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罗浮》玫瑰翡翠

66、路遇净明

　　打发田善去找了牙行要买一个会做饭的小厮，过不多时，人牙子便领了四个半大小子过来挑选，说是都会做饭做菜，手艺还很不错。

　　赵晟熙放眼打量了四个孩童，心里默默取中了两个。赵淳熙叫了这四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轮番过来，将身上各处骨骼捏了，挑了两个五官端正的留下。

　　回头看了大哥一眼，赵晟熙也看中了这两个，问了名字，听了应答，觉得这两个思路清晰，口齿便给，确实不错。将长得肤黑壮实的乔顺给了陈清毅，长得纤细清秀的常来福给了陈清和。

　　陈清和没这个准备，又谔又喜：“也有我的份？”

　　赵晟熙笑道：“你在书院有个书童帮着打理，可以轻松许多。将来有了功名，也需有自己的贴心之人使唤。”

　　陈氏兄弟一再谦让。赵晟熙笑道：“二位眼看着就到弱冠之年了，还有好多功课要赶，须得有个帮手料理杂务。”

　　见赵晟熙说得恳切，二人道了谢，也就收了下来。

　　田善付了钱办妥契约，送人牙出院去了。

　　月娘见客堂里人太多，便分派了两个小厮跟着金奎去厨房学规矩，帮着做饭。又让田善去陈家告诉陈夫人，留了陈家三人在自家吃晚饭。

　　见两个小厮穿得单薄，带着宝虹回了里屋，找了一匹布料并棉花送给陈清玉，好给两个小厮做冬衣。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棉花，在鲁岳峰看来这是平常，但在那个时候，确实是比较昂贵的东西，不是寻常人家人人买得起的。

　　陈清玉拒不肯受，一脸感激地说道：“好意我兄妹三人心领了，只是这样的馈赠，受不得，令人惭愧太多。”

　　月娘接过宝虹递过的包袱皮，一边将布匹和棉花包了起来，一边佯嗔道：“你我就跟嫡亲的姐妹一般，与我有什么可见外的？烦劳你处甚多，这算不得什么。只是见这两个孩子冬日里太冷，能御寒不生病才是首要。”将包袱捧给了陈清玉，挽着她的手，强她收下了。

　　三人说说笑笑，在屋里做起针线来。

　　石榴换了新茶果点端了上来，烧旺了火盆，丢了两枚桔皮进去，屋子里暖融融的，一时暖香四溢，令人精神一爽。

　　客堂里四人滔滔不绝地聊了起来，演练一会儿拳脚，又说一会儿学问。说到应对鞑子的兵法战阵也各有心悟。

　　陈家兄弟见赵家两位公子丝毫不见富贵家少爷的纨绔之气，能文能武，都说的头头是道。心下佩服不已，暗暗将他二人当作了自己的学习榜样。

　　晚上吃罢了饭，陈氏兄妹带了两个小厮告别而去。

　　赵晟熙拱手送别，吩咐金奎关上院门，正欲将月娘送入里屋，转身见二弟穿着打扮齐整，一副就要出门的样子。

　　卢月娘出声挽留：“天寒地冻的，夜间路难行，马儿也看不清。淳叔，在家里宿下吧。”

　　“今日出门时，没给师父说这事，还要回去伺候照料师父。等下次再来吧。”

　　赵晟熙闻言笑着看向月娘。月娘笑道：“江南冬日里天冷，看不见鸟儿呢。”

　　赵晟熙笑道：“唤只野猫吧。”

　　“哪有想找野猫就能找到的？”月娘边说边笑着进了里屋，避了宝虹和石榴，开窗对着院内学了两声猫叫。一小会儿，便见墙头上出现一个黑色的身影。

　　那虎斑猫双目炯炯，看着院内。月娘出门来，叫石榴盛了一碗鱼汤拌饭来，放在院子里，那虎斑猫跳下墙头，将米饭吃净，抬起头叫了一声：“喵呜。”

　　赵淳熙见月娘抚摩着猫身，也对它喵呜了几声。那猫儿应了一声，扭身跳上墙又原路返回去了。

　　赵晟熙笑道：“好了，你可以安心住下了。猫儿给师父带信去了。”

　　“先不急，等猫儿回来再说。”赵淳熙并不敢妄为。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虎斑猫才回来，在院墙上叫了几声。

　　卢月娘起身，开窗见它，那猫又叫了几声。月娘从里屋出来道：“师父允了。这猫说跑了一趟，饿了。”

　　赵晟熙笑着唤石榴，又喂这猫吃了一碗鱼汤泡饭。虎斑猫才坐着洗脸洗手，收拾一番，心满意足的离去。

　　自此之后，这虎斑猫常常来院中蹭饭，此是后话不提。

　　晚上赵晟熙跟二弟絮絮叨叨说了半晚，这才上床安歇。

　　第二天一早，月娘起床收拾了，打点了礼物，要跟赵晟熙一起去衙署看望师父。

　　赵晟熙想到爹爹说的那话，要等月娘过门之后再见她，只能出言阻拦：“今日风冷，还是不要去了吧，万一冻到了怎办？师父他老人家说，有空会过来吃饭的。改日将师父请来，好好地整治一桌美食，请师父享用，可好？”

