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瑾玉有个小目标》向曦行

45、第 45 章

　　兵仗司本隶属于兵部，明宬帝上位后，将兵仗司移归锦衣府管辖。军用之刀、枪、剑、戟、鞭、斧、盔、甲、弓、矢等器械仍由兵部与工部协办，而兵仗司征用各地能工巧匠，主研火器与军用船炮等物。兵仗司为机要之地，寻常人等不得进入。瑾玉能被承煜带去兵仗司坐坐，全凭承煜给他过了明路，提了那精巧火器为瑾玉所献。

　　术业有专攻，负责这事的宋监工见了瑾玉，如见九天神佛，忙不迭地问，“公子能否多寻些这火器配套的弹子来，小的观这弹子大有机巧，仅是打击要害便能将生龙活虎的猛兽击杀。若能做成铁蒺藜般，入体后炸开加大伤害，那普通士兵即使没打中要害，也能使敌军失去还手之力。亦或改了这弹子，以麻药或毒药装填，不只，还不只……”说到兴起处，神机乍现，宋监工一把取下悬在腰间的书簿与硬毫文笔，抬笔便在书簿泛黄的纸上写写画画。

　　见此，瑾玉起身避开，压在心头的沉积忽而豁然开朗。宋监工无心之语，却提点了他。瑾玉喜形于色，一向稳重的人话音都上扬了些，笑道：“承煜，我之前与外邦做买卖，买的都是西洋镜、香料、宝石首饰等物，今儿我却想到，我怎就不知去买他们的火器枪*炮，他们的船，但凡他们有的，我们没有的，我都可以买了来。凡事预则立，既知他们有的是什么东西，何愁无破解之法！”说得兴起，一时未注意脚下阶梯，一步踏空，直接扑到了承煜身上。

　　承煜笑着将他扶住，亦被瑾玉话里意思惊着，这里头干系重大，因道：“你既有心，我先替你揽了这事，回与圣人你是替我办事，免得你反遭其祸。只还是那句话，诸事宽心，万事有我，莫一个人愁这愁那的，熬坏心神。”

　　此时心头开阔，瑾玉无不应的道理，笑意流转间，顾盼生辉，看得承煜好不欢喜。

　　出了兵仗司，两人未多聊，承煜仍去锦衣府当值。瑾玉招了随身小厮，遣他去荣国府走一趟，问徐夫人与黛玉打算何时归家，瑾玉上门去接，正好拜见史老太君。小厮应声而去，瑾玉则往聚宝商行去。

　　瑾玉在京师置办的产业主要有珠宝首饰铺子、绸缎庄、书肆、酒楼楚馆、粮铺杂货店，商行香料铺。一开始做生意时，瑾玉是买进后卖出，后头手中钱财渐丰，瑾玉便开始买铺子雇人工招手艺人，于茶酒棉绸上自给自足，方便将大批货物卖到海外。聚宝商行，如其名，算是瑾玉在京师的一大“聚宝盆”。

　　到了商行，屁股还未坐热，商行掌柜手里捧着名帖奉上，禀道：“主子，福海总督义子徐卫嘉递了帖子来，说是要与主子做笔生意。”

　　徐卫嘉，这名字稍一咂摸，瑾玉回过味来，不正是殿试时大放光彩的那名士子。瑾玉曾打听一二，这人原是渔村小民之子，幼时遭难，渔村被侵袭的倭寇所屠，家人俱亡，唯他有幸被福海总督所救，收为义子。福海总督育有三子一女，亲生的三个儿子走的是武将的路子，跟在福海总督身边历练，没成想这义子却入京科考，且文采卓然，针砭时弊，敢言瑾玉避讳之处。瑾玉料到，日后同朝为官，多少会与徐卫嘉打交道。可观这帖子，徐卫嘉竟知我生意人的身份。见是不见，瑾玉稍作踌躇，吩咐道：“带徐公子去花厅，好茶伺候着，我换身衣服就来。”

　　徐卫嘉颀长身材，着青色直裰，许是长于武将家庭的缘故，周身全无文人弱气。见着瑾玉，起身来迎，拱手笑道：“不请自来，扰了林公子清净，若有冒犯之处，在下先赔个礼。”言辞恳切，瞧着并无恶意。

　　“好说好说，不知徐公子所来为何事。”瑾玉一面请徐卫嘉坐下，一面将话头推了回去。

　　“在下居福海时久闻林公子雅名，林公子旗下商户不仅税账清明，更是多有义举，襄助福海贫苦之民。沿海富商多有与倭寇勾结之嫌，惟林公子忠君爱国，取财有道。故在下想求林公子一事，”徐卫嘉见瑾玉不动声色，只认真听他道来，过往盘查时绘就的瑾玉为人于此刻愈发真实，年纪轻轻，端的是心有丘壑，腹有乾坤。想必自己不会赌错。

　　瑾玉正待听徐卫嘉所求何事，徐卫嘉话音一转，反道：“不知是否因受困于幼时家破亲亡噩影，我近年来，多次梦见黑黝黝的巨大战船一艘艘驶进沿海港口，横如千里阵云。战船上竖着我从未见过的炮车，仅一发炮*弹便能轰塌城门。海上烧起大火，漫天火光与浓烟里，番邦倭寇凶神恶煞地持刀与枪掠上岸，我朝子民被刀捅个对穿，又被踢打入海，海水染成鲜*血的颜色，哭叫与狞笑充斥着整个梦境。而我，眼睁睁看着第一声炮响，如坠无间地狱，恨不能以肉*身为弹，炸死一个算一个。然梦境循环往复，我动弹不得。”

　　说的是所梦之事，可徐卫嘉话里流露的怅惘与悲戚，好似亲身体会，不由得使瑾玉联想起他幼时濒死的那场大梦。一时呐呐难言，听徐卫嘉续道：“在下知林公子的商队远涉海外诸国，且在海外素有美名。在下训练了一批人手，乞盼林公子能允，海外行商时带上在下训练的人手，让他们去海外之国长长见识，学些东西回来。”

　　所求之事竟是为此，恰与瑾玉买海外诸国枪*炮船械之念不谋而合，然图谋深远。

　　瑾玉心神大动，奇道：“徐公子，你我不过殿试时有一面之缘，怎敢将此等大事托付于我，就不怕所托非人么。”

　　梦境不可谓不荒谬，传出去甚至有杀身之祸，尤其是在□□享四方朝贡的当下。见瑾玉无退缩之意无巧言令色之态，徐卫嘉缓缓道，“因你我父辈皆为圣人掌中利器，文震朝纲，武卫海河。依林公子之远见，想必从殿试策论题，已察一二。”

　　咔嚓，瑾玉恍惚听见薄冰碎裂的轻响。明宬帝在位二十余载，除边境与瓦剌三部偶有摩擦，从未爆发过两军对垒真刀实枪的战争。而每一场战事，非一日之功，徐卫嘉身为福海总督之子，敢断言至此，难不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瑾玉终是未答应下来，只笑道，“徐公子所托甚大，我得考虑考虑，是否担得起徐公子的信任，以免辜负徐公子拳拳赤子心。”

　　“善哉，”徐卫嘉仍行了一礼，“在下静候林公子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