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天然去雕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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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的第一顿午饭摆在花园里。早上，顾治平没有去公司，留在家里给两个女儿做饭。
顾俐雅睡眼惺忪地从二楼下来时，映入眼帘的就是围着深灰色格子围裙的父亲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她站在楼梯上愣了一会儿。自她重生以来，父亲已经不是第一次下厨了，但是每每看到，她还是觉得新奇。上一世她在欧家住的时候，一直是尹阿姨做饭，欧叔叔吃饭，到了这一世，自己家是完全反过来了。她正想着，楼下厨房里传来顾治平中气十足的喊声：
“大猪二猪小猪！吃饭啦！”
果然，楼上的宋名逍很快就进行了反击：
“闭嘴！”
顾治平继续喊：
“猪娃他娘！”
“你才是猪！”
“小猪他娘！”
“小猪他爹！”
“二猪他娘！”
眼看着两人有愈演愈烈的架势，顾偌尔从房间里走出来，示意妹妹捂住耳朵：
“爸，闭嘴上菜！妈，快点起床！”
话音刚落，宋名逍的房门就打开了，顾治平也钻进了厨房。顾俐雅满心崇拜地回头看姐姐，却发现她不见了。顾俐雅进房间一看，姐姐又躺回床上，继续睡了。
顾俐雅：【=※=】
爸爸的手艺还是很好呀，顾俐雅一边想着，一边把筷子伸到鸡爪煲里：
“法国人不吃鸡爪也就算了，卖都不肯卖，想自己做都没地方买。”
顾治平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
“爸爸做得好吃吧？”
顾俐雅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顾偌尔在一旁摇头：
“还行。”
顾治平：【还行？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盘子里的骨头！哼我怎么养出一个口是心非的丫头！】
他决定转向小女儿：
“妞妞毕业了想干嘛呀？”
正在喝汤的顾俐雅被呛了一口，看着自家老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智力障碍者：
“演戏……”
顾治平深深地觉得自己的智商被歧视了：
“那你能不能提前透露给爸爸，想进哪个公司，嗯？”
顾俐雅没敢抬头：
“壹分。”
顾偌尔下意识地看向父亲，眼见他金丝眼镜下的目光温暖和善，没有一点怪罪的意思：
“能告诉爸爸原因吗？”
顾俐雅放下手中的汤碗，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挖墙脚啊。”
顾治平饶有兴趣地坐直身子：
“哦？你要怎么挖墙脚？”
只见小女儿笑得狡黠，凑到他耳边：
“这个嘛……就不告诉你……”
顾治平：【谁说女儿是小棉袄的……根本就是小狐狸啊！】
午饭后，顾偌尔接到了助理的电话，说是《风华》的总编大人点名要她去跟进一个音效师的采访。放下电话后，顾偌尔叹了一口气：
“本来说下午陪你出去逛街的，现在也逛不成了。”
顾俐雅正坐在花园的秋千上荡来荡去，听见姐姐略带歉意的声音，回过头安慰道：
“没事儿，姐你去忙吧。”
顾爸爸也要回GLORY去处理事情，蹭上了大女儿的车。顾俐雅奇怪地看了父亲一眼，又看了看姐姐，问：
“爸，家里不是还有两辆车吗？难道您把它们都送去修理了？”
顾爸爸老脸一红。顾偌尔毫不留情地揭露自家老爹的短处：
“小五，忘了告诉你，父亲大人驾照考了四次，都没过┑(￣。￣)┍”
顾俐雅瞪大了眼睛：
“诶？爸你不是说过了吗？就是我刚走的那年啊……”
顾偌尔的话像把尖锐的小刀继续在父亲脸上戳戳戳：
“那只是科目一而已。”
顾爸爸赶紧蹿上后座：
“肉肉，快走快走，爸爸要迟到了！”
顾偌尔站在车门前，露出一个嫌弃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好的，五百元一次哦，cash only（只收现金）。”
然后对妹妹挥挥手：
“帮我记着昂！”
“好哒！”
顾俐雅目送父亲和姐姐扬长而去，从秋千上滑下来，一屁股坐到自家大门前的青石板台阶上，伸了个懒腰。上一世，她读大学的时候，就常常坐在教学楼后门的大理石板上录歌。有时候颜艾艾要在那儿录个舞蹈视频什么的，她就帮忙架个三角架按按快门。
由于陆璃这一世成了她的表哥，每次看到他，她都会想起颜艾艾。
颜艾艾是肖洛霖的大学同窗，但要大上两岁。当事人官方说法是小时候身体不好晚了两年上学，只有肖洛霖知道这位姑奶奶是复读了两年的……小学六年级。具体原因因为年代久远已经不可考据，但是“颜艾艾疯起来极不靠谱”这一认知是深深刻在肖洛霖脑子里的。
肖洛霖本人是陆璃的颜饭，属于“男神你长得帅但我绝对不会把你当我理想型更不想嫁给你”的那种理智粉。本着“看见长得帅的人要跟闺蜜一起舔屏”的原则，肖洛霖一把就把颜艾艾拽进了坑底，却没想到颜艾艾就这么成了陆璃的死忠粉，大二拍拍屁股就去应聘了陆璃的经纪人的助理，居然还成功了。
