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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往事(1) ...

  •   济王有一妻一妾,四子,老大和老四是济王妃的亲生骨肉,老三是侧妃的孩子,而杜研修呢,是济王年轻风流时与一位青楼女子生下的孩子。他的母亲名叫白婉,是京都最有名的花魁,据说有着倾国之色,无论是歌艺舞技无不令人叹为观止,十年前的济王正当壮年,也是风流倜傥,散尽千金换得与这个倾城之色共度良宵一夜,谁能想到就有了这个孩子。济王知道王妃是个醋缸,又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若不是因为政治联姻,恐怕他连侧妃也不敢有。于是济王便把那个青楼女子藏在他柳州置的宅院中,并经常向王妃告假称要出差,实则是去柳州探望。没想到这才半年不到便被王妃发现,王妃连夜提着剑就到了柳州,扬言要砍死这对狗男女。
      济王妃气势汹汹地杀到柳州宅邸,把济王吓得不轻。济王窝囊了半辈子了,寻思着人家都三妻四妾的,我就养一个你还跟我闹什么闹,惧内这种事传出去了这叫我在人前怎么抬得起头来。于是济王也管不了她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还是王母娘娘的亲妹妹,老子还是皇帝的亲弟弟呢!于是脖子一伸说,砍吧砍吧,把我砍死了丢的是你的人,我看你还嫁得出去?把她砍死了就是一尸两命,她娘俩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济王妃一听就气得不行,但是这王八蛋说的还真有道理,于是决定让步,让这个骚狐狸住进王府,但是没有名分。济王一听就想,那完了,住进去那还不是被你折腾死,但是也没有办法,如果不同意,这个女人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只能点头答应。
      杜研修他妈就这样住进了王府。济王妃安排了一处偏僻僻静的犄角旮旯给她住,一个佣人也不给,寒冬腊月里的,让她去洗衣服,暖香阁的花魁哪受过这委屈,给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把济王心疼坏了。后来济王领命带兵打仗,这一去就是三年,再回来发现白婉不知道被打发到哪去了,王妃倒是一天天乐呵呵的,少了个碍眼的人,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无论济王如何追问,济王妃也不肯说出白婉母子的下落,就这样过了十几年,王妃大了一场,才松口说出白婉母子的去向,济王这才得知白婉母子被打发去了越陵,于是叫人把白婉母子二人接回来。白婉在济王府那些年本就被济王妃折腾的身体不好,再加上这些年在越陵无依无靠、回来时的舟车劳顿,再回到济王府没多久,人也没了。
      当年杜研修入府时将将十二岁,这满打满算,到如今在这王府中也不过区区十年。
      杜研修还记得初到这济王府上时,眼前的种种都是何等的富丽堂皇,连府中的下人都是绸衣缎袍。几个领路的家丁过了十几个走廊,才将他领到这座府邸的主人面前。他瑟缩着身子,幼嫩的肩膀受着一屋子人的灼灼目光。
      "不过是个青楼女子的孩子,要他做什么。"侧妃嘟囔着,"王上您也不少子嗣,何必在乎这一个。"
      "放肆,到底也是王上的亲生骨肉,有哪个父母不愿要自己孩子的?王上这是父爱如山,你懂什么?"王妃蹙蹙眉头,教训着这个不通礼节的人。
      济王看着这个孩子,总觉得像是看到了这个孩子的母亲,不由想起了以前的种种过往,心里有些悲凉。
      济王显然也是不想听这两个人争论,从鼻子里出出气道:"自己的孩子,总还是放心不下。"
      那时候他总觉得济王富态,像极了母亲常拜的弥勒佛,于是不敢直视。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他叩头,双手合十,低头闭目道:"草民名唤阿修。"
      "好,阿修,本王问你,何故不抬头看本王?"
      杜研修又是叩头:"阿修以为,王上是弥勒佛转世,娘说,参佛不可直视,心诚则灵,故阿修不敢抬头,行参佛之礼。"
      济王听后,放声大笑:"好,好一个参佛之礼。"
      "从今天起,你就姓杜,研字辈,唤名修。来人,安排宅院,好生伺候!"
