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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吉原被囚禁的月亮(05) ...

  •   团长完成这幅供奉他人生神袛的曼陀罗沙画后,邀请桂和他一起见证作品涅槃幻灭的时刻。画室的穹顶打开,月光倾倒在沙画,斑驳的光影有着致幻的绰约。一片和光同尘中,整舱上升至露天处。这被月辉打捞的神圣坛城才出世,海风便蝗卷暴殄而来,片刻已啃噬掉大部分精致轮廓,而幸存的纹饰图腾也被细碎的乱风舔褪形色。

      虽然是在游戏中,但桂怀疑自己已真正地陷入了一场招魂仪式。在各色风沙的包裹中,在速朽的城池绝望的怨念注视下,桂以他超越女巫的直觉,预见到了某种灵魂被洗涤的凶讯。沙画中的场景栩栩映入眼帘,那催眠的迷幻场景太过不祥,想要抽身却被团长困在风沙中。

      团长支配着风,将牧师裹在沙茧里,似乎想要让每一粒沙都从桂眼前划过。在狂乱风沙中,桂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无数道一闪而逝的银沙吸引,它们如流星,又狠心又弱气地在混沌宇宙中刻出一道道细碎的天机。

      桂只觉那些似曾相识的轮回印象,倒叙至蛮荒又插叙至未来,上下波动猛烈地敲击着心脏。脑中闪过深沉的惊雷,照亮了历史阴云,让焦黑的史册暴露出早被焚毁的叙事章节。那棵灵魂的时间树,叠加了无数形迹脉络的思想浓荫,也被狂风绞得枝桠离散,寂灭的枯叶在虚无中沸腾着,把空荡荡的独木空间拓成了无边无际的荒原。

      “你……”头疼欲裂的桂没有退出游戏,反而惊讶于对方的幻术技巧,黑胡子正在给自己施加莫须有的轮回记忆。这么粗暴又彻底的洗脑(魂)方式,这个世界上怕是精通幻术的蓝染教授也做不到如此真实。还好桂精于对自己大脑的保护,不然被强制加载了这么杂乱的记忆,现在不是多重人格分裂也要自我认同障碍了。

      “哦?你想起什么了吗?这个特别的招魂仪式,是为了迎接王者的降临呢。”团长语气虔诚:“你是王,我愿尊您的名为神袛。”

      “不是王,是桂!”给自己加了一个精神咒,从对方的催眠控制中强制挣出,牧师跃至桅杆顶端,迅速给自己做精神治疗。

      团长看人跑了出来,挥手荡净了最后的沙:“遗憾。你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也没有想起什么事情。看来游戏里的效果确实不如现实呢。”

      桂只是冷笑:“呵,你果然已经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

      “是的。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谁。”

      “那么,我不必陪你做戏了。正好,我的同伴也已经到了。”

      “同伴?”团长敏锐抬眼,一艘航空舰正向着黑珍珠号急速降下,那正是快援号。而比庞大的船舰还要先降落的是,战斗法师白夜叉与剑豪副长。两人生怕对方抢了先,下坠途中不断69花式转体推搡,双双摔了个五体投地。

      “哟,黑胡子团长,和我们的奶妈玩得开心吗?”摔得鼻血狂喷的白夜叉赶紧起身,一副主角登场的拉风,对牧师得意道:“多亏你在通讯中发送了位置分享,我们才能这么快找到黑珍珠号。假发你这回可立了头等功哟。”

      “不是假发是桂!我这变装达人会看不出他那拙劣的变装吗?从看到黑珍珠号那一刻起,我就无比确信他是黑胡子本尊了。多亏我机灵,装傻陪他演了场戏拖延时间。”

      “哦?你原来是这么聪明呢。”团长被陆续登船的角色围住并不动怒,也没有任何防卫的举动,只望着桂问:“你在画室内和我说的话,到底是真心话还是顺着我的戏路在演?”

      “你猜?”桂跳下桅杆,拿出团长签名的写字板,一副普法宣传员的口吻教育道:“在空白处签字之前,先确认一下有没有上一页,这是常识啊。”桂将上一页内容拉下来,那是黑珍珠号的财富转赠合约,含妖银在内。

      合约立即上传至世界频道,可想这个重磅消息将在全服制造怎样的震撼。即便众人在海洋上,都能听到遥远的岛上有人在对天鸣炮。

      “黑胡子,我并不想用武力解决你,乖乖交出妖银。”桂没和船员商议,擅自给了团长谈判的余地。

      团长笑纳这份议和的好意道:“已经给你了呀。把它拿到游戏中的交易所提取三维密钥,就可以去古灵阁兑换拿实物了。”

      桂看着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项链道:“你以为我会信你吗?你不过是随意从身上拿了一个饰品,这可能是真的吗?”

