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芙冰心》台城柳

6、第五章

　　这边厢正你侬我侬，那边厢却早已是剑拔弩张。花厅的酒席已被撤下，客人也都散去，只留下几个当事人和被叫来主事的陆老爷子。

　　念绮一脸愠怒，凤眼狠狠地盯着刚才出手打人的韩雪，像是要刺她个千疮百孔方肯罢休。然后强压了心里的怒火，转头朝向上座的老爷子和刚才被称作王爷的年轻男子。

　　“爹，瑜王爷，刚才她故意出手打伤我小妹，在座的都看见了。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求爹给我小妹和慕容家一个交待”念绮一口气说完，坚决地不留一点余地。

　　“请爹给我们小妹和慕容家一个交待” 若男和初晴重复了一句，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同仇敌忾。

　　“这。。。”老爷子大感头痛，恼怒地扫了一眼翼州身边满脸泪痕可仍是一身倔强的韩雪：早知道这个女人是个祸害，果不其然，将明媒正娶的慕容千金打伤，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乱了伦常纲法，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当初让你进门，是看在你怀有我们陆家骨血的份上，你，你不知感激，竟然还作出这种有伤天理的事，明个一早还不赶快去向四少奶奶下跪赔礼” 陆老爷子一脸地痛心疾首：“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翼州不禁松了口气，老爷子虽然口气严厉，给出的惩罚却不重，估计是看在她身怀六甲的份上，不好多加责难，放宽了心，朝爹感激地看了一眼，爷儿俩四目相对，毕竟是父子，对方的心意都已了然。

　　“什么，赔礼就算了？不行，这么点惩罚就算了的话，那还有王法吗？”念绮脱口而出。”她出手那么重，要不是我妹妹命大，说不定早已一命呜呼，现在下个跪就没事了吗？”

　　若男接口道” 玉荻说得对，责罚太轻，怎可以起到惩戒的作用；爹要是不重罚，那我们四姐妹今后在陆家便再也无立足之地了。不如爹让四位夫君现在就给我们休书一封，我们也可以回去向娘亲和天下人有个交代” 就这么一句话，看似无奇，却一下子将陆老爷子判断的公正性推倒了天下人的眼皮下。

　　若男看了一眼初晴，初晴会意，转向瑜王爷 ”敢问王爷，大宋立法向以严厉公正著称，杀人者死，伤人者又该如何处置呢？”

　　瑜王爷饶有兴趣地看着初晴，端起茶杯，撇开了茶叶，抿了一口，过了半晌才开口道”按宋朝典律，伤人者难逃牢狱之灾。”

　　此话一出，陆翼州的脸已是一阵青白，低声唤了一声”心荷，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初晴将脸别开时，瑜王爷分明看到她眼角闪过一滴晶莹，只见她用力吸了吸气，稳了稳情绪，这才淡淡地吐出一句话”是相公你无情在先，又怎能怪我不留余地呢？”

　　“要是爹不准备重罚呢？”开口的是靖平，眼睛牢牢地盯着念绮，挑衅地问道。

　　“那我就去开封府击鼓鸣冤，我相信包拯包大人一定会秉公办理的”念绮回敬了扫了他一眼，很得意地看到靖平的脸色刹那变了。

　　素闻开封府的包拯铁面无私，连当朝驸马犯事都敢砍了，可见是个只讲法理，不讲情面的主儿。若是这事闹到开封府，于情于理都是陆家不对。光是停妻再娶这桩罪，就有的麻烦，何况还打伤了人！

　　“哐当”一声，大家一惊，才发现陆翼州跪倒在慕容家三位小姐面前。在古代，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轻易下跪的。更何况是声名显赫，富可敌国的陆家少爷，他们是只跪天跪地跪皇上跪父亲的，今天在3位女子面前下跪，连瑜王爷都没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瞧着他。

　　旁边的韩雪也”啪哒”一声跪倒在他身旁，豆大的泪珠滚落衣襟，抽泣起来 ”你起来啊，翼州，你起来啊，他们想怎么样，我不怕，我不要你为了我低声下气，我不值得你这样，翼州！”

