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福》秦歌遥

1、楔子

　　二零零三年七月初，关中平原上的太阳就要开始毒辣辣地烘烤土地了。住在山上的人，单穿一件短袖，傍晚串门儿的时候，还会披上厚外套，夜里会自然而然地拉开厚被子盖着，一觉到天亮；从山上下来，在高家镇的郊区或者说是城乡结合部的地方，这些人们拥有与山上人一样敞亮的院子和自己盖的砖瓦房，但是因为离柏油马路近，离城市近，因此，这些人都搬出自家的小凳子摇着扇子坐在村委会的大院子里乘关中平原七月的凉；我们再看看住在高家镇商品房里的人们，攒了一辈子的钱，终于住上了梦寐以求的高楼，他们和人说话的时候，嘴角都是上扬的，可近几日，高家镇头顶七月骄阳，脚踩着新修的柏油马路，一阵热烘烘的气围在像鸟笼子一样高大的商品房四周。
　　谁不愿意在凉凉的空调下过日子，可是这些住商品房的人，有一多半是从高家镇的山上搬下来的，自从买了房子，本来几天割回猪肉吃，现在一个月也吃不了几回，千把元儿的空调还是让人舍不得下手；还有的是来自郊区的，只有少数经济条件好的人是看上了楼的地理位置——离植物园近，当然买的也是楼群里最好的房子。
　　老福骑了一两三轮摩托车从高家镇的一个集贸市场内出来，车上坐着她的现任妻子慧珍。老福头上满是豆儿大的汗珠，黝黑的皮肤借着汗水闪闪发光，慧珍用一条纱巾围着头和脸。小米看见他们的时候正和父亲在集贸市场里卖桃子。慧珍从三轮车上下来，给小米几袋酸奶，叮嘱她天太热，注意防暑，要戴帽子，撑太阳伞之类的，小米呢，似乎顾不上母亲说的话，转过身，看见了老福。
　　“叔叔……好”
　　小米自己也不清楚，谁也没告诉过她，要去问这个人，她觉得自己应该有礼貌，她记得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玲玲见了人，都会热情得喊叔叔好，阿姨好之类的话，周围人很喜欢玲玲。只是小米觉得自己不会热情，但是礼貌她可以做到。
　　“今儿天气太热了，卖完赶紧回吧”老福说话的时候，慧珍和小米把手里的酸奶和西瓜推来推去。老福笑着补了一句：这大热天儿，还没人要西瓜么？
　　慧珍和小米笑了一下。小米抱起手里的东西看见老福骑着三轮摩托消失在热烘烘的柏油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