      团长还施彼身,哈哈大笑:“你猜?”

      “如果我是你,一定会用最复杂的空间咒将它藏好。”桂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略微惊慌地求证:“你召唤银沙水晶瓶用的咒语,就是一种高级的空间术!你该不会把妖银化成沙作画?而那些沙现在已经随风弥散在海洋中了……不,不会吧?”

      团长满足地欣赏着牧师蹙眉的样子,这张脸背后的反应让他臆想得都快笑出声来了,他只欠揍地重复:“你猜?”

      “正因为银沙是妖银,所以致幻的魔法才如此强烈?”桂继续试探。

      黑胡子恶趣味:“所以,你继续猜呀。”

      “说,你要什么条件。”看桂陷入无可奈何的抓狂中,副长直言插入做起了交易。

      “我和他说话,你闭嘴。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只对牧师保持微笑的团长此刻情商与耐性一泻千里,羞辱得副长拔刀要砍人,还好兰博拉住了他。

      “既然如此,只有这招了。”牧师竖起修长的中指,亮出他那据说能控制人心的戒指:“在这个戒指的控制下,你会乖乖地对我说实话的。”

      “呃……”

      团长一脸被牧师吓(蠢)呆的样子简直让桂太有成就感了。牧师亲吻着戒指,并将这个吻轻轻吹到团长身上。团长立即放弃抵抗,驯服地跪在桂脚边:“我挚爱的主啊,您有何吩咐?”

      桂俯身,对团战环指四周:“你看看,我们这里有三方人马,你跑不掉的。告诉我,妖银到底藏在哪儿?”桂俯身提起一撮胡子,让黑胡子仰面看着牧师暗光闪烁的眼睛:“我是说,真正的妖银,不要耍花招。你懂我的心思,对吗?”

      团长被这双眼睛凝视,哦呼出一声被电击中的销魂余韵,他坏笑道:“是的,我懂。如您所料,海里散落的银沙中,含有妖银。”

      团长面朝大海举起一只手,用拉丁语念起了古老的风的咒语。风潜入海中,将散落的银沙聚在掌内,迅速凝结成块。

      “这就是您要的东西。”团长笑着将掌中物呈给桂,桂伸手去拿的瞬间,一道青光捩过,妖银已经被冷刃挑起落入副长手中。

      “真选号,保护副长撤退。”兰博朝天鸣炮,一条快艇即从不远处冲刺而来,准备接应副长,莫西干们纷纷扛起重械正式暴走了。

      此动彼迎,一直有此预判的JOY号与快援号迅速组织攻击。黑珍珠号不是开阔的战场,善于远战和力量攻势的机械朋克党没有任何优势。但这并不意味着两船人马可以很好地压制真选号,毕竟副长作为一个剑豪,近战开杀无敌,尤擅破阵突围。能挡他的,也就他的老宿敌白夜叉了。

      白夜叉手中的木棍早就换成从快援号上淘来的银武长棍,破云穿雷而来,起招就是高调的碎霸荡开护卫,爆裂的煞气让整艘黑珍珠船体一震。副长当面迎接这一记棒喝又被闪了个影击,提神醒脑。然而任由白夜叉花式强袭,副长只退守不反击,势以最快速度逃离黑珍珠。

      “哟,宝贝儿,你是舍不得打我吗?”白夜叉跟在剑豪后面没羞没躁地挑衅,这话要在以前倒是一击必炸毛,然而此时的副长气骨沉稳,连啐都没个声响。

      机械师小玉见银时的斗嘴经验还停留在学生时代,根本撩不动社会人,召出空战机器人投下风暴硬拦截了副长。白夜叉见机以棍淬剑,杀招频催炫纹满天,副长也因孤立无援不得不被吊起斗志,杀意形诸于刀剑之上,出招越发锋利起来。

      银时的打法一贯是扬抑随心,顿宕随机,纵收间轻巧地拨弄无穷解的杀伤。土方意不在绵战,雕镂破点,在关节处剑挽霜花,即便凑招也必然实用。正如他们的头发一样,一个天然卷,余威不竭;一个黑直短,森严峻刻。

