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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岁月尚好 ...

  •   “琼儿,前几日从京城来的女子将王员外闲置的庄子买了。”年约四旬的男子推开侧院的木门,从院里能看到他身后摇曳的绿树。
      “看这风怕是要下大雨了。”院里的少妇走过来关上院门,蹙眉看了一眼在狂风中摇摆不定的树枝,哗啦啦响起的声音几乎淹没了她的话。
      “这场雨下来天气就要转凉了,你房里的被褥要换厚些,抽空和花儿去做几件衣服,你顺带添置些首饰……”
      魏轻琼静静听着,谷梁岫手上提了几个篮子,里面有一些零碎的物件,他把东西搬到房间里,来来回回的絮叨,细细嘱咐着。
      “琼儿?怎么了?”谷梁岫说了半晌发现魏轻琼没有反应,他停下手里的活计,看着呆立院中的轻琼。
      “没事儿,哦,你说王员外的那个庄子?”魏轻琼回过神来,强扯出一抹笑意。
      “那女子买下那庄子开了绣坊,你平日在家里无聊了也可以去看看。”他说完这句咳嗽了几声,前几天感染了风寒,一直未见好。
      “好,你先忙着吧,我去准备晚饭。”
      魏轻琼出了侧院,轻轻拉上院门,她仰头看着乌云滚滚的天空,狂风吹起了鬓角的发,一缕发丝飞到眼前,是灰白的。“呵,已经这么多年了。”她将这缕白发别到耳后,笑了一下,“哥哥,快二十年了……,我很想你,他,也很想你。”

      武德二年,谷梁岫二十岁,是年纪正好的岁月。
      “你回来!这个账目不看完我没办法交代啊!”谷梁家的账房先生追着一个年轻的公子满大街跑,这公子穿着华丽,面容俊朗,这一条街跑过去不知吸引了多少少女的目光。
      谷梁岫边跑边在心里思索,昨天他还生活在车水马龙的二十一世纪,这做个梦的功夫怎么就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对于这件事谷梁岫内心是没有太大波动的,只是自己的灵魂穿越到了这个身体,还占用了谷梁岫这个名字,却不知道那个世界的自己现在是否还活着。
      “少爷!”
      账房先生中气十足的一声吼让谷梁岫回了神,他看了眼正对面的精瘦老头,心里哀呼自己命苦,懊恼自己怎么想事情想着停下来了,他这一停,账房先生可抓着机会了,他一把拽着谷梁岫的衣服,生怕他下一刻又跑了。
      “你放过我吧。”谷梁岫哭丧着脸,暗中找机会逃跑。
      “少爷,你自己去给老爷说吧,这事我也没办法。”
      谷梁岫还没有找到逃跑的机会就被账房先生抓回去了。
      谷梁家正厅。谷梁岫的老父亲开始了冗长的说教,但是谷梁老爷说的口干舌燥,他这儿子还是油盐不进,老爷子看了谷梁岫一眼,心下一思索,说道:“你要实在不想学,我打算给你说房亲事。”
      谷梁老爷慢悠悠的喝着茶,说出吓坏谷梁岫的话。
      “为什么?学着打理生意和成亲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谷梁岫警惕起来,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包办婚姻?
