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罗浮》玫瑰翡翠

35、惊闻疫事

　　王管事家的站在一边，宝燕打了帘子，夏安一低头进了房，给夫人见了礼：“夫人，南方大疫了。”

　　“哐啷”一声，茶盏滚落地上，泼出茶汤洇湿-了柳夫人的裙摆。宝燕蹲下给柳夫人擦裙子，黄莺快手快脚拾起碎茶盏退出去。

　　小喜站起身来，看了看柳夫人，把头在柳夫人的腿边蹭了蹭，似是在提醒她不要担忧。

　　柳夫人缓过气来，摆摆手，让宝燕退下：“你说，南方怎么了？”

　　夏安接着往下说：“小的走到湖南就过不去了，官府封了路，南方大疫，不许通行。只能进药材和大夫。小的打听了，岭南博罗县预报的疫情，想来罗浮山是不妨事的。”

　　柳夫人抚着胸口自己顺了两口气：“可吓坏我了。你打听清楚了么？确实无妨？怎么这事儿京城一点声响儿也没有呢？”

　　夏安道：“小的打听得真真儿的了，才往回赶的。一路歇的是驿站，这往京城送奏章的日日都有，听着是各处大疫都已平安了，只有舞阳城的还没扑灭，已经封城了。听说博罗县县令领着一干义士驰援舞阳城，正在治理疫情呢。”

　　王管事家的一旁劝慰：“舞阳城跟罗浮山远着两百里路呢，应是无妨的。”

　　柳夫人闻言心下稍安，细细思索了一番：舞阳城年年传出疫情，但封城一事，多年未见了。既是封城，也只与城里人众相干，罗浮山不在城里，许是真的无碍了。唉，这潘道长也是，若是今年早些让晟儿回来，也不会结识山女，也不会陷在南方。不知南方道路几时通畅。

　　啊？护国灵妙真人？潘道长！

　　“夏安，你听清楚了么？是罗浮山的护国灵妙真人去了？”柳夫人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小的听说是罗浮山三清观的护国灵妙真人。小的想着老道长神妙医术，想来的是无妨的了。”夏安这才提到逍遥子去了舞阳城的事。

　　“什么？！”柳夫人失态地站了起来。“潘道长去了，可听说了大少爷二少爷去了没？”

　　“禀夫人，小的不知道。小的只打听到了护国灵妙真人领了一干义士去舞阳城，并不知道有多少人去，有没有带上两位公子。”

　　柳夫人耳朵里嗡嗡地响，定下心来，细细一想：潘道长医术高明，做事稳妥，必不会带了晟儿淳儿身陷险境。想到这里：“夏安，你去帐房支五两银子，辛苦你一路奔波了，下去歇着吧。”又对黄莺道：“取笔墨纸砚来，我给老爷写信问问情况。”

　　夏安退出屋去，心里有点忐忑，没得着大少爷平安的信息，心里就不踏实。

　　柳夫人本来是要跟夫君论一论这“孤女无能，打理不了世家事”的事儿，此刻也没了这个心情，匆匆写完书信，交给黄莺封了信笺，嘱她交给王管事的，打发人速速送去扬州治所。

　　回过身来，眼泪汪汪地拿帕子拭泪。王管事家的在旁边轻叹了一口气，夫人从出嫁之前就是个心情宽和的人，这进了门，做了赵家主母，就是生两个公子的时候，老爷没回来，也没哭过。一个女人，无公婆照拂，无叔伯扶持，也走了过来，如今为了两个儿子流了多少泪。

　　一时也拿帕子拭了眼角。

　　“若晟儿淳儿可以平安，就回来吧，再也不去那个瘴疫多发的岭南道了。唉。”柳夫人坐下来长舒了一口气。又让传王管事来说话。

　　“你亲身走一趟，去帐上支了五百两银子，多带人手，一路往岭南去，务必想办法到达罗浮山，看看晟儿淳儿是否平安。多带药材，再带上吃食过去，若是封了路，怕他们短少了吃食。”柳夫人一气儿地吩咐完了。又陷入沉思。

　　王管事应了声，给自家娘子使了个眼色，退出门去，下去安排不提。

　　王管事家的看夫人呆坐无语，嘱宝燕好生陪着，自己悄无声息地出了门，找到王管事密密私语，说了夏安带回来的信息。

　　把王管事吓得目瞪口呆，那潘道长行-事疏朗，这等事情，多半带了二公子一起去了。只是不知带大公子去了没。想到这里，急急去帐上支了银子，点选人手，忙忙地出了府门，一路向南而去。

　　一路狂奔进了湖南境内，发现路通了，不再封路了，大家都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不敢怠慢，到了驿站匆匆吃了些东西，换了马又往南奔驰。