第二年春天，年仅28岁的陆璃凭借电影《明安生》成为最年轻的金铭奖影帝，身边的一众工作人员水涨船高，实习小助理颜艾艾也不例外。不过那时候陆璃根本不认识颜艾艾，直到团队聚餐那一晚。
号称“千杯不倒”的颜艾艾喝了两小杯烧酒就醉了，举着两个大龙虾钳子追着陆璃满包厢地跑，边跑边喊“男神快到姐姐怀里来”。这一幕实在是过于令人震惊，以至于陆璃一下就记住了这个名字有点拗口的“疯姑娘”。
后来，陆璃莫名其妙地看上了颜艾艾。这个消息还是欧予澈告诉肖洛霖的，也是在那个时候肖洛霖才知道原来陆璃是欧予澈的好哥们儿。她毫不手软地敲诈了一打陆璃亲笔签名的各种剧照，然后毫不留情地把颜艾艾给卖了。
后来的后来，颜艾艾接受了陆璃的告白。
她说她很幸福，感觉自己像进入了一个童话。
后来的后来的后来，颜艾艾拒绝了陆璃的求婚。
她说他们能同甘却不能共苦，如果结婚会成为一对怨偶。
没有再后来了。她们在那块石板上坐了一整夜。
幸好这一世，顾俐雅还是遇到了颜艾艾。她第一次相信原来人与人之间有一种奇妙的缘分，上辈子遇见了，这辈子也会擦肩而过。说来还要感谢顾俐雅的导师。
《Destin》的12月刊出版后，顾俐雅才知道原来某一日Pierre随手拍给她的照片，已经变成了赫赫有名的《Destin》的封底。
从到法国那一日开始，她一直保持着每月买一本《Destin》的习惯，但是那两日恰好因为期末考试耽误了，反而是她的室友——正宗的法国普瓦捷人Laetitia，先看见了封底。
那天晚上，Laetitia捧着杂志，“嘭”地一声撞开了房间的门，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顾俐雅的脸看了许久，直到把她看得发毛，才点点头：
“真的是你啊！”
顾俐雅接过她手里的杂志，看着封底上熟悉的面孔，“啧”了一声。这声不满听在Laetitia耳朵里瞬间被放大了百倍：
“Léa！这是《Destin》啊！”
被召唤的某人点点头，继续捣鼓手里的排骨：
“我知道啊。”
Laetitia感觉自己已经气得七窍生烟：
“你能不能稍微激动一点！”
不激动的某人夹了一块排骨递给她：
“来，啊……”
然后Laetitia就被新鲜出锅的糖醋排骨俘获了，直到顾俐雅把菜都端上来，她才想起自己好像是被无情地岔开了话题，并且一直都没能兜回去。
但是排骨真的好好吃啊，Laetitia用筷子熟练地往自己碗里夹了一摞小排，边啃边想。
饭后，顾俐雅给Pierre发了短信以示感谢，Pierre的电话很快就打了过来：
“晚上好呀小Léa！”
电话那边吵吵嚷嚷的，似乎是有个聚会。顾俐雅看了一眼正趴在床上看书的Laetitia，想了想还是走到客厅去：
“晚上好，Pierre。我看见《Destin》的封底了，谢谢您。”
电话另一端的人立马喜笑颜开：
“哈哈哈，不客气！我把你的照片都印出来寄到学校啦！过两天就能收到！”
顾俐雅一时语塞，正好电话另一端有人在叫Pierre，她也就顺着台阶默默爬下来：
“我知道了。您家里是有个聚会吧？”
“对对对，我先回去啦！有什么事再叫我！”
然后“咔擦”一声挂断了电话，速度之快令这一端的顾俐雅哭笑不得。
不过，她好像并没有因此而出名，外界反应甚至冷淡得令人生疑：比如她的英法混血的导师，依然每天用一千种“嫌弃”的方式教她演戏。毕业典礼前一周，平日里严肃冷漠的教授突然摆出了圣诞老人的和蔼姿态，请她单独去家里喝茶。这一行有两个收获：第一，她终于知道为何自己的照片会石沉大海；第二，回学校的路上她遇到了颜艾艾。
教授端着演艺圈老前辈的架子，却絮絮叨叨地像个老头子：
“老石头三番五次打电话来嚷嚷着要跟你正式合作，全让我给甩回去了。”
“模特是平面的，你更适合待在立体的世界里，在大荧幕和小屏幕上称王称霸。”
“我知道年轻人都喜欢闯天下，可是如果你明明能绕过这个坑，为什么非得跳下去再花时间爬上来呢？”
“模特一个个吃的都跟兔子似的，你这种天天在厨房炸猪排的肯定活不下去。”
……
顾俐雅面不改色地听了半个多小时。
教授一句不停地唠叨了半个多小时。
……
茶都凉透了，某人撇撇嘴。
其实，就算教授不说穿，顾俐雅也能猜到一点儿。她并不会埋怨什么，反而会感谢他用这种别扭的方式守护了她。她甚至能想象到教授面对Pierre时咄咄逼人的护雏母鸡姿态。
教授是对的。模特要在有限的二元空间里活出三元的模样，她是有那么一点天分，但却并不适合这个职业。
活过了一世，别人形容她也不过是从“知书达理”“乖巧懂事”过渡到“端庄大方”“大家闺秀”而已——跟长相没什么关系。她实在算不上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人。
不过上帝锁上了你的这扇窗，一定就会给你一把能开门的钥匙。
她不是天生的美人，可她是天然的演员。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天然去雕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