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病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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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珺在高级病房里等了许久，最后见护士一个人进来，说道：“病人说不认识您，不肯换房间。”
这脾气，跟游戏里还真是一模一样。
原本艾珺对陆柒玖还觉得有一丝陌生。这样瘦弱的陆柒玖，跟游戏里驰骋江湖的六七八九相差太远。
但此时艾珺心中却生出了一种亲切。又下了楼，站在陆柒玖床边循循诱导。
“咱们俩在游戏里认识有两三个月了吧？”
陆柒玖点头。
“那怎么说也不算是陌生人吧？更何况我也不是要害你，只是想给你换一个病房，有事要跟你好好聊聊。”
随后又加了一句，“这个钱我来出。”
陆柒玖还是拒绝，机械化的声音显得冷冰冰的，毫无人情味。“谢谢，不用了。”
艾珺有些不耐烦，“那你要怎样？我给你钱行不行？像游戏里一样，一小时二百？”
声音有些高，惹得临床的一位老人看了过来。
应该是那孩子的爷爷或者外公。眼神里满满的不屑，望了一眼又回头去逗弄孩子。
陆柒玖事不关己一样，继续玩着游戏。
艾珺在嘴里低声恨恨咒骂了一句，又出去找人，另挪出了一件高级病房。
护士再次进来。
这次是请那两家人转移到两间高级病房内。
护士说明了原委，中间那家人还有些犹豫，最外侧那家人说道：“咱们受得了，孩子可受不了啊。什么都不吃，又一直哭，明天做手术怎么挨得住啊！”
护士也说道：“宝贝一直哭有可能是因为在陌生的环境里，缺乏安全感。如果在高级病房内，只有他熟悉的人，情况可能会好很多。”
那位老人这才颔首同意。
临走之时两家人千恩万谢。只有那位老人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似乎对风气日下很是感慨。
没有了两位高音歌唱家的表演，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
艾珺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陆柒玖的床边。“你吃晚饭了没有？”
陆柒玖还是不说话。
艾珺发狠道：“你要是不回答，我就当你没吃。我一会儿就去买一屋子吃的，你吃不完就扔了。”
既然陆柒玖是从孤儿院出来的，再加上对他的性格也有一定的了解，艾珺笃定他绝对不会出现浪费粮食的行为。
陆柒玖果然敌不过艾珺这只老狐狸，只能点点头。
艾珺又问道：“吃了什么？”
陆柒玖打字道：“牛奶。”
“只喝了牛奶？那怎么行？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
也不等陆柒玖说话，艾珺直接走了出去。
路过医生办公室时，突然想起，还是先问问有没有忌口吧。
医生说道：“病人上午刚做了手术，上唇不能用力。现在只能吃流食，忌辛辣。不能喝太热的东西。可以适当补充一些营养。一周后可吃半流食。”
艾珺又问了陆柒玖的病情。
“他属于比较幸运的，Ⅱ级唇裂，未到达鼻底，口腔和鼻腔发育完整，只做了唇部的肌肉复位和重建。拆线后基本与正常人一样。如果有需要，以后可以再去整形医院做唇珠再造手术。”
艾珺放了心，“那就好。”
医生又说道：“比起唇裂，更麻烦的是他的声带运动机能退化。”
艾珺愣住，“什么？”
医生解释道：“根据我们的检查结果，陆先生的发音肌肉大部分都已经萎缩，丧失了相应机能。”
“怎么会这样？唇裂应该不会影响到发音肌肉吧？”
“患者应该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艾珺如脚踩棉花般跌跌撞撞走出医生办公室，只觉得天旋地转。
“很多唇裂患者由于唇齿的缺陷，吐字不清，这个是正常情况。如果未能得到及时治疗，在幼年时被同龄人取笑，就会对患者的心理造成巨大的创伤，进而变得孤僻，不爱说话。”
“这样的孩子我们也见过不少。但是像陆先生这样，长期不开口说话导致发音肌肉萎缩，完全不能发出任何声音的，我从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
直到下了楼，医生的话还回荡在艾珺的脑海中。
艾珺以为陆柒玖只是因为做手术，才不能开口说话。
他曾经在游戏里半开玩笑地问过陆柒玖，在现实生活中说话是不是也一个字一个字地蹦。
陆柒玖当时的回答是：“不”。
没想到这个“不”字竟然是这个意思……
陆柒玖，孤儿院的第679号，盛唐天下的六七八九。
在游戏中那么意气风发英气逼人的少年，在生活中，到底经受了多少无奈和挫折？！
艾珺四肢酸软无力，覆在方向盘上，不停地做着心理建设。
这么多年，多少大风大浪都经历了，这么点事对他堂堂艾总来说能算什么！
有病，咱就治。
没什么大不了的。
考虑到安全问题，艾珺还是没有开车。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万一他出了什么意外，谁来照顾病房里那个人？
医院附近各种超市、饭店应有尽有，艾珺拎了一壶老母鸡汤，又去超市买了各种补品保健品，让超市推着小推车送到了病房里。
陆柒玖一直在玩手机游戏。
艾珺把饭盒递过去，“趁热喝了吧。”
陆柒玖抬头望着艾珺，又瞅了一眼饭盒，拿起那个古董手机打字：“谢谢。我不饿。”
艾珺说道：“不饿也喝点，医生说了你需要补充营养。你看你瘦的。”
陆柒玖又打字道：“我吃素。”
艾珺一愣。随即想到了孤儿院里那清淡的两个素菜，心想，可能小时候吃习惯了吧。