　　月娘横了一眼，笑嗔道：“哪有让师父过来我们这里的道理？自然是我去拜见师父。师父要吃美食，我做好了给他老人家送去。”

　　一听月娘要亲自做美食，赵晟熙慌得不知说什么好。

　　赵淳熙不知哥哥为何要拦着月娘嫂嫂，但既然这么说，必是有道理的。

　　赵淳熙提过礼物看了看：“师父在衙署坐不住，是要四处走的，今日去了也未必能遇上。月娘嫂嫂有孕在身，我将礼物带去，改日请师父回家来吃饭。”

　　月娘深知逍遥子常年不在道观，最爱四处云游。听了这话也就罢了：“那就把礼物捎去吧，请师父空了，来家吃饭。”

　　又提过一个墨绿花绫牙红绸里的夹包袱：“这是给婆母做的四套衣服并一双鞋，做工粗劣，请婆母大人不要嫌弃。”说着，将包袱打开，给兄弟二人细细的看了。烦请淳叔带回金陵家中。

　　赵淳熙一见就赞：“手工细致，嫂嫂手好巧！”

　　赵晟熙也喜不自胜，却又担忧娘子太过操劳。月娘笑道：“不妨事的，清姐姐有时也会帮我。”又将包袱扎了起来，与其他的礼物放在一处。

　　二人吃了早饭，提了礼物，上马去了衙署。

　　魏武早就带着从人收拾打点妥帖，就等着赵淳熙回来。见二公子一到：“二少爷快去见过帅爷，我们就好出发。明日就可以到了。”

　　兄弟二人应了一声，进了书房，见爹爹正坐在窗前看书，二人见礼已毕，听老爹交待事宜。

　　赵思宗对次子道：“我已在家书中言明让族中另推人选，接了我的族长一职去，这样，你娘亲就不必做宗妇，也就不必过于操劳了。”

　　赵晟熙奇道：“爹爹因何不做族长？”

　　赵思宗叹道：“本就不该由我做赵家族长。唉……”

　　兄弟二人眼巴巴的看着父亲，等他往下再说，他却又不说了。

　　赵思宗似是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打发赵晟熙出去：“你去见你师父吧，我与你二弟说完话，他就出发了。”

　　存着一肚子的疑虑，赵晟熙去见了师父，将礼物奉与师父。

　　逍遥子刚上床准备练功，见了提盒笑问：“师父要这个作甚？还不如给我捎两只药鸡来。”

　　赵晟熙一拍脑袋：“是啊，回来这么久，竟忘了养药鸡，回去交代月娘养了起来。”

　　在屋里转了两圈，笑眯眯的问逍遥子：“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天冷，这就请师父去吃烤全羊吧？就着火炉，再佐以美酒……”

　　逍遥子一听大喜，急忙下床套上布鞋，二人去找赵思宗，说了要出府。赵思宗自是准了赵晟熙的假。

　　溜溜达达地出了衙署，师徒二人一商议，决定去一品堂，叫上一桌子菜，据案大嚼，是何等美事。

　　凡事就是不能想得太好，果然太满的希望容易落空。

　　刚走到一品堂楼下，闻着香喷喷的烤肉味，正口水横流时，就遇见净明小和尚迎面走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逍遥子劈手抓住：“好巧，走！跟我们一起去吃烤羊肉。”

　　“道长说笑了，小僧是和尚。”净明端着的一本正经，被逍遥子吓得破功。

　　“和尚又怎么了？藏区的和尚都吃肉，独你吃不得？你师父能痴大和尚呢？”

　　“我师父在城西正觉寺挂单。”净明摆出一副很老实的样子。

　　“大和尚竟然躲在这里享清闲，走，今天我们去闹他！”逍遥子眼珠一转，决定今天去吃能痴的。

　　师父发了话，赵晟熙只能跟着走。今天的烤全羊必然是泡了汤，和尚庙里，不要指望有肉吃。

　　城西正觉寺并不远，三人脚程都快，很快就到了。

　　正觉寺在山坡湖边，寺庙正门庄严肃穆，掩映在几棵巨大的银杏树下。

　　跟着师父进了庙内，只见游人寥寥，一派幽静肃穆气象，林木参天，松柏森森。虽然是冬季，仍见一片绿意。

　　“怎么不见香客？”赵晟熙拍了拍下垂双目，双手合十，边走边持咒的净明。

　　“额！”净明吓了一跳：“哦，今天贵人家眷来进香，封了前后门。”

　　“哦，难怪刚才看到几个都是富贵人家丫环装扮。”

　　正在这时，见到几个小丫头对着他指指点点的。

　　“小师傅，原来你这么招小丫头喜欢！”赵晟熙跟净明开起玩笑来。

　　“师兄不要瞎说，女施主们指的是你。”净明并不惧他，只是圆脸圆身长得喜兴，一笑破功，阻了自己继续扮正经。

　　园中池水潋滟，亭榭典雅，假山馆阁，把园内装点得精美别致。一阵微风刮来，带来细细碎碎的娇语。

　　“难怪贵人们爱来这个寺庙进香，确实富贵又优雅。”逍遥子突然捻着胡须，大声笑赞了两句。

　　赵晟熙却于师父的笑赞之间，凝神屏息听到了丫环们议论的内容，不由浑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