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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四回 荒凉冢同宗不同心 谋巨财假言却当真 ...

  •   接上回说道,木莲在苏州城内,不想赶巧遇上了自他“死后”与黛玉分道扬镳的奶娘,给了她三十两银票,以防她日后生事,此厢算是彻底了了,就此不提。

      且云第二天阴云翳日,直到午后用过饭食,天穹浓云方散,一轮浑圆的丽阳顷刻射下金光万丈,漾在湖面,如匹天女织得金黄云锦,两岸细柳翠叶映在水面,时随细风簌簌摇摆,仿佛有无数碧绿通透的细小鱼虾在波浪中追逐嬉戏,二三小船似天梭,在水面穿行,拖出一缕淡白的涟漪,悠悠往远方而去。

      红红租了艘乌篷小船,蜷在船头,浑身沐浴在暖阳下,安静午睡,后头撑船的老鱼叟似被感染了睡意,亦是懒懒的,见那穿白衣的青年后生只在乌漆墨黑的床舱里闭目打坐,形同一尊雕塑,也不理他,自觉无趣,兀自抬了根小凳坐着,不时便打起盹来,只任这艘小船随水流往下行去,将身后数艘画舫上传来的婉转丝竹南曲抛在脑后,渐渐耳畔只余潺潺溪流作响,慢悠悠地笔直随水波晃向姑苏方向去了。

      半晌,直到船撞上码头一根横木,才将点豆子的老鱼叟惊醒,揉了揉惺忪睡眼,确认船头没被撞坏,方才起身,大声招呼道:“诶!二位客官,到喽!”

      红红今日一改往日的绫罗绸缎,只穿了细布红袍,被船震动唤醒,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两手伸直,身子柔韧地弓起,努力摇晃两下脑袋,如猫儿般的伸了懒腰,待困倦赶走,双手环在脑后,将散开的一团乌墨青丝用根红绳随意扎起,同老鱼叟道声了谢,便冲着晕乎乎的帝莱斯吹了声口哨,在帝莱斯打着响鼻的鄙视目光中径直跳下船去,沿着码头道路负手走远。

      此处原是一歇脚用的码头小村,因两岸遍植桃花,因此又唤作桃花坞,可惜现下正逢盛夏时节,桃花早谢,不见其烂漫景象,只余满目翠叶婆娑,较别处阴凉些许罢了。

      木莲与红红不在此地久留,径直沿石板街道穿过,上了官道,途径二三座庙宇,又行将半个时辰的路程,四野再不见人居,又走了一阵,惟青幽的田地绵延至山脚下,因红红早先来过一次,是以还认得路,不多时,右面一座如碧玉簪的俊秀山峰脚下,隐约瞧见十来座黑瓦屋舍,形成一个村寨,红红驱马脱离官道,上到岔出的一条小路,木莲自然晓得这多半就是那林家的祖宅了,立即跟上。

      至村中,木莲在乌云背上,观瞻道边屋舍,但见家家门户紧闭,莫谈一个行人,周遭连声狗吠鸡鸣都不闻半点,不由修眉微蹙,再仔细看去,几家门前阶边已落了一层薄薄的灰,檐角结了灰白蛛网,多数屋舍似已许久不曾住人了。

      木莲得见,心内生出诸多疑惑来,暗道:怪哉!此地怎像是无人居住?

      转头欲问,可见旁边的红红一脸淡然之态,话到了嘴边又吞下肚去,担忧减去两三分,在心中自我安慰道:“说不得真是这林家子孙不丰,方使许多房屋荒废。”虽这般作想,到底无法全然让自己信服,只因木莲来时,一路所见田地均有人耕种模样,不曾荒废半点,若此地人口不丰,如何种得那许多田?便是种得,要那么多田有甚用处?吃得完么?

      想时,路已到尽头,看去,面前一座白墙黑瓦的大宅,两扇漆黑厚重的木门紧紧关阖,高大的松竹枝叶透墙而出,葱郁苍翠,层层绿意中露出二三座亭台楼阁的飞檐,较之前面所见屋舍自要恢弘阔绰许多,一看就知是有钱人家盖的。

      木莲仰头凝望门上匾额,见匾上已落了层薄灰,字迹略显黯淡,但尚能辨认出“林府”二字,纵管他一直自称他是他,林海是林海,终究此时此刻见得此匾,心间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唏嘘、感慨来。

      红红却不管旁边的小徒弟有怎样唏嘘、感慨,利索地跳下马,快步蹦上两三个台阶,对大门好一阵连捶带踹,朝内大喊道:“开门呀!快开门!里面有人没有?没人鬼也行,开门!快点!”

