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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会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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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烂漫中,章之鹄走进萧鸿姝的院子。
红墙砖瓦,垂柳拂地与花坛中的艳色交错一起,她留下的风铃发出阵阵声响。
恍惚中依稀可见她在这院子中和侍女嬉闹玩笑的场景:萧鸿姝是天真烂漫的,一颗心灌注在他身上,他每回来都能见到她那娇媚容颜,撒娇般的语气,全神贯注的倾慕和崇拜。
如今,却人去楼空,只有花香如故。
他一时间沉浸在这样如烟缥缈的回忆里,却被侍卫唤醒:“侯爷。”
章之鹄怅然道:“把这院门锁了吧。”
接着章之鹄走出院落,李郐守在院门等他,见他出来低声道:“三皇子在雀楼。”
三皇子出宫了?
章之鹄精神一震,一跃上马,“带我去。”
“三皇子在见梅侍郎。”李郐守又道:“我们要等梅侍郎走后,才能拜见三皇子。”他把搜集来的消息一一告知章之鹄。
之后进入雀楼随意找了个包厢,等待三皇子的召见。
章之鹄有无数的疑问想问三皇子:比如萧鸿姝为什么没有称病出宫,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他们的人为什么都被退回来?该安排的探子和人手没有成功‘皇帝有没有发现萧家作假,还有三日回门,萧鸿姝为什么没有要萧家的人进宫?
十多天过去了,宫内没有传来一丝消息,他几乎焦虑万分,坐卧不安,食不下咽,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但当他进入三皇子的包厢的时候,他依旧把面部表情控制的很好,一派平静之色,仿佛泰山压顶不弯腰不变色的庄重和严肃。倒是李郐守问安之后委婉地开口询问了。
三皇子徐锦江五官端正,但眉宇间温润如玉,是个偏偏贵公子。
他声音也很温柔:“萧姑娘一切安好,那日萧姑娘见过母后后便回去,一切如常。我本想派人询问那小太监,谁知他惹怒了皇兄被杖毙了。萧姑娘宫中事宜,我不便探查,只知道皇兄赏赐了萧姑娘。”
也就是那个送药的小太监出了差错,娇娇儿可能没有拿到药丸。虽然计划失败,但可喜的是皇帝没发现这一出桃代李僵之事。
章之鹄面皮一跳,神色不变,心下却轻松起来。娇娇儿成功唬住了皇帝,那萧窦潆就安全了。
章之鹄转而看到其余两人神色,见他们面色也都轻松起来。特别是三皇子,知道他心底也是这样想的,但三皇子是萧窦潆有婚约的未婚夫,比他们这些人更加名正言顺。
三皇子说完宫内情况后又商讨了接下来的计划。
瞒住皇帝是第一步,接下来是如何让他能够收拢势力。三皇子成年后应该出宫建府,内务府早把皇子府建造好了。等他成婚后便会和王妃一起住,然后皇帝会分封爵位。
本来按照他和皇帝一母同胞的血缘关系兄弟之情谊,太后又宠爱他,是可以留在京城的。然而当今天子却是个暴戾无人性的,压根不讲丝毫情谊。直接准备让他出京就藩,藩地还是偏远的不毛之地的缅北。
那里山高路远,民智未开,还有绵延千里的瘴气,让他去那就藩就是让他去死。
太后当然不愿意。但徐巍博是个六亲不认的,对于太后的亲情牌和孝顺牌一概不理。所幸如今二皇子四皇子和他都未成婚,所以还能拖着。但谁也不知道能拖到什么时候。
三皇子徐锦江很有危机感,所以他问:“章小侯爷,你可确定归顺与我?”
章之鹄当即跪下:“臣甘愿为殿下马首是瞻。”李郐守也跪在徐锦江面前,俯首称臣。
徐锦江把他们两位扶起来,温文尔雅道:“本王相信你们。”他如今倒不是真的有胆子谋反,只是想能过得好些。
徐巍博抢了他的皇位,抢了他的女人,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等下连他的命也要被拿走了。
三人相视而笑,达成一致,坐上了同一条船。要是萧鸿姝在此,肯定会感慨,爱慕萧窦潆的男人们都能联合在一起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徐锦江答应求助太后帮着疏通,帮章之鹄拿到京郊大营二部的司卫一职。司卫有京郊大营五千兵马的统治权,是预备固守京城的一支预备军。
章之鹄大喜。
徐锦江又对李郐守道:“你如今职位太低,如果提拔太快有心人会发现,礼部有詹事府主薄一职,你先去那吧。”
李郐守同样大喜。
三人又是一阵表忠心又是画大饼的畅想未来,然后章之鹄就听徐锦江问到了萧窦潆:“县主如今可安全?”