　　翼州安慰似的朝她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看她的眼神温柔地可以溺死人。然后转向念绮等人，语气诚恳： ”大嫂，二嫂，夫人，整件事是因我而起，我理应承担所有责任。雪儿一时失手，打伤弟妹，实属不该。但请念在她既非有心伤人，又有孕在身，经不起重罚，我愿意代之承受一切责罚。还望两位嫂子和夫人大人大量，网开一面，放过雪儿这一次” 为表自己的诚意，他突然拔出腰间的佩刀，双手递上高举过头：“翼州，愿任凭处置！”

　　如此深情款款，连一心要讨回公道的念绮都为之动容。那边的韩雪早已哭的是梨花带雨，泣不成声。翼州的几位兄弟也是一脸的痛心，突然之间,“诓”的一声，楚风也跪了下来，“今天的事，我也须付一定责任。不能让老三一个人承担，如果慕容家一定要算这笔账，我也甘愿受罚。”念绮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这一幕，回头看看若男和初晴，那两人也是一脸惊愕，不知如何是好。

　　“好一个兄友弟恭，好一个合家团圆，你们以为我不敢让你们代为受过吗？”念绮气结，竟不住浑身轻轻颤抖起来。

　　“念绮”初晴唤道，伸手拉了她一下，三个人凑在一边耳语了一会儿，明显看得出初晴为翼州在据理力争。只听最后念绮对跪在地上的几个冷冷吐出一句话”罢罢罢，到处都是痴情种子，要不是现在老四没事了，我才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然后转向初晴：“你这么重色轻友，我看你怎么跟孝君交待”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花厅。

　　“念绮，等我” 若男追出门去。

　　花厅里只剩下初晴，瑜王爷看着这么一个女子，柔柔地站在那里的似强风中的一朵百合，虽乍看上去不起眼，却已无意间暗香飘过。

　　只见她她款款走到翼州面前，低身扶他起来 ”相公，我姐妹们答应这次的事就算了，但绝对不可以再有下一次。明天一早，你让这位姑娘去向我妹妹赔罪去吧，她性子好，不记仇的。老三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不是存心要置你于死地的，她平素里和老四感情最好，难免说话狠了点。”

　　说完侧过身扶起了同样跪地的韩雪 ”韩姑娘，你也起来吧，地凉，你还有着身子呢”说完便也转身就要走出门去。

　　临出门，停了下来，又回身扫了翼州一眼说 ”没想到你也是一个痴情的人啊” 淡淡地的无奈又化成水汽要从眼角滑落，轻轻地摇了摇头，提裙跨出门去。

　　就这么恍恍惚惚地走到一半，才听到背后有人一直悄悄地跟着。回转身定睛一看，是那个叫瑜王爷的男人。

　　先前的纷乱，并没有让她特别注意到他，初晴只知道他是陆家兄弟的表兄，当今皇帝的贤侄，未来太子的有力竞争者。现在在皎洁的月光下仔细看他，果然和陆家兄弟有七分相似，同样是剑眉星目，高颀英挺，唯一不同的是他浑身上下透出的皇家威仪，让人可以看出他身份的无比高贵，不愧是人中龙凤啊。

　　“心荷姑娘”他见初晴愣在那儿，便开口唤她名字。

　　“噢”初晴回过神来，微微福了福身 ”王爷，有事吗？”

　　“都是自己人，不要那么拘谨，叫我赵瑜就可以了”他温柔地看着初晴”刚才多亏有你愿意化干戈为玉帛，要不然我那几位风流表弟还不知要如何收场呢”他悠悠地说道，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儒雅地让人觉得犹如春风拂面般的和煦。

　　“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们也不想将韩姑娘逼上绝路。两位姐姐是疼惜小妹心切，才会咄咄逼人的。其实他们都是再好不过的人了”

　　“但是能做到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却只有你” 话里满是赞赏，目光仍是水波一样温柔。

　　初晴的脸微微有些发烫，又福了福身，“天晚了，我要回房休息了”

　　“你也很痴情吗？”赵瑜突然问道。

　　“嗯？”初晴不解。

　　“你最后对翼州说‘没想到你也是一个痴情的人’用了个也字，我只是猜测难道你也是个痴情的人？”赵瑜缓缓解释道，顿了几秒，复又开口道 ”对翼州痴情？”追加的一句，虽唐突却还是将一丝不安掩饰地很好。

　　“我和他相识才不过5天，谈不上什么痴情。只是听到他对韩姑娘的表白，一时感触而已。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啊。”说罢，盈盈地欠了下身，便走开了，只留下背后那双炽热的眼睛随着佳人的身影消失在花园小径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