      从那时起,阿修就成了杜研修。有时他也会在梦中醒来,拧拧自己的脸蛋,好像一切都是梦境。
      后来王妃病故,侧妃继妃位,侧妃多年遭受排挤终于能扬眉吐气,但却多出了杜研修这么个野种,竟然还深得济王宠爱。杜研修在这济王府中无依无靠,再加上因为母亲的身份,生活的也是好不艰难,明明是王子,对人说话却也低眉顺眼的。
      济王对白婉的愧疚都变成了他对杜研修的爱。这份在他生命中前十几年从未经受过的爱突然出现,使他诚惶诚恐。兄弟的妒恨、侍者的议论,母亲的逝世,亲生父亲对他的爱是如此疼痛,也如此沉重。
      *
      也许是济王上了年纪,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自上月与杜研修在院落中喝酒不留神染了风寒,一直在床上躺到今日还不见好。
      如今这个场面,济王恐怕是要不行了。
      杜研修跪在离那张病榻最远处,静静地听着一屋子人的泣咽声。抬眼看了看跪在前面的几位连夜赶来的手足的后脑勺,心中不由得慨叹万分。
      在成家之前,几位王子为了争夺王位,是想尽了办法、卖足了力气的乖巧。在各自成家之后,对于王世子的执念似乎也越来越淡了。因此,济王他老人家受的子孙之福也少了些。
      杜研修明明记得,上月他陪父亲喝酒下棋时,父亲还能胡子一横,丢去那份王公贵族的威严骂道:"这些个小兔崽子,什么时候是真来看我的?还不是因为朝堂上的那些个破事……"愤愤落下一子,白玉的棋子与这棋盘磕碰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响亮亮的。济王又瞥了他一眼:"修儿,只可惜你是个庶出,只可惜,你不去争。"
      夜半时分,院中的海棠经风一吹,花枝乱颤,抖落一地的花瓣。
      那时候,父亲喝高了酒,酒后胡言,说了这样让他受不起的话,若是被世子听去了,不晓得要拿他怎样。
      "研修福薄,无缘权位,现如今有世子在,还请父亲不要说这些了。"
      济王又是斜睨了他一会,忽而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说:"你与我下棋,你永远赢不了,从前亦然,今日亦然,此后亦然。"
      杜研修点头:"三年前父亲便说过此话,果真所言极是。"
      济王定定看他,然后又是摇头,摇头之余还夹杂着声声长叹,叹完起身离开,口中还念叨着可惜,可惜呀……
      他起身,向父亲渐远的背影一拜,回了屋。
      他也并非是不懂父亲的用意,只是觉得此道险恶,他也不愿意去争这些罪过。加之他自幼身体便不好,争夺王位这种事情,他掺和进去怕是只会折寿,并无其他益处。
      "修儿……"气若游丝地一唤,湮没在哭声中。
      "怀琬。"长子杜研宜道,"父亲唤你。"
      杜研修闻言抬头,走向那张躺着济王的病榻。
      "父亲。"杜研修跪下,他温和地看着父亲,低眉顺眼一如往常一般。
      “我……向皇上求情,求他把越陵作为你的封地,你母亲的尸骨就葬在那里,你去,陪陪她也好……”
      “修儿全听父亲意思。”
      济王的手颤颤巍巍,如同那天夜里的海棠花枝一般握上他的手,浑浊的双眼涣散,没有魂一般,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
      过了半晌才听见济王说:"好孩子。"
      似是最后一口气了一般,从此便没有了气息。
      杜研修本想是置处宅子,清清淡淡地度过余生,可是既然父亲已经说了要他去越陵,那去了也罢,皇帝也不会昏头到想让他一个刀都提不动的病秧子去镇守边关。
      就在济王过世的第二天,赐杜研修封地的圣旨便同济王的谥号一同送到了王府。
      杜研修接旨时,那位宣旨的公公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番:“四王子,越陵也是济王与皇上的意思,虽说这地方偏是偏了点,但只要您能够自己养活自己,济王泉下有知,也算是瞑目了。”
      杜研修一张苍白如纸的脸上泛起笑意:“谢公公提点。”
      公公点头,又道:“皇上已经遣人去越陵送信,四王子只消驱车往越陵便可,无需担心其他的。”
      “谢皇上恩典。”杜研修拱手,公公垂眸,话也无需多说,转身回宫了。
      杜研修静静站着,说起越陵这地方,与他倒是真有极深的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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