长期吃素的人猛然吃肉会不适应，艾珺也没有逼他。
又打开一盒营养液，掏出一只插好吸管，递给陆柒玖。
陆柒玖没接，艾珺只能又威胁道：“我身强体健的，用不着喝这些。你要是不喝那我只能扔了。”
陆柒玖的视线在艾珺和营养液之间游离了几圈，打字道：“那麻烦你先放在桌子上吧。”
艾珺默念，你是病人，你是大爷，老子让着你，老子不跟你计较。
然后乖乖按照陆柒玖的话照做。
艾珺望了一眼陆柒玖的手机屏幕，那是一款最近特别火的手游，也是艾珺公司开发的游戏。ID是一串火星文，不像陆柒玖的风格。
“给别人练号呢？”
陆柒玖点头。
艾珺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这个游戏毫无难度，就是比较耗时间。
陆柒玖现在养病期间，玩这样的游戏刚好，既打发时间又不消耗精力。
艾珺心想，这小子果然会算计。
护士已经将另外两张病床换了床单被罩，艾珺靠着中间那张床的床头，望着陆柒玖玩游戏，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是凌晨。
病房内没有拉窗帘，外面不知道是灯光还是月光照进来，室内朦朦胧胧一片。
艾珺侧过头，陆柒玖仰面躺在床上，手臂贴在身体两侧。
那支营养液的瓶子放在床头柜上，艾珺拿起来看了看，已经空了。
只是上面的吸管被拿掉了。
艾珺起身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一直没见到陆柒玖站起来，但看他躺着的身形，似乎是很矮小。
可能是因为在孤儿院里吃得少吧，营养不良。
艾珺看着紧紧贴着身体的那只手，手腕手指都很细，艾珺觉得好像自己轻轻一攥，陆柒玖的手腕就会断掉。
艾珺一时好奇，先用手指握了一圈自己的手腕，然后伸手去衡量陆柒玖的手腕。
谁知刚一碰到陆柒玖的手，他立刻就醒了过来，迅速抓起枕边的手机砸了过来。
正中艾珺的额头。
艾珺捂着额头痛得半天直不起腰，然后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句：“对不起。”
陆柒玖下床捡了手机，道歉后就一直站在艾珺身旁。
艾珺站起来咬牙切齿说了一句：“老子他妈的简直是自讨苦吃。”
然后出了门去找医生。
医生检查后说了一句：“幸亏是砸在额头上，骨头硬。要是砸在眼睛上可就糟了。”接着还像生怕艾珺不够心烦似的，又添了一句：“那人跟你是有多大仇啊？”
艾珺下楼开车就走。
天色已经渐渐转亮，艾珺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
最后还是决定回医院。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他一个人孤零零躺在病房里，艾珺就怎么也狠不下心。
回来的路上，艾珺才发现，开了一个小时的车，兜兜转转竟然一直在医院周围。
艾珺先吃了早饭，又给陆柒玖打包了豆浆和菌菇汤。
到了医院，医生正在查房。
医生细细询问了一些状况，陆柒玖像车载娃娃一样，一直点头或者摇头。医生掏出白光笔，手朝陆柒玖的眼睛伸了过去。
却见陆柒玖猛地向后一躲。
医生和蔼地笑了，“别怕，我就是检查一下。你稍微忍耐一下，马上就好。”医生又把手缓缓伸过去，这次陆柒玖没有躲。
但是艾珺注意到，陆柒玖的双手一直紧紧地攥着被子，全身都抖个不停。
医生把手移开后，陆柒玖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目前看来术后恢复还不错。调整好心态，注意饮食。”看了一眼床上的两个手机，对陆柒玖说道：“可以适当放松，但一定要保证充足的睡眠时间。”
陆柒玖点头应下。
主治医师带着几个实习医生浩浩荡荡朝下一间病房走去。
艾珺来到病床前，作势要抓陆柒玖的手。
陆柒玖又猛地把胳膊一缩。
果然。
艾珺问道：“你害怕跟人接触？”
陆柒玖点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柒玖拿着那个刚刚沾染过艾珺血肉的手机打字：“很久了”
“所以半夜我一碰你你就拿手机砸我？”
陆柒玖继续点头，面上显出一丝愧疚，“对不起。”
艾珺大人有大量，极不在意地说道：“没事。”
想了想，又问道：“除了吃素和不能碰你之外，你还有什么毛病？一块儿告诉我，省得下次我再犯。”
“没有了。”紧接着陆柒玖又问道：“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你一个人在医院我不放心。”艾珺把早饭递给陆柒玖，见陆柒玖不动，恍然大悟，把袋子放在了床头柜上，让陆柒玖自己拿。
陆柒玖继续打字：“我不想欠你的。”
“那就等以后还我。”
陆柒玖抬头看了艾珺一眼，“我没有那么多钱。”
艾珺又气笑了，“跟我提钱？你知道我是谁吗？”
陆柒玖摇摇头。
艾珺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早饭吃了。”
陆柒玖下床拿了勺子，打开早餐盒，一勺一勺舀着汤慢慢喝。
吃完后艾珺又拿了一支口服营养液，放在桌子上，“把这个也喝了。”
陆柒玖拿吸管把营养液捅出一个窟窿，然后把吸管又取了下来。仰头，嘴慢慢张开一道缝隙，把营养液都倒进嘴里。
难怪夜里看到那支营养液上没有吸管。
上唇刚做过手术，根本吸不起来。
昨天医生说过上唇不能用力，但艾珺完全忘记这回事了。
艾珺有些懊恼，是他疏忽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病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