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正文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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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马车到达治部少的时候，宪兵队已经清理出了风雨檐下面压着的所有尸体。
由于要尽量低调和隐蔽，帝林当日并未穿着制服，甚至车架原本也未挂出监察厅的标志。
当然他也不需要带什么身份证明。
缺少左臂的尸体一共有十几具，多半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甚至连身高这种基本特征都无法分辨。因此虽然已经跟了帝林已经好几年，但哥普拉无论如何也无法找出可能是帝林的那一具。
林秀佳坐在车上听了大体情况，忽然打开车门，走下车去。
斯特林张了张嘴，顿了一顿，只跟了下去。
当穿着黑色长大衣，戴着白围巾的林秀佳走到那些眼前的时候，今西几乎惊呆。林秀佳向他点一点头，他才醒过来似的：“夫人您怎么到这里来……”
哥普拉从尸堆里抬起头：“夫人……”
他亲自翻找每一具有可能的尸体。
从帝都到达克一个来回的飞驰，从清晨陪同帝林出门到现在跪在如山的尸骨之中，他一整天水米未进。
林秀佳看着他的脸。
苍白，虚弱，绝望，执着，顽强。
这些年来他都追随着帝林。像影子一样忠诚和沉默。
他有着军法官出身所特有的那种疏于与人交往而形成的内向和单纯。把帝林当做信仰。
敬畏他，信赖他，依靠他，听从他。
林秀佳环顾在场的每一个身着监察厅制服的人。
不仅仅哥普拉，还有他们。
如果帝林不在了，自己还可以带着帝迪回到林家本族的所在，可以到远东寻求紫川秀的庇护，可以远走海外。
而这些人只能留在这里接受家族的清洗，或者做一个被追捕的逃兵。
帝林，你舍得我们吗。
林秀佳沉默片刻，把手放在哥普拉肩上。
“你们都辛苦了。谢谢你们。”
她的声音很柔和，在这血气弥漫的尸骨堆里，从每一个沾染了尸血的宪兵心上滑过。
这一声安慰让他们几乎崩断的神经得到片刻的松弛。
几乎是同时，有人发出哭声、抽泣声。但立即被长官喝止了。
他们立即醒悟过来，抹去眼泪——帝林大人还没有找到，不要哭。
林秀佳低头看着哥普拉：“你休息一会儿吧。”
哥普拉挣扎着从尸堆里站起来，要行礼。但他抬起手后，只晃了一晃，又倒向尸堆里。
旁边的斯特林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他，把他扶到一旁的空地上。
哥普拉动也不动一下，只紧闭着眼睛。他是彻底昏睡过去了。
他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
当斯特林回过头的时候，他看到了他毕生最难忘的场景：
林秀佳挽起袖子，蹲在成堆的尸体旁边，开始一具一具检查。
战场上的女将并不鲜见，如林冰，流风霜，白川，上战场砍杀都是毫不逊色于男人的，自己的发妻李清也是少见的有胆色。
但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在满地的血污、碎肉、残肢中认真翻找——自己的丈夫。
那种镇定和认真，仿佛只是在缝补衣服。
斯特林想迈步过去，但他只站在原地。他感到他缺乏走过去的勇气和力量。
今西望着林秀佳的侧脸，也说不出一句话。他沉默了一会儿，走过去帮助她搬走检查完的尸体和尸块。
所有人都沉默着。
晚风划过的声音第一次显得那么清晰。
大家都只站着，看着林秀佳认真的忙碌，直到她在一具相当难以辨认的尸体旁停住。
那具尸体缺乏可以辨认的特征，只能看出原本应该非常高大修长。
身上的皮肤都烧焦了——但可以看出，如果不是烧焦了，一定是血肉模糊。刀伤被火烧过，伤口两侧翘起。水泡和伤□□叠在他的身上各，刀伤和烧伤尤以胸前为重。
缺少左前臂和右腿，能看出左前臂的伤口原先曾经过包扎。
身上有刀伤的位置并不全为致命位置或接近致命位置，有很多看上去像是胡乱砍的。也有些伤口像是用刀将皮肤和肉一同削去造成的。
男性。
林秀佳找到了一枚上面有一个莲花型图案的领带夹。
领带夹稳当地夹在这具尸体的腰带上。
那是林秀佳自己设计的领带夹，找帝都有名的银楼打的，做为帝林当年的生日，送给帝林的。
那是帝林独有的习惯，当他松开领带的时候，为图方便，总是把领带夹顺手夹在皮带上。
那是林秀佳今天早上送帝林出门时，亲手给他别上的。
全西川大陆不会有第二只。
林秀佳伸手滑过那面目全非的面庞，仿佛那还是帝林原先的样子。
今西已然明白过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几乎在发呆斯特林看到今西的样子也反应过来。
他只觉得胸腔里一片死寂，五内一阵震动，然后全都消失了似的。
他只强迫自己抬腿走过去。
“斯特林，帮我接你大哥回家吧。”
林秀佳的声音温暖而柔软。
斯特林梦想中的家就会有这么一个妻子。
步伐比私语更轻盈，轻缓的微笑弧度温柔如瓷碗的边儿。
他没能得到这样的妻子。
但他有这样一个的大嫂。
和一个像快剑一样锐不可当，有时却柔情似水的大哥。
于是有一个梦想中的家庭可以让他去做不速之客。
而今他的大嫂扶着他面目全非难以辨认的大哥，向他抬起头来。
神情温柔而泰然。
只有腮边一串串不断滚落的泪珠反射着身后初上的华灯微弱的光，深刻地刺痛着他的眼睛。
潮湿的晚风拂过这一地压抑不住的哭声，和带着哭腔的喝斥之声。
在这一地冷清的风里，斯特林只有一步步走近前去。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正文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