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风里落花谁是主》慕雪居士

16、笙歌未尽起横流

　　西风乍起，抖落一地愁
　　身立白山黑水之间，戚少商才察觉天高寥寥，碧水依依，黑夜之中星辰璀璨，一轮亘古不变的满月悬于半空，此情此景只有一首诗能表他此时的心境，
　　秦时明月汉时关，
　　古来征战几人回。
　　但使卢城飞将在，
　　不教胡马渡阴山。
　　嗟叹！今人不见古时月，古月依旧照今人。如今在他身处边关南京道要塞——岫燕关，背后紧挨的便是自古兵家必争之要塞——仙霞关。金人要前行必经岫燕关后入仙霞关，若仙霞关失守金人便能挟制南京道，直取河间，真定和太原府，这三处地方军民屯杂，南北商贾往来频繁，且冶炼业技术尤数佼佼者，如此一来，北宋若想在日后固守应天府以南便杳无希望了。但宋军若能取得烟霞关，便能入得以北的西京道，往西北行便能直压金人边境，而且若是要西南而行便是燕云十六州——辽国境内了。这么些天过去了，完颜猊也好，朝廷的驻军也罢都未轻举妄动，这一战定乾坤的道理双方都是心知肚明的，若无万全把握，贸然先行只会自取其灭。更何况——目前朝廷似乎未有积极迎战的迹象。更何况，这一战，不仅是和金人之间的冲突，在河间府竹林小屋，戚少商便得知，蔡京连同辽人挑拨宋金坐收渔翁之利的阴谋已达到了目的。因此在面对金人进犯同时，辽人也不知何时会行动。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一阵嬉笑打破了戚少商的苦想冥思，回头一看，戚少商旋即也报之一笑，附和道，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哈哈……”
　　相望而视觉之后便是一阵放肆大笑。赫连春水再见戚少商之时，便万分高兴，些许时辰前他和数名部下护送粮草，未料竟在官道遇上了一场阻截，戚少商的出现不仅是旧友重逢的欣喜，更有对他雪中送炭的感激。
　　“方才多谢了！”
　　赫连双手抱拳作揖，戚少商见状忙扶他起身后对他轻轻一捶，
　　“谢什么。倒是你，多日未见怎么不见长进。看来成了亲之后疏于练功了啊。”
　　“说什么哪，红泪可是日日督促我勤于练功，保家卫国可是男儿的夙愿！”
　　话音刚落，赫连自觉失言，颇觉困窘望向戚少商，而戚少商见他憨态毕露，两人皆是情不自禁又笑了起来，掩面解窘。
　　“话说回来，辽人竟然如此猖獗想要劫走你们的粮草。”
　　“恩？辽人？”
　　赫连听戚少商言之凿凿，颇觉奇怪，忙问，
　　“辽人？今日要截我粮草的不是金人么，怎么变成辽人了？”
　　“赫连你有所不知，方才交手之时我隐约发觉其中一人刺有辽国的图腾，因此猜测此时非金人所为也未可知。还有……从今以后，咱们不仅要面对北边的进犯，还有那西边的……战乱之时，乘火打劫也是常有的事。”
　　“你是说，辽人可能……？”
　　戚少商没有回答，在那个已被蔡京挟制的朝廷之中，百官不可能相信他所言，既然如此不如做力所能及之事，将眼前这片河山竭力保护便可胸中无愧了吧，于是他索性舍弃了朝廷的一切来到这边塞要防，那儿有他出生入死的朋友，于是戚少商将连日来发生种种向赫连倾诉起来。

　　正值此刻，帐内烛影摇曳，完颜猊正异常出神地审视着挂于营帐内的军事图。案前，静静地置着一封信函。端详许久完颜猊觉得果然这一战还是速战速决来得好啊！

　　与完颜猊一样，想要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人可不仅他一个。
　　“如若完颜真如你所言必会在这三日之内出兵，那蔡相还可真找了一个会办事的可心儿了。”
　　“谢将军夸奖。”
　　顾惜朝此刻也在军营大帐之中，可惜既非金，亦非宋。辽国的大将军萧祁斜眼正打量眼前的这个人。
　　“完颜猊好大喜功，只要萧将军稍稍表示想与他联合犯宋，他便会立刻警觉，更何况他急于向他那金朝的主子邀功，好立他威信，因此他最怕别人抢去了这天大的机会。”
　　“呵呵。蔡相果然信守承诺。那么，之后如何，还得暂时委屈顾先生在我处多歇息几日再走了。”
　　“无妨。”
　　顾惜朝暗暗冷笑。他知道蔡京与辽国的往来大都都是和这萧祁，如今他供蔡京驱策，领命密行至辽国便是要通知对方，当日要想煽动宋金的计划已然达成，辽国可早做准备。可萧祁毕竟资历颇深，不可能随便便信了眼前这个小儿的妄言。如今萧祁为看看是否真是两虎相争，便想扣下他以探虚实。这不更好么？到最后，谁是谁的铒也未可知呢，顾惜朝这样想边退身而出。

