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摩也要谈恋爱》花一又

4、小日常さん

　　我叫安倍摩摩，是一个达摩，虽然没有长出迷人的脸庞和纤细的腰肢，但说认真的，在我短短的少女摩生涯中，被不良少年堵墙角的经历并不少。
　　被一般的不良少年堵墙脚我不仅不会害怕，还会有些兴奋，但那仅限于一般的不良少年，今天的不良少年，有些重量级。
　　酒吞童子——
　　一夫当关的站在我平时出门玩的竹桥上，面色有些郁郁。

　　我掉头就跑，瞬间被掐住了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了，躲无可躲地哭丧道：“酒……酒吞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我说出人道毁灭这个词的人，就是酒吞。
　　他让晴明阿爸销毁我的时候，我尚不明白销毁二字的含义，也被那头红毛下眼神中锐利的杀气，以及那柄气势汹汹的酒葫芦吓破了胆。
　　阿爸把哭得稀里哗啦的我抱在怀里，至此对酒吞有了不满。
　　“你看看她的样子，是能做出什么大事的样子么。”
　　不能啊，不能啊，我一边哭一边往阿爸怀里躲一边在心里为自己辩解，完全没意识到这句话也略有些歧视我。
　　晴明阿爸向来维护我，酒吞虽不满，但无可奈何地按捺了下来，但每次看到我总是凶巴巴的，导致我最怕的都不是笼罩在平安京的黑暗势力，而是家中的酒吞，见到他就恨不得滚得越远越好。
　　我掌握着数十种离他远一点的方法，但今天一时大意，竟然在阿爸不在的时候被他堵住了。
　　阿爸救我。

　　“别……别跑。”酒吞用一根手指就把我按在了原地，我抖得厉害，其实根本没有力气再跑了，也没有注意到此时的酒吞并不比平时那么凶恶的理直气壮，他略有些犹豫，甚至有些吞吞吐吐。
　　但被酒吞用这样扭扭捏捏的眼神看着，我有些恐慌。
　　他说：“安倍摩摩。”
　　“诶！……”
　　“我有事请你帮忙。”他深吸了口气，下定决心般道。
　　酒吞说他有事找我帮忙。
　　他甚至用了一个请字。
　　我忙不迭地从他松开的手指里滚了出来，不住点头。
　　只要酒吞不趁晴明阿爸出去的时候将摩摩人道毁灭，摩摩帮他画晴明阿爸的春宫图都没有问题，更别说帮个忙。命要紧，还是节操要紧？
　　可是酒吞拧着眉头看我，好像对我“画阿爸春宫”也没关系的硕大决心并不满意，过了半天才叹了口气道：“算了，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酒吞要我帮的这个忙，和茨木红叶有关。

　　说起酒吞红叶茨木的爱恨情仇，我可以写一本书。
　　在他们的故事里，阿爸充其量就是个炮灰，还是个迷人的反面角色。
　　深陷三角恋的人当局者迷，但旁观者——哪怕是我一个达摩也看得很清楚，他们三人的事情，说来就是一出非常狗血的单向箭头爱恋。
　　茨木爱酒吞，酒吞爱红叶，红叶说起来爱晴明阿爸。
　　只是说起来罢了，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红叶并不喜欢晴明阿爸，她常说自己的生命比夏花更短暂，如凋零之秋叶，不知道哪天就消失了，那么短暂的人生，只够她爱最不留遗憾的东西，那个东西就是晴明，至于酒吞的心意，她只能说生抱歉。
　　这样的任性借口，就好像是一个绝症患者知道自己要死了，便选择去爱陛下一样，反正全天下的百姓都爱陛下，她的爱得不得的到回应都没有关系，她自己爱的是全天下最好的东西。
　　我常常觉得哪有这样的爱，会舍得用短暂的生命去捆绑，她对晴明阿爸的爱表现得太过热烈，热烈得近乎壮烈，倒像是她最爱的是自己。

　　但少女的爱恋依然让人无法自拔，难得处在舆论中心的阿爸，能在红叶热烈的追求中依然心如明镜。
　　他告诉我：“红叶并不爱我。”
　　我也是从那一刹那确定，红叶真的是不爱阿爸，可是既然不爱，她为什么要把爱挂在嘴边呢？
　　“那红叶爱谁呢？”
　　“或许是酒吞，甚至是茨木，总之不会是我。”晴明阿爸执起茶杯轻抿，他知道比起被爱慕者，有一个更好的词能形容自己在红叶心中的位置，叫做挡箭牌。
　　全平安京最佳挡箭牌。
　　她可能爱的是任何一个人，她也可能谁也不爱，但是她最不可能爱的就是晴明。
　　红叶的自卑与自信相矛盾，她说她的生命太短，所以根本不配说爱，可是她又说她最爱晴明，这样的矛盾，是轻易就可以被拆穿的谎言。
　　她每天在枫叶林里吟诗作对，翩翩起舞，说着想念晴明的话，可是她连天气热的时候来看一眼晴明也不愿意。
　　并且只有在酒吞出现的时候，她对晴明阿爸的爱才会出现，酒吞一走，她便回到枫叶林静静等待，等待的并不是什么人，而是死亡。
　　恐怕只有一个不明所以的酒吞，会把红叶对晴明的爱意当真，甚至有些失落。
　　“阿爸真可怜……”我心里同情阿爸，明明与这件事毫无关系，却莫名被牵扯其中。
　　晴明阿爸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脑袋道：“我习惯了。”
　　平安京里有十个不想出嫁的少女，十个都会说心里的人是晴明。
　　除却心有所属的，除却心无旁骛的，包括含情脉脉的，晴明作为少女的挡箭牌，这近十年来，大概已经挡成了筛子。

