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圣诞舞会(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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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安静地站在人群里，仰着面庞，湛蓝的眼睛里透着茫然的神色。明明心里已经震惊得无法言语，脸上却根本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来，只好这样呆呆地看着台上的少年，任四周的空气变得越来越鼎沸。
迹部景吾终于失去耐心了，一把将小提琴塞给旁边的某位同学，然后跳下台径直走到清和面前。“别再东想西想了，跟本大爷一起走就对了。”他拎起望月递过来的礼盒系带，另一只手抓住清和的手腕，直接把他拉到了会场外面。热气球已经降落在了小广场上面，迹部把礼盒小心地放进去，然后拖着清和一起跨过船栏，站在了热气球飞船里面。
清和这才醒悟过来，立刻扑到船栏上：“啊啊，还有小龙啊~~~”
“不用管他们，有Kabaji在。”迹部姿势优雅地拎着清和的后衣领，从他的口袋里翻出车钥匙扔给不远处呆站着的清雅，“舞会结束后Kabaji会送你们回去。你哥哥的话，暂时就交给我好了。”说完向驾驶员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立刻点火。
热气球迅速地膨胀到极限然后带动着飞船慢慢地升到了空中。会场外面聚集着的少年和少女们都兴奋地向他们道别，好像他们坐在不是热气球而是宇宙飞船一样。清和看到望月笑眯眯地挥舞着双手作出一副“一路平安”的样子，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迹部要拉他来参加舞会。
——这个喜欢华丽又讲究排场的少年，连送一份圣诞礼物都要弄着与众不同，真是让人既无语又感动……
“你从来没有在空中看过东京都的夜景吧？”迹部放开他的衣领，双手扶住木质围栏，“在离开东京都之前，好好看看自己生活着的城市吧。”
清和愕然地抬头，刚好看见风迎面吹过迹部卷翘的碎发，凌乱地盖在了眼睛上面。虽然看不清表情，但迹部微挑的嘴角还是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享受的愉悦，和一抹淡淡的温暖与鼓励。他慢慢地站直身体，和迹部并肩靠在一起，垂下眼眸望向渐渐遥远的地面。——“你知道我要走？”
“嗯。不二周助的姐姐似乎与你的某位朋友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消息一出来我就从不二那里知道了。话说回来，你居然没有亲口告诉本大爷这件事，太不把本大爷放在眼里了吧？”
“抱歉，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毕竟对你来说我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本大爷的朋友，不管认识时间长短对本大爷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连这点你都不明白吗？”
“对不起！”清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应该说是我太不自信吧。明明年纪比你大很多，却总是在接受你的照顾，想起来真的很惭愧……不过能被Atobe看作重要的人，我是很高兴的。”
迹部没说话了。只是高兴而已吗？明明已经自觉不自觉地把这个人放在了一个特殊的位置，可是这个人自己却毫无知觉，实在是让人沮丧万分。
沉默下来的空气渐渐变得有些冷凝。两人吹着高空冷凉的夜风，那刺骨的寒气让他们同时瑟缩了一下。“景吾少爷！”一身黑衣的驾驶员忽然开口了，从启动器后面出来，递给迹部一条厚实的编织毛毯，“因为没有特别吩咐，这里只有毛毯是常备品……”
“没关系，够用了。”迹部将毛毯随手展开裹到清和身上，“这点冷空气还不在本大爷的眼里。”
清和侧过脸，好笑看了他一眼，解开毯子用手抓住两个边角然后一只手臂越过他的后背揽在他的肩膀上：“不要逞强。不想让我内疚的话，就靠到我身边来一点。”
迹部有些不高兴地挑了下眉，但还是敌不过清和的坚持，乖乖地和他一起趴到围栏上，让毛毯能盖住两人缩在一起的身体。清和忍着打喷嚏的冲动，把有些发痒的鼻子揉了揉，说：“这么冷，明天应该会下雪吧？
