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雾荷姑娘》嗯嗯哦哦

4、周算

　　说回她们在树林里救的那个书生。

　　二人打马路过一人迹罕至的小树林，见有一素衣少年要上吊寻死，布蛮忙上前救下那少年。不管怎么说，她布蛮也算是有名的江湖侠士之一，哪能见死不救？少年见布蛮救了他，也未曾道感谢之词，反而抱怨布蛮多管闲事，布蛮也不怪他，毕竟是她挡了别人重获新生的小路。

　　为了怕他再想不开，布蛮也一路带着他，直带到了康安城里。暗里跟着的人也早就去告知了周算，所以她们刚入城门，便有周算的人来领了。那寻死的少年她不方便带着，便让周算的人带走去安置了。

　　布蛮是十六岁从她师傅接手景行山庄，现已九年有余。刚接手山庄那会，她基本半年回京城见一次主上，跟他面对面汇报山庄的情况。后来主上看她将山庄管制的不错，就允许她不用跑那么勤，有事情飞鸽传书给周算就可以了。

　　虽然自由就是主上能给她最大的温柔，但她也不好太放纵，隔个两年还是会过来一次。

　　两年时间并不长，康安城虽有变化，但也说不上日新月异。若对的是寻常人，她也不必要让人来接，只是周算他不是寻常人。

　　此人和布蛮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胆小怕死。狡兔若有三窟，周算就要有十窟，布蛮和他算是一起长大，虽有默契，可还远远没有达到可以准确算出他现在住在哪里的地步，所以每次来这都要提前去星月苑知会一声。

　　周算支来的小厮一路在前方领路，七拐八绕，布蛮怕狸奴跟丢，一直牵着她的手。

　　康安城是康朝最繁华的国都，规划得当、建设华丽的屋舍，宽阔的街道两边陈列着鳞次栉比的店铺，大街上穿着华丽讲究的行人，仿佛每个角落都在宣扬着这里的繁华。

　　这里是布蛮长大的地方，是布蛮的故乡，对于这里的一切她都无比熟悉。

　　这里曾经也有狸奴的家，不过她三岁的时候就被布蛮带回了景行山庄，而后基本没有离开过琴川的地界。现在她已经十二岁了，都记不得这里曾是她生活的地方，对于久居僻壤的她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无比有吸引力。

　　想起了往事，布蛮心里不免有些戚戚然，低头看了一眼狸奴。她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新奇，如盛着干净的湖水，一眼望下去波光潋滟，嘴角也挂着笑容。

　　布蛮叹了一声，说道，“你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说完便扔给狸奴一袋碎银子，让她随意买买买。狸奴接过银子，高兴地嘴都咧到了耳后根。狸奴高兴布蛮也高兴，所以到达周算的十窟之一时，脸上仍是带着笑的。

　　远远的便看到等在门口的男子，那男子一身深蓝色锦衣，身高腿长的他被衣服衬的更显玉树临风。待走进了，看到他那张五官虽然都不怎么样，但搭配起来却无比顺眼的脸，布蛮感觉无比亲切。

　　“呦，我以为来的是弥勒佛呢。”

　　“弥勒佛？那倒是比要饭的好听多了。”

　　那一脸灿笑打趣着布蛮的蓝衣男子便是周算。

　　周算，人如其名，精于算计，也颇有经商之才，其手下有很多的生意。在他眼里这世上有两类人的钱最好赚：爱美的女人，好色的男人，所以他的生意也大都是围绕这两类人。

　　譬如胭脂阁，譬如珠宝阁，譬如布匹成衣阁，譬如星月苑，譬如等等。

　　对于他无孔不入的爱财本性，布蛮表示无话可说，毕竟景行山庄的日常开销大部分都是他给的。

　　狸奴看到周算，脸上竟有微微害羞之色，恨不得将头埋进她怀里的一大堆不明物事里。布蛮看她这模样，再算算她的年纪，可不是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了吗。不过山庄里啥样的男子没有，狸奴怎么就对如此娘炮的周算抛了青眼呢？现在的孩子，审美果然与众不同。

　　“听说你最近又换了男宠，可要领来与我等见上一面，让我有个对比，也好给你个参考。”

　　布蛮觉得为了狸奴的未来考虑，她要赶快将她那点思慕之心扼杀在摇篮里。狸奴虽然心眼多，但是年纪小，果然布蛮话刚脱口，狸奴便用不可置信的目光将周算上下打量几遍。

　　周算是人精中的人精，俗称精中精，看看布蛮再看看她身边的小姑娘，立马会意。

　　“你说的可是宽肩窄腰翘臀的那个？早就吹了。”

　　狸奴听完周算这话，小脸立马耷拉下来，看周算的眼神也多了几份复杂。待周算将她认出来，正准备抱上一抱的时候，她立即给闪开了，周算也不强求，转了几圈就放弃了。

　　看着两人转着圈的胡闹，布蛮满意的点了点头，效果不错。看来她在棒打鸳鸯的事情上很有天赋，竟能屡次得手，她的潜藏才能又被她挖掘出了一个。

　　“狸奴，你不识得我了吗？当初还是我将你抱给布蛮的呢。布蛮，你怎么教的啊？狸奴你是不是跟着布蛮学坏了啊？”

　　不管周算如何问，狸奴就是不发一语，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好在周算不是一个执着的人，没一会儿便又拉着布蛮往里去了。

