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叶蓁蓁》一品清见

1、 天外来客

　　叶蓁蓁单手挎着竹篮步出院门，此时正值仲春时节，清晨的阳光明媚温暖，正是采摘红蓝的最佳时段。红蓝花是制作唇脂的重要原料，需在晨露盈株之时采摘。于是蓁蓁便挑了这日早晨，早早起了，还特意换了轻便衣装，以便登山。
　　好在蓁蓁从小便居于此山间小筑，山路也是走熟了的，对山中情况也甚为了解，便不必担心于山势陡险、野兽窜行之类，因这山不是什么庞然山脉，只是围绕于城镇边缘的小型山陵，不过百丈而已。蓁蓁此去的山陵位于外围，山中泉水在山脚汇聚一条丈许宽的溪流，溪中清澈见底，鱼儿自在嬉戏。蓁蓁提起衣摆，踏着溪中圆润光滑的卵石，淌到溪流的另一边。此处山南水北，正是山的朝阳面，红蓝性喜暖阳，又好湿润，照此处上山，定能寻到。
　　蓁蓁看了眼四周，见前方古木下陈着些昨年樵妇打柴落下的枯枝，便去拣了根粗长结实的，掰断枝杈，握在手中，方才上山。山中并无甚高大树木，以野草、灌丛居多，蓁蓁捡来这枯枝，便为打压挡路野草免将衣物弄得更脏，倘若遇着什么虫蚁蛇兽，也好有个防备。蓁蓁曾数次来此采摘红蓝，知只需沿此狭窄山路直上到山腰，再绕过一处奇石，便有一大片红蓝花丛。这怪石在半山处尤为突出，约有五六丈高，形状奇异，尖峭险峻，因此挡住了人的视线，若不绕过此石，便见不到那美丽花丛。此时蓁蓁已来到那怪石处，晨间湿润的泥土早已沾湿了鞋袜，蓁蓁也有些气息微喘，见到这奇异的石头，不免为其凛然傲立的姿态所惊服。
　　“不知今次那红蓝长势如何，若开得好，那制出的胭脂一定是好的，阿紫一定会喜欢”，如是想到，蓁蓁便迫不及待绕过怪石，向那处缓坡一望，果不其然！蓁蓁张大了眼，那惊叹之意，毫无保留，透过那澄澈双眸，可见那世间美景:那丛丛的红蓝，红的黄的错落相见，衬以碧绿枝叶，便似那美人腰间绫带，而那红黄花朵便是那繁复华美的刺绣，在清晨和暖的日光照耀下，柔美耀眼。再加之露珠盈叶，折射出七彩光芒，更是美不胜收。蓁蓁已然制不住脚步，扔下枯枝挎着花篮疾步走入花丛中。这片红蓝确实长得好，矮的也过了蓁蓁腰间，高的更是没过了肩头。蓁蓁立于其中，竟辨不清方位。小心避过花株枝梢间叶片边缘的尖细针刺，将那丝状柔软的的花片连同苞朵一并小心摘下，再轻放进垫了素布的竹篮，竟连那艳红花瓣上的露珠也未掉落，在阳光下闪着熠熠光彩。制作胭脂需要纯正的红，蓁蓁便挑最红艳的花朵采摘。不多时，便摘了满满一篮。正要离去忽听得那边丛中传来异响，细听却又没了声息。蓁蓁小心拨开花丛，并未发现有何奇怪之处,也不再理会。这时早已入了花丛深处，蓁蓁也懒得回头，便直直往前走 ，从这边出得花丛也是一样。这边红蓝更加茂盛，叶片布满尖刺幸得蓁蓁在出门前便在手腕上绑了布条，此时只在脸上围张布巾，也不怕刮伤。
　　走了一阵，见眼前花丛渐矮，便知是到了边缘处。蓁蓁加快步子，出得花丛，已然略带薄汗。望了眼四周，见野草丛生，碧绿一片，零星的花朵点缀其上，颇为清新可爱。不见那怪石，想是到了山的另一侧。蓁蓁打算立即下山，不再多做逗留。
　　转身望一眼红蓝花丛，却见一抹白影闪过，定眼一看，原来是只小巧圆润，通身雪白的兔子。蓁蓁见它双耳竖起，水润润的圆眼睛眨也不眨得盯着自己，觉它模样很是可人，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特意放轻脚步走近它。奇怪的是，那兔子竟也不惧他，见他走近，甚至垂下了双耳，一副温顺可爱的样子。蓁蓁见此，心中更加怜爱，蹲下身，伸出纤白的手掌，轻轻抚摸兔子柔顺的皮毛。见它也不躲，又摸了摸它的耳朵。站起身，蓁蓁打算回家了。却见方才还温顺可爱的兔子，此时竟叼住他的衣摆，使劲拉拽。蓁蓁见它如此，也觉奇怪。“小兔子，你可是要带我去哪里？\\\\\\\\\\\\\\\" 莫怪蓁蓁有此发问，他始终相信，万物有灵。蓁蓁常年居于山中，与野物相伴，那些所谓凶猛的野兽也从未伤害过他，蓁蓁能感受到它们的友善。