      “你不学着这些,我怎么放心把产业交给你,王员外的女儿和一般女子不同,自小随着父亲经商,对生意上的事情颇有头脑,虽然经常抛头露面,但我们也不是那么古板的人家,你和王小姐成亲,不仅王员外会对我们的生意有帮助,他的女儿以后也会成为你的左右手。”谷梁老爷看了一眼傻掉的儿子,继续道:“这事我已经同你母亲商量过了,过几天就去王家提亲。”
      谷梁老爷自己打好了算盘,可他的儿子却是个会找事的主儿。谷梁岫思虑再三,决定连夜逃跑,包办婚姻这种事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第二天,谷梁家发现少爷不见了的时候,谷梁岫已经过了沛江,往北去了。

      大周朝现在的皇帝是两年前登基的武德帝,武德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颇有名望,坊间谈论的多是他的才学品性如何如何好,不想这武德帝初登帝位不久就展示了勃勃的帝王野心,武德元年中元节,武德帝颁了第一道圣旨,任命魏重箫为大将军,各路军候点兵齐聚大将军麾下,于中秋节午时自洪州开拔,大军过函富关向北征伐珞鞻。
      珞鞻多为游牧族,早年依附大周,后日渐壮大,脱离大周,自成一国。
      大军到达前线已是深秋,草木枯黄,满目荒芜。军队驻扎在距大周珞鞻交界百里的悍庭城,迄今为止,两军交战多次,仍相持不下,双方人员伤亡甚众。武德帝大怒,责令年前战况必须有所进展。
      谷梁岫向北走了一段时间,一路上游山玩水倒也自在,某天突然发现腹中空空时,口袋也空空,从家里带出来的银钱一路上已经用光了,谷梁岫恨不能仰天长啸三声以示哀怨,细想之下,自己手脚健全,或许可以谋个生计。
      这天,谷梁岫厚着脸皮毫无形象的坐在墙根晒太阳,他已经饿了大半天,决定休息一会儿再找工作,正闭着眼睛享受着日光浴,突然旁边伸出一只脚将其踹到一边,谷梁岫坐起来一看,是两个官差,他们在墙上贴了一张纸,谷梁岫仔细看了一遍,大致是招兵的告示。
      不消片刻功夫,这堵墙边就已经站满了人,谷梁岫挤了一会儿,发现挤不出去,索性站在人群里面,等人散了再走。
      “唉,这银两虽然不少,但是上了战场哪还有命回来呦。”
      “可不,皇帝下令速战速决,那不就是拿兵士的命往里填吗。”
      “我们这皇帝可真是……”
      “咦,这话可不能说,小心掉脑袋。”
      众人说了几句就散了,谷梁岫也大致知道了是个什么情况,谷梁岫走到时候发现还有一小部分人围着告示看,而这些人都是一脸的憧憬期盼,想想也是,即使知道战场凶险,作为铁骨铮铮的儿郎,多的是一腔热情愿意驰骋沙场的。
      谷梁岫本想着找个活计赚点钱,没想到处处碰壁,在饿了两天之后,谷梁岫决定,参军!因为招兵的银两不少,谷梁岫猜测以自己这样的身板应该是不用上战场的,挺多是火头军之类的后勤人员。
      当踏上参军之路的时候,谷梁岫的人生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远远不止他想的这么简单。
      到军队之前,负责招兵的军官给新兵讲了军队里的规矩,按照每个人的资质分配了不同的工作,谷梁岫如愿以偿成了一名后勤人员。

      “将军,新兵已经到了,共五万人。”魏重箫的副将宋簿在大帐内汇报此次征兵情况。
      “五万?”
      “百姓们大多是不愿参军的,我们征伐他国,传出去的名声本就不好,又因为这一年多战况不佳,已经有流言传出了。”宋簿看着魏重箫,认真说道。
      “我知道,但是,不管什么流言,只要我们拿下珞鞻,任何谣言都不攻自破,成王败寇,此战一胜,还有何人敢拿名声说事。”魏重箫走近宋簿,伸手拍着他的肩膀,坚定道:“所以,这次我们只能成功,没有退路。”
      宋薄看着他,缓缓开口:“好,末将与将军共进退,此战必胜。”
      因为新增了五万兵士,火头军也增加了一些,但是前线需要的人才是最多的,所以和谷梁岫一起的士兵也没有多少,可想而知,要管那么大一个军队的伙食,谷梁岫天天忙的脚不沾地,几天下来已经瘦了一大圈,谷梁岫本来从小就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现在这二十岁的人瘦的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
      新兵训练了一个月就投入战斗了,新兵们上战场的第一次战斗是血腥的,但是鲜血也让他们不得不快速成长,这次又是处于相持状态,战斗坚持了大半天,才双双收兵。
      谷梁岫正忙着烧火,这是传统的锅灶,谷梁岫几次下来已经学会了如何迅速的生火,他正烧着火,老鲁走进来拉了他一把,“快洗洗手,跟我走。”
      “这还生着火呢,什么事这么急?”谷梁岫追上前面走的飞快地老鲁,疑惑道。
      “大夫人手不够了,你去帮把手。”
