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泥鸿爪》林谈笑

10、百分之一的运气

　　蕾拉最近赖上泱泱了。蕾拉平时的工作内容就是到处跑，和苏思文没分开之前她说回家就是回苏思文的家。现在他们分开了，蕾拉不喜欢自己一个人住，就赖着搬出来在外面住的泱泱，她就是受不了自己一个人住，也不考虑回父母家。

　　蕾拉拖着行李箱敲开泱泱的门，趴在公寓的窗台上和泱泱的碰碰香和含羞草玩了半个小时。蕾拉都不用开口，动一下尾巴泱泱就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这要不是看上她的植物就是看上她的地方了，赖她是赖定了。泱泱知道从把这头小狼迎进门自己就已经中套了。就当自己多收留了只流浪猫。

　　泱泱自己在外面租住的是一套单身公寓只有一张床，根本没有空间容纳这位大小姐，但是蕾拉公认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死皮赖脸，她还是硬和泱泱挤在一起睡一张床。

　　流浪猫每个月都不见得回来一天，她这个主人倒也是轻松，再不济把流浪猫和自己一起打包回家让林教授投食饲养也是极好的选择。

　　今天小流浪猫正懒洋洋地摊在懒人沙发里，而懒人沙发放在窗边阳光晒得到地方，她的爪子可以时不时地挠一挠泱泱那一盆盆照顾得颇为肥美的植物。

　　猫主子知道她在看视频，凑过去看了一眼。
　　记者正在采访吕垚。
　　记者：粉丝们说你怎么越来越帅了。
　　吕垚腼腆地笑了笑，但是答案却不腼腆：是挺帅的。
　　记者：我们的观众非常想知道你有没有女朋友？
　　吕垚笑了：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记者：因为你的队友有人说你有女朋友。
　　吕垚保持着微笑：哪个队友？不会是马川吧？我们队里谁的话都能信，马川的话你连标点符号都别信。
　　马川是众所周知的吕垚在队里最铁的队友。
　　记者：那就是没有咯？
　　吕垚也不承认也不否认，就看着记者笑。
　　记者：那你最喜欢和谁打混双啊？
　　这其实是暗示他和队友的绯闻，从很多年前起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直有这样的传言。
　　吕垚没绕出来呆呆地反问她：你是说队里的还是都可以啊？
　　记者：都可以
　　吕垚想了想傻呵呵地说：我真的没怎么打混双，要是对手没意见我和马川打打混双倒是可以。
　　记者还想继续绕他，再接再厉继续问：粉丝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吕垚：这个我没有太准确的要求，主要是品质吧，剩下的就是缘分了。不过她最好会外语。
　　记者：为什么？
　　吕垚：因为我一年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国外。如果会外语当然最好。
　　记者：会希望另一半是你的球迷吗？
　　吕垚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回答时有点害羞：会。
　　记者：为什么呢？
　　吕垚：因为我也不是特别有时间，私底下我也是个比较闷的人，她如果能够多了解我一点那就比较好。

　　记者：网友想知道你会看微博私信吗？
　　吕垚：会，我和一些粉丝有互相关注，这部分粉丝的私信我基本都会看，其他粉丝，我可能比较空的时候会看，但如果在比赛的时候，基本没时间。
　　记者：有网友问你觉得最难熬的时候是那一场比赛或者哪个阶段？
　　吕垚：那肯定是受伤那段时间，那时自己的心态失衡了，特别焦虑。过去了以后才知道焦虑是没有用的。
　　记者：那有人说那段时间好像也和当时的女朋友分手了有这么一回事吗？
　　吕垚只是笑着说不告诉你哦。语气颇为无奈。

　　泱泱把一杯茶递到蕾拉手里。泱泱刚求学回来不久，蕾拉和苏思文和吕垚之间的情况她其实知之甚少，她也很善解人意地没有打听，蕾拉的性子如果愿意告诉她自然会说，如果她不说那应该有她不说的道理。一度以为她和苏思文在一起了，因为聊天中不经意间都可以听出来他们俩是同居关系，但是前一段又爆出了苏思文和前任复合的消息，并且突然来赖着自己，看来小流浪猫现在是孑然一身了。看她看节目的眼神，不说现在是不是还爱着，至少也是放不下。