      彼时声震四野,吓得满山鸟雀惊飞。

      木莲下马,看他师父粗暴模样,习惯性地身子一抖,转瞬又想起这是他家,立即心疼起门来,才走上去,还未来得及说半字,哪知红红已一道眼刀扫来,登叫木莲跳开一步,欲言又止,面上讪讪,只得心虚地眼睛瞟到一边,似专心端详起一旁的立柱,佯装未见红红的凶残之态。

      红红这才满意地下巴微昂,继续捶起门来,两三下后,里面才传来一老态龙钟的声音,急急往外询问道:“来了,来了,到底是谁啊?”

      少焉,门悉开一道小缝,一满头白发的老者小心翼翼地探了个头出来,只见他脸上沟壑纵横,双目微凸,眼内有几丝血丝,约莫年至古稀,但一双目子精亮,见了红红,一歪头似在思索回忆,暗忖这娃娃好似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眼里透着几点疑惑之色,但不管那许多,手摆了两下,语气不善地赶人道:“哪里来得小娃娃?没事跑来这里作甚?这里可不是给你玩的地方!回去!回去!”说着,欲关上门,红红听得大怒,两颊鼓起,一手拽过木莲来,推到老者面前,朝他问道:“慢!你认不认得他?”

      那老者一怔,先是不在意地看了木莲一眼,猛地身子陡然一震,怔愣在原地许久,口中低声嘟囔了两句方言,听不大真切,又对木莲好一阵上下打量,仔细端详过来,瞬息面色青白变化未定,却仍是连连摇头,口中一味敷衍道:“不认得,不认得,快走快走!”

      木莲观此人目光躲闪,分明像是认得他,却说不认得,份外生疑,凤目一转,拉住他要关上的门,笑道:“这位......”木莲看向红红,犹豫片刻,脑中急转,才稍微想出个靠谱点的称呼,继续道:“小友......随贫道四处云游,因前几日天降大雨,一时感了风寒,赶路间身体不适,贫道见此处有几户人家,但鲜有住人迹象,惟见此地似有人居,不知老先生可否借贵宝地供我等暂住一宿?”

      红红在旁点点头,已然配合得演起戏来,不可察觉地一把死拽住欲要逃开的小徒弟的胳膊,身子一软,半依靠在他身上,咳嗽两声,有气无力地扶着额头,哀唤道:“咳咳咳......嗳哟,狮虎虎,头好晕。”

      木莲斜了戏多的他师父一眼,嘴角微抽,只得僵着半边身子,假意扶住红红肩膀,看向老者,试探道:“咳,他身子不适,老先生可能给贫道予个方便?”

      “这......”

      老者沉吟起来,犹疑地看看木莲,又看了看眼红红,一时拿捏不定主意儿,犹豫间,听红红咳嗽之声,对上他的目子,只见那双狐目中似蒙了层水雾,如只嗷嗷待哺的小兽,叫人生怜,心下顿时一软,微微皱了皱眉,歪头想了片刻,忽而竟诧异地冲木莲问道:“你不姓林,啊,不是,我是说你方才自称贫道?你是个道士不成?”

      木莲微微一笑,并不点破,早已从善如流地颔首答道:“那是,贫道名唤木莲,年方十八,世居东海。”普时,红红一手探入木莲衣袖,木莲垂目一扫,竟是两份假路引,佯装作从袖中摸出的模样,递给老者看,口称:“贫道有路引为证,老先生放心,贫道和这位......呃,赵红红小友不是歹人。”说罢,不由眉尖微蹙,瞅了看似软弱无骨抱着自己胳膊的师父一眼,心道:“赵红红?他师父能靠谱点吗?这取得什么名字?一听就是假的!”

      老者抖开路引,对天看了半晌,接连端详面前的二人数眼,方递了回去,仍满目犹疑不减,张了张口还是欲要拒绝,哪知红红从腰间摸出一锭金灿灿的小元宝,朝他晃了晃,狐目眨个不住,虚弱地捂住胸口,言语间却是勾引道:“咳咳......老爷爷,红红好难受,好想找个暖和的地方睡觉,红红给你钱好不好?”

      “......!”