      滞光杀眼,颤刃杀耳。两人啪啪地交错,打得越发激烈。眼看前来接副长到交易所换密钥的快艇已经到达,吟游诗人翻了个白眼。高杉受不了这两位无论干什么都一副秀基情的均等对峙,先是拨弦激发豪情,又拿出细剑霸道地截断了对方的法师增援。

      白夜叉猛地提振精气神,横征野荡,棍下是覆鼎的力道,打法立即绝杀果断起来。剑豪这硬气的架子拥招后也是骨朽欲裂,手中妖银在狂攻中甩落。紧要关头,副长分出一刃飞剑,将妖银精准地弹给登船的快艇人员。

      “副长!那个不是我们的人!”看清来人,山崎紧张提醒。

      副长一惊,补招燕返将妖银截回,但那道迅猛而随机的银色抛物,还未落地就被一阵枪弹连射带上了天。流氓阿飞掠过上空稳稳截住,道一声“副长谢了”,一路抛沙障眼,踩着千反白蛇的掩护枪声,跳到真选号的快艇上。所有人才知道,快艇早被这俩假面人士盗取,还是他们一路开来的。

      “学长,我先去啦!”阿飞留千反白蛇一人被快援号船员围困,自己去兑换密钥,小玉立即驾乘飞艇追了过去,往海上一通猛射,阿飞则游刃有余地蛇形走位。看妖银被夺走,各方人马也就停战了——除了青白两位,继续互相埋怨扭打。

      巫师乱菊用魔杖抵着千反白蛇的腰:“此次登船行动,我们并没有告知两位。看你们的立场应该不是JOY号,而是晓团。我们的情报严密到系统都无法窃取,你们怎知?”

      没否认对方有关自己立场的推测,千反白蛇只笑着说:“我们也是恰好被团长告知了黑珍珠的位置。只有我们,才能让妖银能发挥真正的作用。”

      “哈哈,想用区区两克妖银就改变世道吗?我们连想要救一个人都被告知是痴心妄想呢。世道要是这么容易被改变,妖精们早就铸造出魔戒推翻巫师政权了。更何况,你们也得不到妖银。”拳法家武藏一拳把千反白蛇钉入船板中,笑道:“快援号的头号高手,那个坐船就吐的剑圣,现在就在岸上等着阿飞登陆。小流氓是敌不过大无赖的。”

      千反白蛇毫不惊慌:“我们的团长,被囚禁的月亮,今天刚好解除禁足出门了呢。所以就看是剑圣厉害,还是我们的团长了。”

      “最厉害的,当然是我的团长了。对吗,黑胡子。”桂和团长倚在船首,冷眼看着下面的闹剧。

      黑胡子笑道:“能揣测主人的意图,陪主人做戏,是我的生存之道。”

      桂夸赞:“真聪明,把假的妖银扔出去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哈哈。所以,快给我真正的妖银吧。”

      “亲爱的Rose,宝物就在你内襟口袋里呢。”

      桂难以置信地从口袋中掏出一颗银色的矿石:“什么时候?”

      “在我以你为模特,为你整理衣襟的时候。”

      “怎么可能……”

      “我说过了,一开始就知道你。所以,我会在你向我要之前,就给你。”

      “我们,认识吗?我是说,现实中?”

      “认识哦,而且,如此熟悉——假发。”

      桂因这称呼一怔,难道对方是风纪委员会的成员?只试探问:“你把妖银给我,是想救旦那?”

      黑胡子俯身罩住牧师,唤出一道飓风屏障将两人包裹在内,说道:“你不是比谁都清楚,这点妖银是无法救他的吗?你也一直知道,让旦那死亡的是白色诅咒,这诅咒本身就来自妖银,而且是更为纯粹的,足以制作至尊魔戒的妖银。你们得到我给的妖银,并不是为了拯救,而是为了安葬。你们想借这少得可怜的妖银控制多串的心智,命他放松对旦那的魂契控制,让旦那在人生的最后能够安然而逝。真正已经绝望并放弃旦那生命的是你们,我说的不对吗?”

      “你……到底是谁?”