　　蕾拉放下茶杯抱住泱泱。泱泱听她闷闷地发出声音。她在为吕垚说的最艰难的那段时间而感到内疚，明明自己也不是事业心那么强的人，为什么那时候会忽略了吕垚正在经历的低谷呢？
　　“你有没有觉得我和吕垚的分开其实是一件好事？分开之后他那么成功。”
　　泱泱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但是她猜测蕾拉这么问内心是充满了不安的，所以她开口就变成了宽慰：“但是这不是你的错，他的成功并不是因为和你分开才取得的，肯定是他自己的努力。”
　　“你是说我即使离开也没有起到作用？”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如果他真的是因为处在低谷才推开了你，那他就太傻了。”
　　“你以为我没问过，他说不是因为这个，只是不喜欢了。”
　　泱泱捧着小流浪猫的脸说：“但吕垚绝对是做得出来因为自己低谷把你推开的事，他这个人宁可帮朋友做一百件事，却不会轻易开口让别人帮他一件事。不过我也不能给你太多希望，我得先去打听打听。”
　　“不要问。”蕾拉吓得一双美眸都瞪大了，“我自己问吧。这有点像查高考成绩似的，还是我自己来吧。”
　　泱泱答应她不会打草惊蛇。

　　吕垚的启蒙教练齐朝晖住院了，蕾拉去过他从小到大学球的所有地方，因为她想知道吕垚从小到大待过的地方，其中他的启蒙教练和蕾拉特别投缘，齐教练就住在他们念大学的辛市。其实吕垚家也就在辛市，但他们家是比较传统的家庭，一直就反对吕垚在这个阶段谈恋爱。吕垚不可能带蕾拉回家，但是他带蕾拉去见过这个情同父子的教练家。教练一定会帮他保密。第一次去蕾拉就和他聊了半天这个得意门生，还翻出很多连吕垚自己都没印象的照片来。那时候吕垚还没有红到连启蒙教练也被挖出来采访，但其实这个启蒙教练和吕垚的感情很深。吕垚当初从这里被选拔到省队时，他还很小，收拾宿舍时一边收一边哭，直到教练承诺每周都会给他打电话才停住。这电话真的是一打就打了好多年，后来他进了国家队，念了大学才慢慢不打了，但是每年吕垚都一定要到教练家里看他，和他再打打球。
　　蕾拉几乎听教练把他小时候的故事都嚼烂了。但每次他愿意讲蕾拉就乐意听，偶尔还能再挖出几件糗事。
　　“吕垚第一次拿全国冠军时给我打电话，一打通一说，说着说着我们俩就哭了。哎呦，我们教学生的，不就盼着他们成材嘛。你知道他哭什么吗？他哭他小时候我罚他练球他骂我偏心。还闹过一次脾气跑回家说不练了。”
　　再比如吕垚小时候是个特别内向的孩子，被批评了就自己躲起来练球，教练去吃完饭回来发现他一边哭一边练球。齐朝辉批评了他，他也会自己和自己生气，生自己的闷气。但是他又特别听话懂事，，对自己要求很严格。大人告诉他不能做的事情，他真的就会克制住自己不要做。但是这样也让他受了很多委屈，教练经常会因为他比较懂事，就更关心其他队员，长大以后他才和教练提起自己小时候其实很介意。也才有了那次他差点因为觉得教练偏心放弃打球。
　　蕾拉和齐教练的家人一直保持着联系，这次一听说齐教练住院了就一直惦记着过去探病。齐教练是因为中风进了重症监护病房，但是蕾拉来探病时已经从重症监护病房转出来了，人倒也好好的，就是活动不太方便，也还不怎么能说话。蕾拉到了以后才听齐教练的爱人说吕垚也要过来。她是白天就来了，一听说吕垚晚上要来，就赖着不走了。齐教练的爱人知道他们俩那点前尘往事，因此也不戳穿她，不赶她走就让她待着。
　　吕垚白天行程满满，到晚上八点半才风尘仆仆地赶到。蕾拉本来都打算再等半小时就打车走了。他大步流星地走进病房，眼里只有病床上的老师，一开始都没注意到在角落里目光幽怨的蕾拉。等他留意到的时候被她吓了一跳。
　　吕垚从进老师病房开始，就一直忙个不停，帮老师把病床升高，替他垫上枕头，把带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放进柜子里，一边向师母解释用途。还背着教练去上了卫生间，帮教练擦了身体。蕾拉就在一边看着他忙忙碌碌，吕垚一言不发地做着这些事，不敢看教练，蕾拉知道他是怕自己哭出来，他一进病房看到老师那一刻起眼角就有泪光了。教练说不了话，咿呀咿呀地先流泪了。情感细腻的孩子长大以后也还是一样。面对亦师亦父的教练，他还是羞于表达感情。