      木莲同老者一般,一见这金光灿灿的金元宝,目子陡然精亮如明星,同时喉间一动,咽了口口水,彼时对视一眼,都觉尴尬,木莲移目开来,暗道:不想他师父藏着金子,居然好意思抢他的钱!

      心内又羡又慕又气又愤,但拿他师父无奈何,心绪复杂之中,那老者已如饿虎扑食,劈手夺过红红手里的元宝,偷觑木莲背后两眼,只看见两匹马,再无第三人,方眼珠子一转,贼兮兮地问道:“就你们两个人?”

      木莲收敛起不平之心,立即颔首答道:“就贫道与小友二人。”

      老者掂掂手中的元宝,收进怀中,这才拉开一人宽的门缝,对他俩招手道:“罢咧,老朽就做一回好人,不过说好了,你们明日天亮便走,我们也不管你们吃喝。”

      “无妨,贫道会自己解决,有住处就行,多谢了。”

      老者闻言,不由又深深看了木莲一眼,木莲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假意扶着“虚弱”的红红进了门,入目便是一面鱼鹤影壁遮挡视线,老者领他们穿过一条阴沉沉的走道,北面的垂花门紧闭,看不见院子,一路走到倒座尽头,隔出个四方小院,对门间简易马厩,旁开一井,南面三间屋子,老者指着马厩对木莲道:“马拴那儿。”又走上台阶,推开末尾一间屋子房门,对他二人道:“你们就住这间,说好了,明早就走啊!”

      木莲环视房内一圈,虽角落略些薄灰,但勉强还算干净,点了点头,老者从窗下的矮柜里拿出一套茶具和水壶,指着窗外,说道:“要喝水自己打,瞧你们年轻力壮的,我们这群老人家总不能还来照顾你们,晚上也没你们的饭,自己看着办,那边二门不许进啊!”

      木莲一一颔首应下,那老者临走前,到门口,再次回头看了木莲一眼,他不说,木莲自然也不问,那老者见他态度冷淡,仿佛一陌生人,心中不免愈发犹疑,凭空猜测道:“莫非真是我多心了?只是长得像而已?”

      想着,怕无端惹上是非,也不敢相问半字,最终踌躇一番,还是背着手摇头走了。

      刚进到正房前的院子,突从旁一人蹿出来,拉着他,从他怀里抢过那锭金元宝,鬼头鬼脑地喝问道:“嘿嘿,老钟,刚才敲门的是谁?”

      ......

      单表红红这厢,故装柔弱,一进门就扑到在形似通铺的长榻上,也不顾是否腌臜肮脏,等那老头一走,立即恢复了精神,“噌”地一下坐起来,与方才判若两人,毫不客气地指使起刚木莲来。

      彼时木莲刚用袖子擦干净桌边圆凳,欲要坐下歇脚,可屁股还未挨上凳子,就听红红中气十足地喝使他道:“口渴了,小徒弟你烧水去!”

      木莲叹了一声,不敢言语,乖乖出去烧水,回来后,将水壶放到桌上,却又听红红坐在床上喝道:“小徒弟,水。”

      木莲看他已脱了长靴,盘腿坐在床上,无奈道:“师父您老人家就不能自己下来倒水喝?”

      红红闻言,腰肢一软,侧身趴下去,冲木莲哀怨道:“小徒弟你好狠的心啊!红红现在可是病人......”

      此言惹得木莲少不得再次斜了他师父一眼,心道:睁眼说瞎话,明明贫道才是病人!

      正琢磨着他不能太娇惯他师父,要不然他师父将来肯定会得寸进尺!

      忽听红红娇声嚷道:“不要嘛!红红头晕,没力气,爹爹倒给红红喝好不好?”

      木莲初时一怔,尚以为自己听错,再看去见红红灵眸轻眨,口中再次娇滴滴地喊道:“爹爹!红红口渴!”

      话方落,吓得木莲凤目圆睁,当即从凳上跳起,缩到墙角,俊面惨白,大惊失色地指着红红,几乎吓得失了魂,一时连“师父”之称都忘了,只结结巴巴地愕然道:“哈?你叫我......叫我,什么?”

      心中狐疑道:他师父这是发哪门子的疯?莫非真老得痴呆了不成?见过痴呆的,可从未见过痴呆到四处乱逮着人认爹的!

