉箫在他心口一寸的地方生生扼住,对方手一翻,玉箫横过,只拦腰砍去。
杀机遍布,生机暗藏,似是而非。
那人,似乎是在极力隐藏什么。
莫言依旧向后躲过,只消再过片刻,他就可以摸出对方的路数,找到反击的机会。
可对方忽而向后撤出一步。
“不好!”莫言心中一紧,手已伸出闪电般朝玉箫抓去。
可是对方却比他更快。
先前所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和杀意登时全数撤离,莫言只感觉到自己眼前恍然一片白衣晃过,要再去追,那人早已经撤出了可追的范围。
他徒劳地跑了几步,最终只能长叹一声。
到底,还是着了对方的道。
将自己逼到退无可退,在自己起意反击之时突然逃开,此时正是自己战意最盛之时,也是逃跑最好的时机。
“……所以说,我就这样让他跑了。”莫言对着在座的人,摊了摊手道。
沈岩短暂地沉默了一阵,然后真诚地说道:“没想到你还有栽在别人手里的时候。”
莫言嘴角抽搐了一下。
叶清在一旁听得饶有兴趣。
林子贤真低头看着自己的酒。
孤辰依旧玩着自己手里的杯子。
“此人,当真十分可疑。”沈岩说道,“或许我派遭袭之事,也与他有关也说不定。”
“只是如今不知此人行踪,不知从何追查起。”莫言凝眉,“沈兄不如跟我去一趟秋家,虽然睿英的师父如今尚不省人事,但多少能取得一些线索。”
叶清一听,眼睛便亮了起来:“这么说,在下是不是不用去天游山了?”
“不,”沈岩回头:“还烦请你跟我走这一趟。”
叶清轻抚着手中的剑,眨了眨眼睛:“可是,我答应帮聂云长老将他的徒弟带过去。”
“咚!”林子贤手中的酒壶摔在桌上,险些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沈岩和莫言的目光齐齐落到了孤辰身上,双双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孤辰玩着杯子的手爆出一条青筋。他转过头,冲叶清狠狠瞪去。
又把我当挡箭牌!
叶清微微低着头,似乎正在专心地擦拭空亡剑剑鞘上的灰尘。
“是我不识泰山,你是聂云长老的弟子?”莫言朝孤辰作揖道,“难怪阁下看上去如此……与众不同。”
沈岩的目光依旧充满了探究,可是已经戴上了三分敬意。
林子贤冲叶清道:“原来你一早上山,竟是为了这个人物。”
叶清当即点头:“聂云长老的嘱托,晚辈实在难以推辞,即便粉身碎骨也当万死不辞。”
莫言道:“聂云长老是当今武林的泰斗,想必他看中的人,绝不会这样随随便便到处伤人,沈兄,您看……”
孤辰怔怔地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竟在一瞬间变得和谐平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甚至酒馆旁桌的人也频频朝自己侧目,甚至有人挤过来与他寒暄搭话。
他瞪着那罪魁祸首,可对方却冲他挤了挤眼睛,然后拍了拍手中的剑。
下次不许再拿空亡剑劈柴抓鱼了。
他从叶清的眼神中明明白白地读到了这个意思。
“睚眦必报,小气鬼。”他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谢谢。”叶清愉快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