　　到了永州，大家歇了一夜，天刚擦亮，接着赶路。各人的衣裳早就汗湿再干透，又湿在身上，也顾不得了。不见两位少爷的切确消息，谁都不敢把提着的心放下

　　越往南越是让人提心吊胆。这日过了韶关，到了清远城外，众人勒住马头，看向王管事。王管事心下明白，一挥手：“进城！”

　　众人早已饥肠辘辘，在城中找了个店家，坐下来点了饭菜，难得的是，并无疫情后的萧条，饭馆里面，坐得满满当当的。

　　王管事就去找掌柜的，打听这舞阳城的疫情如何。

　　刚站起身，就听见隔壁桌上一位行商大笑道，“哎呀，舞阳城的知府老爷要升官啦！”

　　众人都看向那一桌三人，见他们衣着打扮，不像是有钱人也不像是本地人。

　　王管事一使眼色，牛大栓站起身，去柜台上提了一壶酒，拿了两个杯子过去，先给他倒上一杯，自己倒了一杯先喝了：“这位客官，你如何知道知府老爷要升官？”

　　那人见有人请酒，笑嘻嘻将酒饮了，大声道：“你是外乡人，不知道前些天舞阳城的事啊。”

　　一语说毕，整个店子的人都看向他，那人满脸带笑看着空酒杯不说话，牛大栓又给他满上一杯。这人又将酒一口饮尽，这才抹了抹唇边短须，开腔说话：“前些天，舞阳城大疫封城，罗浮山老神仙自天而降，带着徒弟治愈了城里老少。老神仙说城里疫情大，那是因为没有山泉水喝，卢仙姑显灵，指点了用竹管引水进城，现在全城都有山泉水喝了！再也不用喝苦碱水了。”

　　“不对不对，这位老哥，不是卢仙姑，是卢仙姑的徒弟出的主意，引水进城。”旁边有位正在吃饭的短衣汉子忍不住出声纠正。

　　“我刚从城里出来，是回春堂的刘大夫跟我说的这事！”先前那位客官有些不满，大声说道：“封城的时候，刘大夫一直在城里医治染疫病家！我在封城的时候，还进城给回春堂送了药材的！”

　　原来，这是位药材商人。敢在封城之际进城的都是为国为民的好汉！众人看他的眼光，就含了敬佩之意，纷纷致意。连掌柜的也叫后厨给药材商人免费加了一道菜。药材商人甚是自得。又把酒杯推向牛大栓，牛大栓识趣地给他又满上一杯。

　　众人七嘴八舌地打听起老神仙和卢仙姑的事情。“我就是在城外接竹管的匠人。嘿嘿。”这短衣汉子一脸的与有荣焉，端着饭碗的身子也挺了挺。众人闻言，都嚷嚷着让他细细说说。

　　这汉子胀-红了脸，可从来没有这么多人听他说话过。放下饭碗，擎着筷子：“听说是卢小娘子出的主意，老神仙指点着大家做成了这事儿。知府大人召集了周围各县的工匠，我也就是跟着出了把子蛮力。我岳父母全家都在城里，这次都病倒了，好在老神仙医术高明，个个都好了。我娘子可算安了心。开工后，娘子天天给我送饭，催着我出力干活，早点把竹管接好，引水进城呢。”

　　那位药材商人抓-住空档说话：“老神仙说，会反复疫情，就是原先城里的水源不好，喝了会生病。这改饮了山泉水，以后疫情就会减少了。知府老爷当然要升官喽。”

　　又有人插话进来：“不说这水，单是这次疫情，博罗县令提前好几天就预报了，还预备了药方和成药，才使这次疫情虽然大，但是没死人。这陶县官恐怕就要升迁了啊。”

　　“那还不是老神仙的指点！”

　　“舞阳城多少年来，一直都是喝的苦碱水，真是苦不堪言啊。如今知府老爷办了这件大好事，疫情又没死人，不知皇上会升他几品？”又有书生模样的人，感慨起来。

　　一时之间，各人七嘴八舌，替这二位老爷盘算起应该连升三级，还是直接进京城做大官。

　　大家说得热闹，王管事听到这里，上前一揖，问道：“敢问小哥，这老神仙可是罗浮山逍遥子潘道长？”

　　这短衣汉子挠挠头：“我只知道是罗浮山来的，人称老神仙，不知道姓什么。哦，开城后，我娘子非要去见见那小娘子，说漂亮得跟下凡的仙女儿一样。”

　　王管事心里暗暗想：莫非，这位就是大少爷想要娶回家来的小娘子？抬头看向牛大栓。牛大栓点点头，轻声说道：“上次来，没听说卢姑娘有师父啊。”

　　王管事暗想，难怪大少爷死活要娶她进门。看起来，人长得漂亮，还有位神仙师父。若是合浦珠养成了，就是有身家的人了，再有了老爷撑腰，夫人只怕是拦不住了。大少爷办事，果然有谋有略。

　　这时，小二将饭菜送了上来，王管事招呼大家赶紧吃饭，吃完饭好早早上路，早一天见到二位公子无恙，才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