　　再讲赫连听了戚少商陈述种种也觉事态严重，唯今之计无论辽过如何行动，金人侵他宋朝边境已成事实，也只能全力抵抗了。赫连之前也正愁没个可心人商量应付金人的对策，先进戚少商这个将才摆在这儿，万没有不征询他意见的道理，便问，
　　“我们该如何防范北边儿才好？”
　　戚少商环顾四周正色道，
　　“天已入冬，本不适行军，更何况粮草不足，劣势于双方都是一样的，因此无论敌我都想速战速，这些天还是快些准备才好。”
　　“这点你放心，这些天将领们都勤于操练。完颜猊这个人你猜此次会如何出击？”
　　“此人虽骁勇，却不善谋略。我看近些天天干风大，且入冬常是西北风，我们要小心他用火攻。将士们还穿牛皮甲么？”
　　“我马上命令下去早作准备！”
　　赫连恍然领会，豁然开朗，忙对身边之人吩咐了几句后抓着戚少商说，
　　“我说你啊，不如别回朝廷受那窝囊气，入这行伍算了。同样是报效国家，朝廷里那些事儿勾心斗角的，非你我所能猜度的，那顾惜朝如今也不知隐匿到何处去了，这次也正有了他搅混水，把你弄得够呛。不过他这人的确是有智谋，才老会被卷入这些事情中去。不如你我在这战场之上挥洒一番，那才是真英雄该干的事儿。”
　　戚少商听赫连之言颇有些动摇，男儿战场之上才是归宿，随后又听见“顾惜朝”三个字又想起心事来，沉默许久他才自言自语道，
　　“我再见他时只觉他又比以前清冷了许多，他这个人真是……”
　　忽地月隐流云之中，寒风乍起，戚少商也好赫连也罢都情不自禁地有些哆嗦起来。

　　二日后，金人发动奇袭，于岫燕关与宋军交战。
　　诚如戚少商所料，完颜猊根据细作回报认定宋军为轻装上阵改穿了牛皮甲，于是决定借着风势本打算火攻，却见火球直飞瞭望台却未见点燃，而个个迎战的宋军将领身上竟着着略显钝重的盔甲。相较之下，初衷落空金人倒显得被动起来。赫连见金人的先锋部队用火攻失败后，便下令严正以待准备冲杀迎敌。
　　战场之上，众人卯足了全力已拼得不分敌我，一个个活人似是把什么都丢了，见人就杀，只为保住自己这一条贵命。也鲜有例外的，正如这戚少商，他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格外冷静。赫连见状，间隙问那背后的戚少商，
　　“果然此次完颜猊便会亲自上阵吧。”
　　戚少商一点头算是回答。虽然现在还未见金人的大将却未能掉以轻心，戚少商只吩咐了赫连一句“小心”便继续杀敌。他二人没错完颜猊眼看计划落空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于是便披挂亲自上阵，只见他身穿一袭绛紫战袍驾着战马好似一道暗流奔波穿梭战场之上，挑杀了好些个宋朝的将士，那份毫不留情渐渐鼓舞了金人的士气，他们越战越勇。而宋军厮杀下来，竟也了有些颓废的败象。忽地完颜猊只觉一阵寒光摄入眼中，他露出一丝破绽，惊觉一人纵身跳上了他的马背，一把擒住了他的脖子，好在完颜猊机警，奋力甩身，和那背后擒拿他的人人同时滚下了马背纠缠起来，滚落地面的间隙之中，完颜猊找准空档用力一登，二人才分了开来，
　　“好险！”
　　完颜心中暗暗庆幸，若再迟一刻，项上人头怕是要受那一刀的吧。驰骋战场多年，像如今这样令他觉得被威胁，至今还有些冷汗的经历还并不多见。完颜猊来不及细想便一个跃身站稳，只见那眼前人和他人不同未着任何铠甲，只一袭白衣，腰间别着把剑鞘，再看那手中的明晃晃的宝剑，毕竟有些不同凡响，看来是个人物，他好奇问道，
　　“何人？莫非是那赫连？”
　　“这可要让完颜将军看走眼了，在下戚少商。”
　　“戚少商？”
　　完颜在心中暗暗重复了遍他的名字，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但也容不得多想又问，
　　“看你打扮非行伍中人，怎么也混到了战场之中？”
　　“大将军，在吾辈看来，躺在炕上死的那是窝囊废，在白山黑水中亡的那才是真爷们，天有灵地有气，只在此等地界才容得下我戚少商将这副身躯。投身行伍虽非本意，如今报效国家驰骋沙场是我戚少商生平夙愿。”
　　完颜猊心中大惊，此人不仅武艺高强，胸襟更是不同寻常，果不其然是个人物。他竟从未听闻，
　　“那么今日本将军还真要领教领教这宋朝真爷们儿的厉害了。”
　　说完便劈头就是一刀和那戚少商较起真来，渐渐厮杀下来，戚少商不免体力也有些不支，稍露疲态。料不及背后一支冷箭嗖嗖飞窜而来，只听得身边人喊道，
　　“小心！”
　　戚少商本能感到危险欲闪避，一个转身，就见那箭头射出寒光近身咫尺，他一个恍惚竟在心中不合时宜地暗暗感叹，这箭怎如此之快，犹如夸父再生逐日，那飞卷而来带起的一阵疾风呼啸狰狞而来，戚少商心中闪过一个影子——顾惜朝！就和眼前这只冷箭飞驰般，那变脸的速度令人捉摸不定始料未及，更带一股不见血封喉誓不罢休的戾气。戚少商此刻真懵了，没来由地竟心中蹿起一股无名火赌气似的竟准备徒手接箭，还未伸手，只觉身子重重往后踉跄了几步。周围人群惊呼起来，他才缓缓察觉那箭已插入了自己的胸口，钝痛忽地袭上了心头。疼！的确是疼，可又不是太疼，毕竟没有他加之于他心上的痛那般刻骨。哎！在这生死一线之间，他竟还想着他，令他不得安生，冤孽啊！忽地戚少商听见了鸣金收兵的号角声，只见完颜跨马看了他一眼便挥军离去，戚少商才觉得顿时轻松下来，随后便在自责和懊恼中失去了意识。

　　虽是措手不及代价惨重，好歹宋军还是强行给挡了回来，岫燕关幸未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