萧窦潆是先皇在世时候封赏的县主,虽无实封地,但是有封号和俸禄,在一众贵女独一份的荣耀。
章之鹄想到那个高贵典雅的犹如神女下凡的萧窦潆,心中有着无限的倾慕。但面对着三皇子他却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爱慕来,使了个眼色给李郐守。
李郐守上前一步,恭敬地说道:“县主如今已经平安到达江南,国公爷派了心腹护送,这是国公爷的书信。”
徐锦江接过,只有短短两行字,他却看了许久,目含渴望。之后徐锦江把那书信放在了香炉里烧了。以他如今的身份是不能再去定国公府了,甚至不能让人知道他和定国公府有一丝一毫的牵扯。不然,他和定国公府都会有杀身之祸。
可是他对萧窦潆不会放手的!
“县主那边多注意一下,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徐锦江对李郐守吩咐道。
章之鹄用自己的女人向他投诚,想要拿回属于章家的兵权并且让处在西北的章喻能够回到京城来。而李郐守这人出身低贱,有野心也有那么一点运气和实力,攀上能攀上的一切往上爬。
徐锦江自信能够给与这些人想要的,但是也希望他们能够让自己满意。
“殿下,那梅侍郎?”章之鹄开口试探梅侍郎是否也被殿下说通,和他们一伙。
徐锦江皱眉,“壁立先生深不可测,今日见我只是品茶,什么也没说。”
梅林梅侍郎,字苾旃,别号壁立,人称壁立先生。如今是吏部右侍郎,正三品。内阁次辅许石歧是他的恩师。而他本人是先皇开科举七年的探花郎、做过皇子讲师,当今天子也是他的学生,也是下一届入阁的热门人选。
徐锦江倒是想拉拢这人,但壁立先生滑不溜秋,应了他的邀约,却只与他谈论风花雪月。别的一概不提,哪怕他拐上去,这人也岔开话题。
徐锦江不敢得罪他,也不敢深信他。所以他告诫章之鹄不能招惹梅侍郎。
章之鹄连声称是,三人密谈结束。三皇子先走一步,而他和李郐守还有些事要商量,留在了包厢中。
如今正是搭上了三皇子的线,章之鹄眉宇间有喜色,“下个月是太后诞辰,各位官眷要入宫给太后祝寿。定国公府的老夫人缠绵病榻,肯定是世子夫人入宫,届时请让你姨母伴随,姝儿应该会有消息传出来。”
李郐守点头,“我会安排好的。”他对章之鹄态度恭敬,又说了一些朝堂上的事情,和他打听道的小道消息,接着听章之鹄安排训练一批人。
一旦有机会就送入宫,宫内宫外还是需要联络人。雪涧虽然在宫内,但如今消息根本传不出来,也无济于事。
“大小姐那边,我们的人还继续跟吗?”李郐守问出来。见章之鹄眸中闪过精光,便知道自己没猜错,这人对萧窦潆心思不比三皇子轻。
章之鹄抿了一口茶,掏出一叠银票来,“县主是殿下重视的人,万不能让她受到任何委屈。”
李郐守接过银票,应了,“侯爷放心。”
他把章之鹄送出雀楼,之后自己又返回包厢。坐在凳子上,也不让小二进来收拾,看着他们喝剩下的茶水,他拿出新的茶饼,让人送来茶具和热水。
李郐守泡茶,他的手势不疾不徐,努力学着刚才三皇子泡茶的姿态,但行动间有着生涩和拘禁。他看了漏在桌子上的水渍,手指抽动,把茶饼扔到一边,面皮扭曲了一刻,很快恢复平静。
学不像啊。这等风雅做派也只有那底蕴深厚的世家贵公子会做。
但如今他靠着自己也能和他们一起喝茶了,假以时日他也能不动声色的做好这些,得到所有人的尊重。让那些曾经侮辱过他看不起他的人都匍匐在他的脚下,让他不敢肖想的姑娘能正眼看他。
为了这个目标,他什么都能放弃,什么人都能利用,什么也都能出卖?他的表妹萧鸿姝是他第一个垫脚石,因为她,让自己搭上了章之鹄。而今她又入了宫,让他搭上了三皇子……
李郐守想到这,勾起了唇角。他相信自己的这个天真的小表妹还会给他带来更多惊喜。
而被他惦记着的萧鸿姝此刻难受的紧,正痛苦不安的蜷缩着身子躺在床榻上。她的小日子来了,五脏六腑移了位,有一双剪刀在她腹腔内戳动,让她脸色苍白,泪眼婆娑,冷汗淋漓。
什么阴谋诡计都抛之脑后了,只想能够让这痛苦停止。
雪涧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萧鸿姝一闻到那药味脸色更加苍白,恶心欲吐,又见雪涧抹了口脂,唇色红润,她心中怒气翻滚,“滚出去!”