      “今天怎么突然人手不够了?这一仗失败了?”以前虽然每战都有伤亡,但也不至于人手不够,难道今天打破了双方胶着的局面。
      “不是,今天和以往一样,只是大将军受伤了,大多大夫都去大帐了。”老鲁皱着眉头,一脸担忧之色。
      行军打仗,受伤是常有的,谷梁岫也没有在意。随老鲁到伤患帐篷中时,谷梁岫着实吓了一跳,作为一个在文明世界生活了二十年的人来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血腥的场面,同谷梁岫一样被临时拉来打下手的士兵有好几个,他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老鲁对一个瘦弱的文士喊了一声:“高大夫,人带来了,你随便使唤吧。”
      那高大夫头也不抬,开口道:“去换一盆清水来。”
      谷梁岫看了一眼,发现了他身边一个装有半盆血水的木盆,走过去拿着盆子出了帐篷。走出充满血腥味的地方,谷梁岫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去打了一盆清水。回到帐篷的时候,高大夫正在为一个胳膊中箭的士兵拔箭。
      箭头挖出的时候,伤口喷洒的鲜血溅到了高大夫的脸上,触目惊心。他为伤患擦净伤口,撒了一些伤药,让谷梁为其包扎伤口。
      这个士兵约莫二十岁左右,谷梁岫为他包扎的时候,他一脸痛苦之色,但是没有出声叫疼,谷梁岫心里暗暗佩服他的耐力,手上动作不停。
      等谷梁岫忙好之后,天色已经暗沉了,走出帐篷,远处的的天际是残存的霞光,晕染了一方天空。
      “大帐那边怎么样了?”谷梁岫扭头一看,是刚走出帐篷的高大夫,高大夫正同一个士兵说话。
      “情况不太好,好几个军医都进去了,却一直没有出来。”
      高大夫听完士兵的话,蹙眉细想了片刻,然后转头看了一圈,发现附近只有谷梁岫一个人,便顺手招呼道:“你去帐篷把我的药箱拿出来,随我一同去大帐。”
      魏重箫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他的左臂几乎被砍断,森森白骨刺的谷梁岫心脏一阵抽搐。
      床边围了一群大夫,谷梁岫跟在高大夫身边,他探了探头,看着床上的人。此时魏重箫人事不醒,左边的被褥已经被鲜血浸的通红,谷梁岫忍住心里的不适,他挪了挪脚步,离床上的人更近了些,鼻间可以嗅到浓浓的血腥味,谷梁岫正盯着他的脸看。
      这是一张阳刚英气的脸,小麦色的皮肤此时泛着一层青黄色,谷梁岫在心里猜测他的年纪,看这面相大概是二十五左右,不过谷梁岫在他的鬓间发现了好几根银丝,这雪白的颜色让谷梁有点不舒服,这人少年白发,生活想必不是那么如意吧。
      “呜……”床上的人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惊着了正盯着他看的谷梁岫,也引起了军医们的注意。
      “将军……,你醒了?感觉如何?”军医们拥上前,关切地询问。
      谷梁岫被挤到了外围,他稍稍踮起脚想看看床上那人醒了没有,可是以他这一米七几的身高根本不能完全看到床上的人,他只得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殿下……,殿下……”细碎的声音从人群中穿出来,谷梁岫忍不住蹙眉。
      军医们自然也是听到了魏重箫的呓语,惊讶道:“将军说的是哪个殿下?想必是有要事要说。”他们复又围到床头,想听得更清楚些,不成想魏重箫呓语了几句又昏死过去了。
      军医们又在大帐商量了一会,这种外伤倒不会过于危险,只是魏重箫伤的重,流的血又多,这一两个月怕是不能自由活动了,叫来侍卫嘱咐了几句,军医们便散去了。
      谷梁岫回到伙房帮着做了晚饭,自己却没有吃就睡了。谷梁岫住的帐篷里有很多兵士,这种大通铺开始也是住不惯的,一段时间后也只得这么着了。他翻来覆去的翻了一会儿,听着帐篷里此起彼伏的鼾声,更加难以入眠。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谷梁岫顶着两个黑黑的眼圈,衬着他苍白的脸和这几天瘦下去的面颊,真是吓煞旁人。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敌军又来叫战,悍庭城墙高耸,固若金汤,城墙之上安排兵士坚守,珞鞻便攻不进来。不过魏重箫身受重伤,军中士气低落,如此大好时机,珞鞻怎可放过。
      两军之间紧绷的战局自是没有影响到谷梁岫的,他天天围着灶台转,又想着魏重箫,想他清醒没有,想他的手臂好没有,想用什么方法去大帐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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