　　只是在这桩事情里有点头疼罢了，酒吞与晴明阿爸相交多年，加上了直性子的茨木，红叶的一番胡搅蛮缠，弄得几位少男之间有了心结。
　　我曾提出一个想法，我说：“阿爸你不如去爱茨木，这样可以形成一个循环。”
　　我被阿爸敲了脑袋，咚的一声十分清脆，痛得有些委屈，我眼泪泡泡地看向晴明阿爸。
　　阿爸瞥了我一眼道：“茨木是个傻子。”
　　“对，我阿爸不能喜欢傻子。”
　　“我不喜欢这种傻子。”
　　“……”
　　晴明阿爸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茨木并不傻，他只有在面对酒吞的时候，才显现出那难得的执拗来，茨木的傻，傻到动人，他对酒吞这个兄弟的赤诚，赤诚到连爱情一次都无法定义，几乎相濡以沫。所以当红叶出现的时候，茨木才会如此紧锁眉头。
　　就像当我出现的时候，酒吞会觉得不妥。当红叶出现的时候，茨木也觉得不妥。
　　强大的阴阳师和强大的式神之间出现了裂缝，无疑是场灾难，更何况，茨木比任何人都更早的看出红叶眼里并无爱意。并不相爱，却挑拨离间，他千杯不醉的兄弟为了一个女人烂醉如泥，茨木无法坐视不理。
　　酒吞和茨木甚至还为了红叶打了一架，打架的结果无人得知，只是那晚之后，茨木再也没有回来过。

　　酒吞的吞吞吐吐正来源于此，他敢爱敢恨，却从来没有做出过如此不道义的事情，他在酒醒之后突然意识到，为了对红叶的好感，他在昨夜，失去了自己几百年的兄弟。
　　他找到了我，请求道：“能帮我写两封信么。”
　　一封给红叶，一封给茨木。
　　也许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做的事情是多么的过分，也许求助晴明总是别扭，他思考了半天，还是决定请求与晴明阿爸的字已经练得一模一样的我。
　　一封信，他让我写信告诉茨木，让他回到营养寮里，酒吞已经离开了。
　　一封信，他希望我写给红叶，告诉红叶晴明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意。
　　他说：“红叶就快死了，我希望她在消失之前，心愿能够满足。”
　　恐怕这个世界上只有酒吞一个人认为红叶是单恋着晴明却得不到的回应，她的那些舞蹈、那些歌咏，都是真挚赤诚毫不掺假的。
　　我想到了酒吞走后红叶迅速从迷恋转为翻白眼的脸，想到了晴明阿爸看似冷淡其实无奈的表情，久久提着笔不知道该如何落下……
　　最后我在酒吞威胁的视线下只好写下——我知道了，红叶，你好好往生，我会早点将你召唤回来的。
　　酒吞拿起看了好几眼，虽然并不算满意，但也看不出来什么问题，于是收进了怀里，点了点头，让我写第二封。
　　第二封写起来就快多了，我在信中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酒吞是多么的愚蠢，多么的后悔，他宁可自己离去也不愿意失去兄弟，并说他恳求茨木回来，落款——夏日祭快到了，希望我们还能看到酒吞和茨木的酒肆。
　　酒吞拿起这封信的时候表情就扭曲了很多，我多次感觉眼刀已经飞进了我的身体里，不过他挣扎了半天，还是没说什么，收了起来。
　　他说：“谢谢你。”

　　不知道这两封信的效果如何，总之到了夏日祭的时候，酒吞一个人的酒肆里，突然走进来了一个长袍青年。
　　他不发一言，也无视了酒吞的欲言又止，熟练的卷起了袖子，帮过往的式神打起了酒。
　　酒吞似乎想道歉，但是茨木塞了一把东西在他的怀里，打断了他——
　　“把这些给晴明。”
　　那是一把蓝色的符咒，是召唤式神的必须物品，红叶是最容易消散的式神，也算不上好召唤，她真的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总轻飘飘地来，轻飘飘地就去了。
　　这十张符咒，也不一定能够带回红叶，但是拿着它的酒吞，却红了眼眶。
　　夏日真是热得过头了，冰凉的酒也不解渴，反而显得有些烫喉。

　　晴明回来后安倍摩摩被罚倒吊了。
原因是酒吞向晴明告状说：“你这是什么家教，安倍摩摩说要画你的裸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