      团长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把魂契想得过于歹毒,把多串想得过于恶毒。其实他并没有利用魂契对旦那持续施暴,你们也不用臆想旦那的灵魂随时被折磨。把旦那痛苦的根源甩到多串身上,就能让你们好受点吗?所有人都顺从旦那的死亡命运,却唯独多串一人在反抗。我丝毫不怀疑,多串最后不惜以魂契强制命令旦那活下去,当然,那种活法并不是个体面的生命了——这是后话,暂且不谈。”

      桂愠怒:“你是魔法部的吗?替那青光眼说话?发生在两个灵魂之间的牵扯,我们在臆想,你也一样。多串恨旦那,光凭这一点,他就有足够的折磨动机。”

      “哈。刚好相反,多串是爱旦那的。因为爱他,所以不惜逼疯自己的心智、毁灭自己的灵魂也要证明他的清白。多串最恨的,是舍弃了一切也无法找到真相的自己。多串与其说恨旦那,不如说是被抛弃的迁怒。”

      桂扶额大笑:“这简直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爱若以疯魔去控制,便是实质上的恨。诡辩在我这里,没有丝毫说服力,只会让我恶心。”

      团长也大笑:“看来,你只是爱过,还未真正挚爱过谁。爱的出发点是——让对方绝对存在于自己的生命中,以抵御生命孤独的人性需求。最令爱痛苦的是抛弃,而非分别。旦那先抛弃了多串,并且拒绝一切维系;多串想借由真相来弥合,可惜未能成功。”

      “你是不是还想说,多串因此才用魂契强制维系彼此?”

      “多串没有这么中二,用魂契维系多虚伪,多串只是利用这个工具寻找真相罢了。工具用完便扔了,如非必要,多串可能这一生都不会再次启动魂契。”

      桂讽刺:“呵呵,团长,如此颠倒青白,你还真是爱的导师呢。”

      “哈哈,世界上再也没有谁比我更了解爱了。”

      “既然如此,”桂坏笑,“你不是说挚爱我吗?那我不用戒指控制你的心智,你愿意为我去死一回吗?从这里跳下去。”

      团长也坏笑:“我可以为你死千千万万遍啊。但爱最痛苦的是抛弃,为了证明你不是抛弃我,哪怕在游戏中,我们可以一起死吗?”

      团长跨过船舷,一手扶着船身,一手伸向桂:“You jump!I jump!”

      桂朝他伸出手,却是一掌推落他:“废话少说!Hurry!Jump!”

      团长轰然落水,被过河拆桥的他依旧摆着笑,暗语私授:“如此绝情,是怕我说出你一直保护的秘密吗?有关旦那身上有那块现世最纯粹的妖银的事实。你怕野心家将它铸造成至尊魔戒,不惜去杀你爱的人。它虽然是白色诅咒的根源,令□□消亡,但却可抗衡魂契这至黑魔法对灵魂的侵蚀,守住旦那最本真的自我。你怕有人会夺走它,让旦那变成行尸走肉彻底陷入灵魂的虚无。在灵魂和□□间,你选择了灵魂,坐视旦那的死亡。”

      “够了!你住嘴!你这个妄想家,不要试图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信息!”

      “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了吗?”

      “无论你是谁!我都对你全无兴趣!”

      “假发,你一直误会我了,我并无恶意。给你点提示。我的确是风纪委员会的成员,我们是同级生,一同出生入死。我一直站在黑暗的阴影下,无声地保护着大家。我本是消失的人,但却冲破幻影而出现。最重要的是,我们之间的关系,绝非一般同伴可比。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桂顿时大为惊骇,一个遥远而模糊的名字从团长身边溅起的水花中快速透脱,海天对峙般浮露出来。桂不敢相信他们竟然会再次重逢,只按着自己的心脏努力镇压着澎湃心潮,但那个名字已经脱口而出:“库洛……”

      团长爽朗一笑:“嗯,你是记得我的……”

      桂转头大声对同伴兴奋道:“啊!大家!库洛——Kuroko!黑子!黑胡子就是黑子!黑子野太助啊!”

      “哈?有这号人吗?存在感为零啊!”银时吼道,副长给了他一拳:“连黑子你都忘了!他精通幻术!是一直站在阴影中无声保护我们的重要伙伴啊!”

      高杉也点头:“啊,我也记起来了——如幻影一般消失和出现的神助攻,身手了得,即便是我的鬼兵队也不是他的对手。”

      桂感动地对团长说道:“库洛ko!当你把宝矿力给我的时候,我就认定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伙伴了!抱歉,我竟然没有认出你来!你等着,我这就来救你!”

      面对甩下来的救生圈,团长面无表情地一头沉到海里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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