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章 罅隙（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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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兰夏天的白天很长。当地居民对此乐在其中，晚上十一二点还在街上徘徊的醉汉比比皆是。人们夜晚聚集在酒吧中，打牌、聊天、跳舞，直到凌晨才意犹未尽地回家。然而，即使是对于习惯夜生活的苏格兰人来说，凌晨一点也远非一个合适的拜访时间。所以，当听见有人敲门时，克拉克先生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他们的房子不在闹市区，有胡作非为的酒鬼闹事的可能性很小。会是谁呢？
“去看看吧，亲爱的。”克拉克夫人翻了个身，含混不清地嘟哝，“万一是迷路的可怜人呢，帮帮他也好。”
克拉克先生选择了听从妻子的建议。他翻身下床，粗糙的手指先是系紧了鞋带，又往上揉了揉僵硬疼痛的膝关节。他年轻时干农活摔伤了腿，年迈之后后遗症发作，好在不是十分严重。敲门声还在持续，像是在催促他，他披上晨衣时甚至更加急促了一些。可能真的是有急事的人吧，克拉克先生这么想着，加快脚步走出卧室，进入了门厅。就在这时，连绵不绝的敲门声却停下了。
真的是迷路的人吗？克拉克先生想着。他总算来到了门前，然而没等他就这个问题思考出结果，也没等他从猫眼朝外张望一下，家门就被猛烈地撞开了。
“开门花的时间太长了，麻瓜。”
克拉克先生被两个人拖出了家门，很快克拉克夫人也被拖了出来。克拉克先生捂住流血的额头，尽力睁大双眼，想看清他们的模样。但两人都戴着兜帽和面罩，穿着厚重的长袍，遮挡了脸和身材的所有特征，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的对话倒是零星飘入了他耳中。
“只有两个麻瓜。”
“好极了，去下一家。”
克拉克先生不明白麻瓜是什么意思。说的是自己吗，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代称？紧接着他又被拽了起来，后腰上挨了重重的一脚。
“往前走，害虫！”
克拉克先生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走，抓住太太的手臂。她惊恐地望着他，用口型问道：“怎么回事？”
大概是某个恐怖组织吧，克拉克先生想。他们被驱赶着穿过街道时，更多蒙面人从他们邻居的房子中拖拽出户主，大门被强行打开的轰响、玻璃碎裂的声音混杂着惊恐的尖叫，响彻夜空。他看到隔壁家四岁的儿子被与父母分开，他的父亲与蒙面人撕打着，但很快就奇怪地瘫软下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母亲强作镇定，努力从锁住她的手臂中探出身体，温柔地让孩子听话一点。再远一些的地方，老人被拽出家门后紧紧捂住胸口，脸色发青，蒙面人扯着他孙女的头发拖走了她，无视她苦苦的哀求，一边哈哈大笑。
警察呢？克拉克先生浑身发抖。他们应该赶到了才对，这么大的动静——没人报警吗？总有人能找到机会拿起电话吧？
他不知道，附近已经被施了麻瓜屏蔽咒。他也不知道，警察局里就有中了夺魂咒的高层。等到这些蒙面人离开，警察只会看到劫后的一片狼藉，和不知几何的尸体。他是一场正在进行的战争的牺牲品，而他对此没有知情权，甚至谈不上做对手。只是牺牲品而已。