　　见那兔子一直拽着他的衣摆，蓁蓁便试着随它踏出一步，果见那兔子松开他的衣摆，蹦跳开似要为他引路。蓁蓁便想，随它去吧不定有什么趣事呢。如此，蓁蓁便跟着小兔子，一路沿着花丛边缘，避开茂盛的野草，来到一处石壁于花丛相交的角落。见兔子停住不动了蓁蓁才在兔子停留之处发现那片黑色衣角。蓁蓁走近几步，惊觉那似乎是个人，方才及膝的草丛掩映之下，又加隔得远，蓁蓁竟未觉察。此时看来的确是个躺倒的人。蓁蓁站在那人几步之外，见那人未有半点动静，又试着发出声音，“喂，你还好吗？\\\\\\\\\\\\\\\"也不见那人动弹。蓁蓁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做，只立在那人几步开外。此时山间尤为安静，连鸟雀之声都未有，那人躺倒在那里，半丝声息也无，唯有微风中摆动的草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蓁蓁此时有些不知所措，那人究竟为何昏迷于此，莫不是受了重伤？若为江湖人士，又为何会造访此荒野之地？这人是死是活？若活着，救是不救？且不提能否救治，假设救了个恶人，可不就要为祸人间！蓁蓁自纠结不已，又不敢贸然举动。挣扎一番，终是走向那人。若是个好人呢？蓁蓁以此安慰自己。
　　蓁蓁小心走到那人身旁，轻轻拨开野草，便见那人紧闭的双眼，眉目凌厉眉毛粗黑浓重，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嘴唇削薄而线条分明，尤其下颌弧度硬朗优雅。可惜这般容貌，竟未入得蓁蓁的眼，只做了分辨男女之用。（蓁蓁自小长于山野，甚少与人打交道，即便见了人，也无交流兴趣，对人的容貌无感，也在情理之中，更别说比较美丑。只可惜了那人俊美如斯。）将视线下移，见这人胸膛还有细微起伏，蓁蓁才确定此人还活着。这昏迷之人除脸颊上有些细微擦伤之外，似乎并无其余伤处。蓁蓁又细细查看她的身体，发现她右臂衣袖的颜色要深些，这人穿了一身黑衣，凭肉眼也无法分辨。伸手轻轻一抹，收回手一看，指尖沾染一抹淡红。“这是……血？”确实是血，蓁蓁将手指置于鼻尖，有生涩的腥味，这女人受了重伤。蓁蓁犹豫片刻，还是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小心地将女人右臂的衣物割开。伤口早已与衣物粘连在一起，蓁蓁尽量小心地避免触动伤口，轻轻将衣物撕开，尽管如此，伤口还是溢出汩汩鲜血，这人竟也未疼醒。这伤口甚是奇特，位于女人肌肉线条优美的右上臂，位置偏内侧，形状为圆形，皮肉翻开，呈淡红肿胀之势。就算蓁蓁再不了解，也知这伤不会是刀剑之类的金属兵器（传说中的冷兵器 ）所造成的。毕竟不是医师，蓁蓁也无法替她治伤。正思索该如何处理，余光却瞥见那石壁缝隙的角落里的微圆叶片，“是金钱草！”蓁蓁几步走过去，用匕首割下一把金钱草茎叶，再从篮中取出竹筒，竹筒里装的是蓁蓁用来解渴的清水。将金钱草洗净，用干净石块碾出浆液，将碾好的金钱草收到手掌中，蓁蓁又回到女人跟前，将手中的草浆敷在她的伤口上，这才松了口气，坐到女人身边。这金钱草有止血消毒的功效，想来这人的伤也不至受到感染。
　　见女人还未苏醒，蓁蓁又拿出竹筒倒了些水在手中，轻轻拍在女人脸上，又用水将她苍白毫无血色的嘴唇润湿。收回手。蓁蓁不眨眼得盯着女人的脸，生怕错过她醒来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