迹部抬头看看漫天的星光：“应该不会。”
“是吗？真可惜。”清和伸着脖子望着遥远的星棋罗盘的大地，“如果下雪的话，就会有雪祭一类的庆典可以看了。”
“雪祭？那和秋祭的庆典也没什么不同吧？”
“嗯，也就是赏雪、祭神和逛庙会之类的活动，虽然没什么新奇的，但参加的时候还是会很开心。Atobe以前参加过吗？”
“没有，这样的庆典太多，早就已经审美疲劳了。”
“呵~~，喜欢举办庆典，是因为对东京都的人来说，任何一点自然的恩惠和美丽都是值得庆祝的啊。”清和伏在栏板上，用一只手肘撑住下巴，微笑，“连最平常不过的风景都能用感恩的心情去面对，果然东京都的人民是最可爱的~~”
“那么你修完学还是会回来的吧？”
“当然，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抛弃东京都。没有意外的话我大概一辈子都会留在这里。”
迹部瞥了清和一眼：“说一辈子也太早了吧？”
“不早，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外面的风景再好，可是我生长在东京都，只有东京都才是我的世界。”清和伸出手指指向下面灯火通明如同繁星闪烁的城市，沿着蜿蜒远去的街道画出一道虚空的曲线，最后指向未知的远方，“何况这个城市这么美好，古典、优雅，温柔隽永，就像一位高贵的大和女子，举手投足都是安宁祥和的气息。这是我们心灵的故乡，任何地方都无法替代。”
迹部有些惊讶地听着那几乎是咏叹调的赞美，眺望的目光也渐渐变得认真起来。仿佛是第一次仔细地打量这个繁华与古朴共存的城市，那炫目的灯火散发出来的温馨和明媚的味道，那河水倒映着的七色琉璃般的幻彩和清新的气息，甚至是那高高低低的楼宇间穿梭而过的缎带般的橘色道路，都在他的眼睛里忽然变得美轮美奂起来。耳畔有细细的风声吹过，恍惚间，似乎听到了来自遥远大地的喧闹和歌唱，在精致的大小广场上渲染着属于节日的欢乐。视野里，如金甲虫般的汽车一路飞驰而过，拖着长长的光束状的尾巴，在或奢华或典雅的建筑物中间川流不息。而内城之外，是夜幕覆盖下的墨色的土地，星星点点的淡色灯光和隐约可见的旧式庙宇，高高的柱子撑着四角状肃然排开的屋檐，在暗淡的山脉树影中，透露着慈悲和素静的祥宁气质……
“真美丽啊。”清和偏过头，享受地眯起眼睛，手指在空中点下一个一个标识，“圣田学院……美术大学……日和花园……东京博物馆……体育馆……音乐厅……啊，还有青学国中，呵~~，真怀念啊……在这些风景里面，Atobe有没有最喜欢哪里？”
迹部抬了抬下巴：“没有。对本大爷来说，所有的风景加在一起才值得喜欢。”
清和会心地一笑，心里有什么东西暖暖地融化开来。“能和Atobe一起看这样的风景真好。”他说，“我永远不会忘记今夜的东京都，也不会忘记，让我拥有这份美丽体验的Atobe。”
迹部转过脸，深深地看了清和一眼：“笨蛋……”
“什么？”
“不，没什么。”迹部垂下眼眸，玄紫色的眼睛隐没在暗夜里，只是嘴角带着一丝隐约的笑意。“其实，我也很高兴能和你一起。”他在心里轻声地说。
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会那么幸运，能遇到一个不为任何理由想要宠溺你的人。明明是天纵奇才，却总是傻傻的为身边的人牵肠挂肚，这个人的温柔似乎有一种侵心蚀骨的力量，让人只要触碰了一次就再也忘不了那种感觉。他迹部景吾从来不缺朋友，可是这一刻，起码这一刻，他只想和这个人并肩站在一起，看这茫茫大地上的风景。
清和见迹部不说话，往他的身边挪了一点，帮他将滑下肩膀的毛毯再次拉到胸前，然后和他一起眺望着近千米之遥的地面，任黑夜将两人的身影完全地淹没。
城市间有灯火明明灭灭，从高空向下望去，能够清晰地看见一层稀薄的雾气从山峦中弥漫出来，将遥远的山林树影掩盖得更加神秘空灵。与之遥相对应的，是繁华璀璨如立体画卷般的城市中心，尖尖的教堂屋顶，椭圆的花园建筑，飞虹般流彩明亮的长桥，在氤氲的夜色中勾勒着精致的线条。而广场上盛装的人们，或奔走或欢笑，用鲜花和气球点缀出跳动的华彩……
飞船渐行渐低，地面上有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飘行在空中的热气球，在拿着相机拍照的同时，一边喊叫一边热情地向飞船挥着手。清和探下身去，也不管下面的人能不能看见，展开大大的笑脸用力地吹了一声口哨。“我爱你们！”他快乐地大喊着，抛下一个又一个飞吻。
迹部刚刚柔软下来的表情立刻又变得僵硬起来。清和无知无觉地摆着明星POSE，笑容灿烂，明蓝色的眼睛里几乎要开出花来。“Atobe你看有人在公园里放焰火~~”他指着远处细碎闪烁的流光，得意地点评，“可惜一点也没有Atobe你放出来的好看。”