      下一刻,瞥见红红无声做了个“笨蛋”的口型,随之示意了木莲身后的窗户一眼,木莲方镇定下来,转头朝窗户看去,却见泛黄的窗纸底下显出几团灰蒙蒙影子,才明了他师父为何“发疯”,登感好笑,走回桌边坐下,心叹他师父戏不是一般的多。

      下一息听红红刻意扬声演戏,叫嚷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都认你当狮虎虎了,你自然便是红红爹爹,爹爹,水。”

      木莲眉头微挑,连连摇头,冷淡拒绝道:“不是,咳......您这么厉害,贫道当‘您’的徒弟还差不多。”

      红红狠狠一拍床面,发出一声闷响,却是骂道:“混蛋!你个负心汉!”

      “呃......”木莲闻言,指了指自己,不明所以他师父究竟要演哪一出?难掩惊愕地问道:“什么?”

      红红眼珠子一转,并不理他,眉眼一耷,甚而语带哽咽地自演道:“红红知道你嫌红红的娘是个妓女,辱了你林家门风,所以不肯认红红!不过明明是你勾搭我娘在先,休想赖账!红红答应了娘亲要找到你这个负心汉,让你养大红红,不许你赖账,可红红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居然......居然不认红红,呜呜呜......”

      木莲听得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他师父坐在床上捂脸假哭,哭了两声,傻愣愣坐在凳子上,哑口无言。

      而红红只将脑中看过的话本子中的烂俗剧情七七八八拼凑起来,待得自忖编得差不多了,旋即撤下手阴恻恻地笑起来,教木莲看了,纵知红红是在演戏,也不由周身汗毛倒竖,搓搓胳膊,果然已起了层鸡皮疙瘩,便听红红阴笑两声,呲牙威胁道:“不管!林如海!你别以为一点钱就可以打发红红,你要是不认下红红,那红红就一直缠着你,大不了跟你们一道去琉球好了!你不要我娘,还妄图和你那老相好长相厮守?白,日,做,梦!”

      “老相好?”木莲愈发一头雾水,亏得晓得他师父多半在胡编乱造,跟不上师父的思路,索性以静制动,闭目养起神来,懒得理他。

      红红觑了眼窗外愈发晃动得激烈几个头颅影子,唇角微勾,忍住笑意,鼻里得意地哼哼两声道:“对呀!别打量红红年纪小就什么都不知道!你的事,红红都知道!你不认红红,你也别想走!不然,红红现在就去官府揭发扬州巡盐御史根本没死!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红红知道你这些年和你那老相好一直暗中联系,从五年前开始,你们就策划了起假死案,你甘愿赔上林家大半财产,把你女儿送到她外祖母那里,商量好了等你女儿及笄就嫁给她外孙,你自以为安排好一切,世人皆以为你害急症死了,可我知道再过不了多久,宫里也会传来你那相好的死讯,你二人早约定好了在青龙港碰头,意图远赴琉球,再不回中原是也不是?”

      这都啥跟啥?

      木莲默默翻了个白眼,配合得点头,敷衍地夸赞道:“是是是,你真聪明。”

      红红抿唇一笑,脑中添油加醋,补出一段故事来,一时说得起劲,身子坐直,盘起腿来,又道:“你要红红不打扰你和你那相好双宿双飞也可,琉球那犄角旮旯,红红可不想去,你只要给红红足够的钱,红红自己养自己。”

      一提钱,哪怕是假的,木莲也不开心,觑了眼窗外耸动的影子,满含鄙视,嘴上却配合红红,如实道:“钱?我身上的两千两银子已经都给你了。”

      话了,红红登时阴阳怪气地怪笑一声,讥道:“两千两就想打发我?林如海,你别瞒我,我晓得你那相好早把你二人暗中积攒的百万两白银,还有你林家祖宅和东宫里的那些名人字画、金石古董偷运到青龙港的如意钱庄,只需你身上那一颗夜明珠就可尽数提出来,我虽也不是很想认你这负心爹,但毕竟血脉相连,我也不狮子大开口,至少分我三分之一就够了,否则你和你那相好一个都别想走!”

      木莲斜红红一眼,想他师父怎瞎编谎话都不带眨眼的?

      “哪有什么夜明珠?”

      不想下一刻,红红却从自己那鼓鼓的包袱摸出一颗圆滚滚的淡绿圆球,散出细微荧光,抛在掌中玩耍,故意勾引起眼睛直勾勾冒光的小徒弟,轻笑一声,问道:“那这是什么?人算不如天算,林大人,奉劝你做人还是别太贪心的好,你和王爷算计了二十年,眼看就要终成眷算,我打小在勾栏院里长大,只认钱,也不在乎谁是我爹妈。凡事留一线,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对不对?”