附近几条街道的人都被驱赶到一起了。他们沿着街道前行，人和人挨得很近，时不时就会撞到前面人的后背。没人说话，人群在沉默中前进着，穿过漆黑的街道。平日熟悉的道路深夜里也变得阴森可怖，何况背后还有人驱赶。蒙面人大约有二十个，他们手中并没有枪，却每人都拿着一根细细长长的木棍。克拉克先生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们带来的压迫力正是源于那些木棍。无形的压力凝聚在空中，压迫得他们喘不过气，那群蒙面人却似乎正享受着其中的乐趣。
人们被驱赶到了街区的公园里。克拉克先生经常来这个公园，大多数时候和夫人一起。他们坐在道旁的椅子上喂鸟，成群的鸽子铺天盖地向他们飞来，遮住了夕阳洒下的金色余晖。但现在公园显得也和往日不同了，他们挨挨挤挤踏过草坪时，克拉克先生依旧算得上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了松鼠在树丛间惊慌逃窜的声音。这些小东西平日里是不怕人的，经常溜到游客面前，毫不客气地讨食吃。现在它们在跑，它们可以跑，人却不能。无论哭泣还是哀求，换来的都只是蒙面人的哈哈大笑。
他们停在了河边。一个高个子的蒙面人扫视了一遍人群，随手从前排拖出了一个年轻女孩。克拉克先生认为她是租住在附近公寓的学生，她极力挣扎着，但蒙面人的力气比她大得多。另一个男孩吼叫起来，冲出人群，想要跑到女孩身边，但蒙面人举起了手中的木棍。这下看得清楚了，克拉克先生想，的确是根木棍。他用木棍对准男孩，却被身边的同伴抬手制止了。
“可以让我来吗？”他说。
克拉克先生惊讶于他的声音。那应该是个很年轻的男孩，听起来还是个少年，比冲出人群的男孩还小，问话的口气甚至挺有礼貌。高个子蒙面人让开了，男孩抓住女孩的手，而年轻的蒙面人从袖口抽出了自己的木棍，对准男孩，念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克拉克先生忽然意识到他们像是什么了。像是传说中的巫师，而这些传说向来只是用来吓唬不听话的孩子，让他们在夜晚乖乖入睡的。如果他们真的是巫师的话，可以这么说，受到诅咒的男孩突然站直了身体，动作粗鲁地按住身边的女孩，掐住她的脖颈，将她的头按进了河里。
人群发出了整齐划一的倒吸凉气的声音。女孩在水中剧烈挣扎，溅起大片水花，打湿了男孩的衣服。但男孩没有丝毫动摇，也没发出任何声音，依旧死死地按住女孩。她的挣扎越来越无力，最终双膝一软，歪在他的脚下。男孩这才松开手，转过身来，借着月光，克拉克先生看见了他脸上的表情。他的双眼是茫然的，仿佛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
年轻的蒙面人转过身，开口说话时语气带着欣喜。
“那么，谁来当下一个呢？”
小天狼星冲进傲罗指挥部时，里面只有两个人。见他进门，穆迪怒吼：“跑什么跑，滚过来坐下！”
小天狼星依言过去坐下了，但他想，怎么可能不跑。五分钟前他被家里装的联络器吵醒，那里连接着指挥部和所有傲罗的住宅。一般情况下联络器是不会响的，除非情况紧急。从穆迪和蕾拉·斯平内特的脸色看来，他的判断应该没错。
“一小时前，”小天狼星整理窝进袍子里的衣领时，穆迪粗声粗气地说，这时隆巴顿夫妇并肩走进了指挥部。穆迪把一份报告放到桌上。“位于苏格兰的一个麻瓜街区受到了食死徒袭击。食死徒把整个街区的麻瓜赶到了公园里，根据幸存麻瓜的证词，他们集合这些麻瓜时，警察们并没有赶到现场。现场被麻瓜屏蔽咒和静音咒封锁了，直到那一片的黑魔咒聚集过多，值班的斯平内特发现异样。但她赶到现场查看时，食死徒像是立即收到了信号，快速撤离了现场。”
“被渗透了。”斯多吉嘟哝，他是紧跟在隆巴顿夫妇后面进来的。“否则警察凭什么不来？”
“正确的推断，波德摩。那就由你天亮后通知麻瓜联络处和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让他们联系警察局。”穆迪在羊皮纸上匆匆写了几行字。除了在国外出差的鲁弗斯·斯克林杰，傲罗们已经到齐了，到得稍晚的正在传阅桌上的报告。