　　周算住的这个院子门楣倒是不阔气，与一般家底的差不了哪去。不过里面却是弯弯绕绕，磷石假山，小桥流水，竹掩花映，可谓是曲径通幽，别有一番风味。

　　屋子里的一桌一凳，皆是上好的梨花木所制，椅子上的靠垫都是用一等的锦缎裹着鹅绒缝制的，靠上去实打实的舒服。伺候的婢女个个长的都水灵标志，端上的茶也是扑鼻的清香，一闻便知是蒙顶山上的绿芜茶。

　　桌上有炒好的栗子，在这个季节，也算个稀罕物，捏破了栗子壳，里面的栗子肉完整无缺。放在嘴里缓缓搅碎，栗子的清香还没有褪去，再喝一口绿芜茶，呲的一口饮下去，茶的清香带有微微的余甜，两种香味仅为泾渭分明，又相互缠绕，实在是妙不可言。

　　“你这里真是到处都透着一股腐败的气息。”

　　若不是有这栗子，再好的茶到布蛮嘴里也只有解渴的作用。在她看来，周算拿这么好的茶水来招待她，就是浪费。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周算自然知道她布蛮是什么人，奈何周算就是一副‘我就是土豪，土豪大爷就是我的模样’，仿佛这好东西就是拿来让布蛮糟蹋的。

　　“你在那穷乡僻壤待得时间太长了，整个人都不灵光了。要我说你就在这京城多待些时日，吸收一下这里的灵气，享受一下生活。”

　　听到周算如此诋毁她的景行山庄，布蛮心中虽有不满但也懒得跟他争辩。

　　“我此次来除了跟主上例行汇报，还想去看看我爹娘。”

　　周算知道布蛮没有重要之事不会来京城，方才那话也只是和她玩笑罢了。可一听说布蛮要去看她爹娘，他的神色立即紧张起来，布蛮看他如此，也只是笑笑，没有多说。

　　周算知她有所顾忌，身边伺候之人虽个个可靠忠诚。可是有些话还是不能讲，随即屏退了众人，只留下一个男仆留下伺候。那男仆名雨酥，年岁也不大，但也要比狸奴大上一点，行为举止也能算个稳重。

　　“家里人只当我们都死了，若是突然回去，吓着他们不说，主上应也不会同意。”

　　周算说的这些布蛮当然也清楚，可是她还是想回去看看。

　　“所以我才先来你这，你也知道我天生愚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你可能帮我想想？”

　　周算听到这话，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她天生愚笨？他们四人之中，若真有人天生愚笨，也不会在此四人之列了。

　　“你既开口，我便替你再想想，不过近日京中怕是要起风了。”

　　但凡繁华之地，少不了要有一条烟柳巷，而不管是高官达胄，还是市井走夫，都有好色之人。男人喝点小酒，美人在怀，免不了要吹吹牛，透露些本不能透露的东西，所以这里一般都是收集信息的好地方。

　　“我先歇歇咱们再说这些，我在路上捡了一个落榜寻死的少年，无处安置，你看着给他安排一个去处。”

　　“我说你这人也真是，好端端的干嘛挡别人的死路，再说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抗不过的坎儿？非要去寻死？我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人。”

　　周算一听布蛮的话，男子汉的气概立马腾云而起，眼看着就要窜上天了，布蛮看不下去，只好凉凉的抛出去一句话，让他熄熄火。

　　“是，全天下的男人就方登最有阳刚之气。”

　　“哎，你……”

　　不待周算辩驳，布蛮便珊珊而去，出门自然有娇娥领着她去往住处。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布蛮举手拂过挡路的柳枝，越过盈满翠绿的凉亭长廊，一路行至梨花苑。布蛮因为喜欢吃梨子，也格外的喜欢梨花，算是爱屋及乌，虽然她甚少会回来京城，但是周算也给她置了一个满园梨花的院子。

　　她一点也不感动，反正他有的是钱。

　　此时正是梨花盛开的日子，昨夜又一场大雨，透亮的梨花被潮湿的水气熏染过，香气越发浓郁，在湿润的空气里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露湿暮色芳华中，风飘余香乍入衣。

　　闻着似有若无的淡淡花香，不厚重也不肥腻，香远益清，即使焦躁的心情也会慢慢地平静下来。

　　周算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吩咐下人把布蛮带回来的那个人找个合适的职位安顿下来。对于这不珍惜生命一心寻死的男人，周算连见上一见的兴致都提不起来，但因为是布蛮带回来的人，他也只好忍一下了。

　　这边还没歇着脚，又有人递来了帖子。寻常的帖子定然不会送来这里，周算打开一看，是当朝右丞相冠名的儿子冠佑青大婚。

　　周算手下生意虽多，但也只有一些正道的生意是安得他的名字，免得树大招风，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比如这京城最大的布匹庄子凤霞阁，就是在他的名下。此次右相的儿子结婚，布匹红绸是没少用，右相就这么一个嫡子，又忒顾脸面，点名要的皆是上品。官商勾结算是社会常态，周算倒没想着要和这个右相勾结什么，但是做生意也要与官场上的各位大人打好关系，这生意才好做。

　　于是此次右相府用的绸缎，皆是半卖半送，他倒不是小气没有全送，是因为这做官的特别是做高官的向来最在乎自己的名声，万一整不好被人钻了空子就会被安上行贿受贿的罪名。周算也算是深谙其中的门道，把这赔钱的生意也做得满心欢喜……个屁，要知道大婚用的绸缎可不是一匹两匹，而是上千匹，砸了这么多钱才换来这么一副喜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