      木莲收回盯着夜明珠热辣辣的目光,怎都未料到他师父还真早有准备,一时扶额无言以对,听得窗外几声贪婪的吸气声清晰入耳。

      木莲亦发无奈,起身去大打开门,发现伏在窗下的几个,竟全都是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倒感诧异,故意惊讶问道:“你们是谁?”

      “呃.....”几人起身,彼时对视一眼,互相推攘一番,最终还是之前开门的那老头上前,面上绷笑道:“呃.....我们才来,什么都没听见呀!我们是......哦,虽说之前说不管你们饭食,但我们刚下面多下了些,吃不完,若是你们不嫌弃我们几个老头子剩下的,我们就给您二位端来?”

      木莲冷冷扫了他们几人一眼,将几人看得身子颤栗,警惕地摇摇头,婉拒道:“不用了。”那几人面色一急,刚欲言,红红却在内嚷道:“狮虎虎,渴!”

      木莲瞬息脸色阴沉,朝内暴喝一字:“滚!”随之冷瞥他们一眼,折身拂袖进屋,关上了门。

      在外几个老头互相嬉闹着走远几步,又立即小步回去,二三附耳贴在门上,只听内里那“林如海”威胁道:“你再乱叫,一分钱也别想。”

      而那少年痞气地啧啧嘴,却不在意,敷衍两声,低声问道:“喂!林如海,林大人,我只是不明白,你为啥要绕远路回祖宅,你明知你祖宅人几乎死光了,况库房里的东西不是早被你运出去了吗?”

      这一问,正问进了几人心坎里,比之屋内的少年更加焦急,听得屋内默了片刻,那“林如海”才幽幽道:“这一去,此生是再也回不来了,我只想临走前拜拜列祖列宗。”

      那少年听罢,冷笑两声,道:“呵!小人!你心里要真有林家的列祖列宗,就不会和你那相好干出这些事了!”

      而屋内的“林如海”良久不语,几人再听不到内里声音,彼时打了打手势,猫着腰溜出了院子。

      入夜。

      夜色深沉如墨,难以视物。

      几人小心翼翼地放下最后一捆柴,泼上油,那开门的老头举着火把,四处乱瞟,不安地低声询问其中一个高瘦的老头道:“老锦,真要这么干?会不会太......”

      那称作老锦的一拍他,偷觑四周一眼,神色凶狠地低声骂道:“废话!老钟你傻啊!那可是夜明珠诶,你又不是没听到那珠子少说能换百万两银子,妈的!瞧着那爷生得白净,天知道究竟在那盐政上捞了多少银子,真他奶奶的心黑!你没听说吗?百万两再加上那些字画古董,都是宫里的,光一个够你孙子、曾孙子吃一辈子的了!放心吧,那珠子烧不烂的!”

      “可......”

      老锦见他犹豫,索性夺过他手中的火把,低声招呼几人,点上火,见火苗一下子蹿起,不到两息已烧得旺盛,掩不住眼中的激动,兴奋间不由手舞足蹈起来,忽背后传来几声“嗳哟”的痛呼,回过头去,才发现几个“同道”皆被一群高大黑衣人的制住,陡然大怒,暴喝道:“你,你们是谁?为何私闯民宅?”

      “私闯民宅?”

      从阴影中传来一少年的冷笑声,红红从阴影中走出,那老锦见了他,登时惊惶未定,连连摇头,骗自己道:“不对,我刚才进去看过,你们不是在睡觉吗?”

      此话惹得红红顿时捧腹大笑,却告知他答案道:“那是假人。”说着,已然踱步到老锦身后,踮起脚拍拍木莲肩膀,问道:“小徒弟你说,这算不算私闯民宅?”

      “小徒弟?你......你们?”

      老锦这才后知后觉感脖颈一寒,低头一看,见一道淡青剑光森寒,一下子双腿打颤,几乎站立不住,回头再看一眼那俊逸如仙却一脸无奈之色的白衣人,窍内三魂七魄去了一半,如见鬼魂,口齿不清地嗫嚅道:“你......你究竟是人是鬼?”说罢却是头颅一歪,径直昏了过去,昏前还残留红红声音在耳畔,振振有词地道:“就是!锦衣卫的事,能算闯民宅吗?那叫查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第七十四回 荒凉冢同宗不同心 谋巨财假言却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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