“黑魔法探测仪很管用，替我谢谢你弟弟。”蕾拉朝小天狼星眨了眨眼睛。小天狼星忍住没让自己露出得意的表情。雷古勒斯前段时间成功改造了他上学时做的魔法探测仪，以他口中的友情价卖给了傲罗指挥部。穆迪找后勤处开支票时和后勤处大吵一架，不过事实证明这玩意关键时刻能起到作用。
“伤亡情况如何？”爱丽丝快速做着笔记。
“时间持续不长，死了三个麻瓜，伤了八个。”穆迪从随身携带的酒壶里喝了口酒，“看起来食死徒原本计划着一次更大规模的袭击，我们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我想说的是，有人对食死徒的风格有看法吗？”亚伦·塞维奇刚刚一直在研究报告，此时突然抬起头来，加入了交谈。“注意看这报告。根据麻瓜证词，他们本可以早就开始屠杀，但他们却先进行了一场恐吓性质的表演。”
“说得很对。”罗伯特·麦格赞同道，“这与以往食死徒的风格不同，像是换了一个领导——可惜我们不知道核心食死徒的名单。”
“我们得再问问现场的麻瓜。”小天狼星说，“应该还能问出更多信息。”
穆迪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重重地把酒壶放到桌上。
“乌姆里奇那只□□已经带着她的下属开始工作了，我很怀疑现在有几个麻瓜还能记得案情。我阻止她的时候她说她不归我管，贱人。”
“操，她不能吧。”弗兰克椅子的前两条腿当的一声落在地上，“这女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她怎么爬到记忆注销指挥部长的位置的？”
乔治娅·约翰逊和蕾拉耳语了两句，两人都低声笑了起来。乔治娅是去年和小天狼星以及斯科特·万尼一起加入傲罗的，她原来在法律执行队工作。蕾拉则是毕业就加入傲罗了，她们在学校时就是好友。
“好了，好了，姑娘们。”马修·普劳特对两个姑娘敲了敲桌子。他的年纪仅次于穆迪，一直负责培训新傲罗，在傲罗中威望很高。“咱们得跟部长办公室打报告，这种刑事案件里，他们必须听我们的指挥。”
穆迪又在羊皮纸上记了几笔。
“我们要反击。”爱丽丝咬着嘴唇，“离霍格沃茨这么近的地方，显然是一种挑衅。”
“当然要反击。”穆迪叹了口气，把几张羊皮纸归拢整齐。“而且得把动静闹得大一点。把你们都叫过来也是为了这个，争取这个月前就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最好别拖到开学，否则家长们就要开始怀疑霍格沃茨是否安全了。”
巴蒂·克劳奇膝行至伏地魔脚下，俯下身，亲吻了他长袍的下摆，退到自己的位置上——最右边的位置。尽管在他之前已经有比他高级的食死徒亲吻过黑魔王的长袍，但他坚信，当他这么做的时候，所怀的感情是最为忠诚和纯洁的。
他在面具下环顾四方。这是一次规模较小的集会，在一个小树林中进行，获准到场的只有五个食死徒。想到他的同事们，巴蒂在心里嘲讽地笑了笑。他不是对黑魔王的选择有什么意见——他永远也不会反对黑魔王的决定——但他的确认为，有些人不配成为这个队伍的一员。克拉布和高尔，他们有什么资格获得比自己更高的地位？他的血统比这里大部分人都纯正，拥有过人的头脑，而某些人早已配不上纯血的荣光。
他是黑魔王最忠实的食死徒，巴蒂一直是这么认为的。黑魔王也对他另眼相看……一个多月前，他从学校毕业，黑魔王亲自在他的小臂上烙下黑魔标记，还搂了搂他的肩膀。他靠近巴蒂的脸颊，在他耳边低语：“巴蒂·克劳奇……知道吗，我们很像……非常像……都继承了父亲令人讨厌的名字，而他们只会令我们蒙羞……”
他惊讶得几乎站不稳脚跟。黑魔王的双眼闪烁着令人心醉的红光，嘴唇翕动，传出的声音宛如动听的蛇语：“而我，抱着非常、非常愉快而自豪的心情，杀死了我的父亲……我希望你也能做到……我亲爱的年轻人？”
一阵狂喜流过巴蒂的身体。他敢肯定这是黑魔王掩埋最深的秘密之一，居然被自己得知，是身为食死徒的无上光荣。黑魔王信任他……他一定会成为他最得力的下属，甚至不仅是下属……比父子更加亲密……至于那个令人失望的父亲，他一定会亲手终结他的姓名，作为对黑魔王的献礼……