迹部无可奈何地撇开视线，在与一栋高楼擦肩而过的时候，目光突然凝滞住了。——顶楼大片的落地玻璃后面，是宫本修司站得笔直而又僵硬的身影，一叠好像是文件的东西散落在他脚边，即使不认真去看，也可以想见此刻他略带惊愕又深沉隐忍的神情。“哼~~~”迹部莫名地轻声一笑，看着旁边还在自得其乐的清和，嘴角慢慢弯成了惬意的弧度。
“啊，差点把这个小东西忘记了。”迹部忽然作出恍然的表情，弯腰拾起地上的盒子，不着痕迹地挡在清和面前，“再转过几条街就是你家了，先把这份额外奖品拆了看看吧。”
“好。”清和立刻转移了注意力，用下巴夹住毛毯的边角，探出手解开盒子上的系带。“咦？”他从盒子里捏出两张貌似是免费券的东西，好奇地问迹部，“这是什么？难道是你之前说的那个独一无二的礼物？”
迹部接过两张卡片，借着热气球的火光举在清和眼前：“坐拥雪山温泉，以体贴周到而又温暖的服务而文明，被成为东方小丽兹的银立索菲亚酒店，新年限量发售情侣度假招待券……”
“什么什么？”清和拽拽自己的耳朵，“你说的是富士山脚下的那个——银立索菲亚？”
迹部很肯定地点点头，手指在卡片上轻轻一弹，发出清脆的声响：“十二套招待券中的第二套，二月十四日情人节特别礼献。有没有兴趣一起去？”
清和歪着脑袋像不认识迹部似的看了他半天：“一起的意思是指我——和你？”
“你那是什么眼神？”迹部很不爽地眼睛一瞪，“本大爷没有可以一起去的人，好像你也没有吧？”
“话虽如此，可是两个男人一起去还是感觉怪怪的。本来在舞会上跳舞已经够特别的了，要是再一起去玩情侣度假……”
“有什么关系？已经抽到了的奖券就不应该浪费，还是说，你以为我会趁机对你做什么所以不敢去？”迹部挑起眼角，上上下下地把清和从头打量到脚，故意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清和面红耳赤：“什……什么话？一起去就一起去，别以为这种低级的挑衅我会放在心上。”
迹部没回答，用眼尾轻飘飘地扫了清和一眼，不置可否。清和从他的眼底捕捉到一丝一闪而过的得意，这才恍然自己无意间又一次地上当受骗，顿时满腔的羞恼都变成了忿然。“臭小孩~~~”他鼓着嘴巴气呼呼地骂了一句。
迹部把清和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好笑地伸出手想去戳他的眉心，可是举到半空又缩了回去，改成托住自己的脸颊，同时移开了视线。热气球已经不知不觉中飘过了市中心，再转过一条街就是清和居住的社区，清和还在惦念着银立招待券的事情，想了又想还是没能找出理由拒绝，等到回神的时候发现百米之下已经是自己家的房子，只好叹息一声，决定还是下次见面再说。
“该走了。”迹部懒懒地指示着驾驶员将飞船平稳地降落到地面，甩掉毛毯率先扶着围栏跃了出去，回身向清和伸出手，“下来吧。”
清和不屑地甩甩头，学迹部一个漂亮的起落跃到船外，下巴一抬：“别小看我~~~”
迹部哑然，瞪了他半晌才放下手，转身走到不远处几乎站成了雕塑的Kabaji面前：“她们都回家了？”Kabaji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那好，我们也回去。”迹部招手让停在车位处的林肯开过来，打了个手势让Kabaji先上车，然后回头看了看清和：“新年后再见。”
“嗯，新年后再见。”清和轻声地回应，唇角牵起小小的弧度，向靠近迹部的车窗挥了挥手，然后目送车子远去。停落在地面的热气球也开始重新启动，在一声喷火的响动之后缓缓地升上了天空。
“回来了啊~~”清雅从玄关处走出来，将一个小小的暖手袋放进清和手里，和他一起仰着头望着越来越小的热气球，直到它变成一个小黑点飘出了视野，才低下头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今天晚上，很开心吧？”她微笑着问清和。
清和微微一怔，露出温软的笑容。“啊，很开心。”声音轻轻柔柔的带着暖意，“从来没有这么开心。”
清雅点点头，看着清和抱着暖手袋转身进屋，自己也慢慢地跟了上去。夜色越来越深重，星光在泼墨一般的天幕中忽明忽暗，将两个人的身影完全淹没在黑夜里，流动在空气中的，只有遥远的从商店传过来的甜甜的童音：
——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今晚滑雪多快乐，我们坐在雪橇上……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圣诞舞会(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