雪涧早有准备,侧过身子没让她打翻药水。秋纹赶紧上前接过药水,让雪涧出去,哄着萧鸿姝喝了药。
药里有安神汤,萧鸿姝喝完又捂着肚子在床榻上翻滚一会,终究是睡着了。
秋纹出去,雪涧不声不响地在外间站着,她见雪涧头上有一顶新的珠花和唇上的鲜红口脂,心中也闪过不喜。
这丫鬟拿腔拿调,做事惯会走捷径。平日里主子看她不顺眼,小惩戒一番,她虽不哭不闹认打认罚但眉间有傲气,言行举止间仿佛高人一等。有时候还拿下巴看人。
要是在定国公府,像这样的丫鬟早就被打了板子发卖了。哪里容得她如此放肆。
不过这位五小姐,小性子使得厉害,但心不够狠,也没有那大家小姐的气派,才放任这丫鬟如此惫濑。
“娘娘睡下了,你去采几枝牡丹和迎春花来,把浣花亭布置一下。”
雪涧眼睛轻轻一点,便下去了。
秋纹旁边一个小丫鬟看不下去了,努着嘴,“她拽什么?”
“小声点,主子刚睡下。”秋纹不欲多生事端。这个丫鬟终究是娘娘身边带入宫的,和她们这种定国公府出来的,还有内务府及太后那边送过来的不同。
“昭仪娘娘今晚还能侍寝吗?”小丫鬟又问,脸上有着担忧和欢喜的神色。她家娘娘一入宫便连续承宠,这可气坏了其他娘娘。她一个华清殿的小丫鬟在外面都有人巴结。
秋纹呵斥:“这也是你能议论的。不要命了!”她这严厉的神色吓坏了小丫鬟,小丫鬟红着脸退下了。
秋纹叹口气,小丫鬟们不知道内情,都以为昭仪娘娘很受宠。可是这半个多月,那陛下只招了昭仪娘娘三次。
每次昭仪娘娘从那寝殿里出来都腿脚不稳,脉象虚浮,脸色惨白,手都是抖得握不住东西,一回到华清殿便昏睡。她伺候沐浴的时候发现娘娘身上没有丝毫欢爱的痕迹,也不知道那天子到底如何折磨娘娘。
她还记得第一晚昭仪娘娘被那太监裹着出来,她那一刹那几乎以为她已经没了气息。那小太监阴恻恻的笑着宣读天子口令,说娘娘伺候的好,赏了娘娘一顶绿色的翡翠朱玉雪狐帽子。
而第二次天子招幸的时候,娘娘没让她跟过去,而是让雪涧跟着,然后又随手指了个清华殿扫地的小太监,结果那个小太监死了,听说天子见到他不喜,把他杖毙了。
雪涧回来面色惨白,在昭仪娘娘身边跪了一夜。
昭仪娘娘什么也没说,照常让她近身伺候,且时不时地找她麻烦。
深宫内苑,人命如草贱。
就在她感慨的时候淑妃宫中的大宫女来了,招昭仪娘娘去商量太后寿辰的事情。大宫女态度恭敬但又带着强势。
秋纹不敢专断,入内唤醒了萧鸿姝。
萧鸿姝脸色一黑,带着怒气,“不去!”说罢又闷头睡了。
秋纹无法只好委婉的跟着大宫女去淑妃宫内请罪,等她再回来的时候,萧鸿姝已经被天子招去侍寝了。
萧鸿姝小日子来的时候心头总是有不明的郁气,往常这个时候是无人招惹她的。她便独自在自己院子内度过这几天,但面对着徐巍博,再大的怒气和不甘也不敢流露出来。
徐巍博已经躺在贵妃榻上,正闭目养神。
内务府新呈上来的卧榻,十分贴合人体骨骼,坐上去十分舒服。萧鸿姝慢慢走过去,纤纤十指抚上了徐巍博的额头,揉捏两处的穴位,动作不轻不重,但恰到好处。
“没吃饭?”徐巍博声音凉凉的。
萧鸿姝腰身软的很,听闻这声音,直起腰用了力,咬牙使了劲,感受到徐巍博满意的放松了身体。
唉,宫妃们羡慕她受宠,谁能知道这昏君每次找她来,只是为了让她按摩头部。她这一手按摩头部安抚头疾的技术让她躲过了慎行司,却没有让她躲过被昏君当成按摩工具的下场。
或者说这是她的荣幸——她每次来要按摩一两个时辰,一直到皇帝入睡,则会被允许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