黑魔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感谢你们的到来，我的朋友们。感谢你们。”
巴蒂正了正身体，凝神倾听黑魔王的讲话。黑魔王也首先对他说话了。
“克劳奇在最近那次袭击中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做得不错，年轻人。”
巴蒂控制住自己激动得颤抖的双手，向地面匍匐下去。
“感谢您，我的主人。”
黑魔王点了点头，转向跪在中间的两名食死徒。
“然而，我们的行动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卢克伍德，罗齐尔……傲罗们从什么渠道得到消息的？有人泄密，还是另有原因？”
“我向您保证，我的主人。”罗齐尔立即开始辩解。巴蒂知道他，前天夜里的行动就是由他们二人带领的。确切地说，罗齐尔目前是他的领导。但他有朝一日会扭转这样的局面，罗齐尔不配领导他。“我挑选的行动队员们都是绝对可靠的。他们可能不够资格加入核心，但对我们的事业有着相当程度的热情，也十分专业。”
“我不是来听你邀功的。”黑魔王冷淡地说。
“抱歉，主人。”
黑魔王转向另一名食死徒。“你怎么看，卢克伍德？”
卢克伍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
“我得承认我没查出技术上的原因，我的主人。”他快速说道，“我考虑了几种可能性，但那在技术上太难实现，以目前魔咒领域的发展水平——”
“够了。”黑魔王说。
巴蒂再次在心里冷笑。卢克伍德能进神秘事务司本就不是靠自身实力，他只是黑魔王为了刺探情报安插在魔法部的棋子。他能发现端倪才奇怪……如果自己能有机会进入神秘事务司，肯定能查出些什么……
“无论如何，我们还要更加小心。”黑魔王轻声说。“亚克斯利？”
最左边的人影动了动。“主人？”
那么，他就是亚克斯利。巴蒂默默在心里记住了这个名字。黑魔王让他知道这些成员，一定是有意义的……未来他得跟他们合作。卢克伍德的存在是每一个食死徒都知道的，巴蒂跟罗齐尔出过任务，大概黑魔王觉得他们二人搭档正合适，下次可能也要和他搭档……亚克斯利在魔法界人脉广泛，充当情报员正合适……那么在亚克斯利身旁的、最后的那个人是谁？
“傲罗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我的消息来源显示，穆迪决定在三天后发动一次反击，地点未知。”亚克斯利回答，“主人，我认为傲罗最近察觉了些什么……取得消息愈发困难了，地点信息还需要进一步打探。”
黑魔王微微一笑。
“放心，亚克斯利。你不会再是我们唯一的情报来源了。好了，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新朋友——这是彼得·佩迪鲁，我想你们很多人早就知道他的名字。”
巴蒂心下一惊。仅剩的那名食死徒从阴影中欠了欠身。“主人。”
“抓紧时间打探消息，虫尾巴。”伏地魔冷漠地说，“在傲罗发动反击之前，我要得知详细的时间、地点以及大致计划。”
佩迪鲁深深弯下身体，额头在地面上碰了碰。
“明白，主人。”
“非常好。”黑魔王从怀中抽出魔杖，缓缓在指尖转动。巴蒂着迷地观赏着他的动作，这是他怎么都看不腻的。那是一种带着强大力量的自信和优雅，只有黑魔王才能够拥有，他永远也达不到那样的境界。“克劳奇，罗齐尔，这次依旧由你们组织队伍。但这次不用你们领队——”
他在原地转了半圈，长袍消失在黑暗中，空中飘落了最后一句话。
“我亲自来。”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章 罅隙（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