　　吕垚和蕾拉不怎么说话，只和师母聊了聊教练的病情。蕾拉则是在一边逗着教练开心。给他念一些网上的笑话，还念了一些吕垚的新闻。让老爷子心情放松一些。

　　吕垚是辛市人，蕾拉却要赶回昭市，吕垚帮没法住下的她叫了一辆车连夜送她回去。两个人在医院门口等车的时候蕾拉小心翼翼地问吕垚：“你可不可以陪我回去啊。”他们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送蕾拉回去一趟再从昭市折回来肯定天都亮了。蕾拉也不敢解释为什么提这个要求，一提完要求就蹲在地上捡了块石子抛着玩，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她知道吕垚很累，白天有媒体活动，晚上就赶过来教练家，陪自己回去就是让他赔上睡眠时间。她知道自己任性，但是只要能多和吕垚多待在一起一些时间，能看到他，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就觉得自己回家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吕垚答应了，并且几乎是不假思索地。
　　蕾拉抬头仰望他，借着昏暗的路灯，可以看到他不如平常挺拔的站姿，他有些凌乱的发型，还有他因为疲惫而显得有些冷峻的脸。发现有人在偷窥自己以后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顺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注意力却全在注意入口方向有没有自己的车。
　　只这几分钟蕾拉就觉得自己被撩了好几次。她满足地对着地板傻笑。
　　以蕾拉的颜值，她从来都不需要去撩别人，只需要等着被撩，她喜欢对陌生人散发不需要负责任的魅力，抛个媚眼，嘴上撩过过嘴瘾什么的。做得太过火的时候也会被朋友批评，比如张口来一句你让我有想要吻你的感觉。但是能撩拨到她的，好像真的只有吕垚。特别邪乎。

　　等车的这几分钟里，蕾拉本来已经在心里暗暗下决心，上去抓住他，直接说，就是我还喜欢你几个字而已，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说了，当初电话里默数三二一就脱口而出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会车上有司机就没机会了。蕾拉做了个深呼吸，心理建设半天还是不行。“我”字已经在嘴边了。后面的话却怎么也“我”不出来。倒是他们等的车来了。
　　人越长大真是越没有勇气呢。

　　回程上吕垚和蕾拉一起坐在后排，本来吕垚想把后排都让给蕾拉睡，却被她拽住了一起坐后排。吕垚叫来的司机应该是他的熟人，用探究的眼神从后车镜看了好几眼。吕垚的眼里都能看到红血丝了，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他们聊天时他也不怎么接得上蕾拉的话题，蕾拉就不再说话让他睡觉。吕队长现在变得怎么样了不清楚，作息时间可真是一点都没变。他们谈恋爱的时候蕾拉到别的城市去见他，他们住在一起，吕垚的作息表准得惊人，而蕾拉则是即使被穆瞳念叨了一遍又一遍让她要早点睡早点起，她还是不会老老实实地早睡觉。吕垚就得陪着她聊天聊到很迟。后来乖宝宝的生物钟实在是撑不住了，就抱住她说：媳妇儿，我明早还有事，咱们睡吧。穆瞳念叨一学期都没用，结果吕垚一句话她就答应了，心里暖暖的温柔得不得了。

　　好几个小时的车程，吕垚途中醒来了一次，看到蕾拉一直在刷新手机，他拿起矿泉水瓶喝了几口水以后问她在干嘛。
　　蕾拉说自己买了一种类似即开型彩票的抽奖奖券，只要满了100个参与者就送给一个指定的商品。
　　吕垚问她看中的是哪个商品。
　　蕾拉说了一款价格不菲的耳机的名字。
　　吕垚接着问她抽了几次了。
　　蕾拉在某些地方的韧性可是令人生畏的。她老实地承认自己已经参加了20次了。按照她那个奖券的价格，再努力几把她就可以搭进去半副耳机了。
　　吕垚一边打呵欠一边向她承诺：快睡一会，别在这上边较劲了，我回头给你买。你看上哪个型号你说。
　　蕾拉空出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你先睡。
　　她自己接着刷新抽奖结果，其实她在下注之前是在心里对自己说中奖了就表白，她猜测吕垚有1%的概率还喜欢自己，如果自己有这1%运气，下车就麻溜地表白。第一次没中奖的时候她还安慰自己不要把希望寄托在这种运气身上。紧接着又买了第二张抽奖券，然后继续等啊等啊等凑齐100个人，没想到1%的运气原来这么难。把决定寄托在这种事情上是多么荒谬而又可怜，可是现在如果没有这1%给她壮胆，她真的没有勇气去打破这份平衡，她还可以和吕垚见面撒娇任性就是仗着还是朋友，如果她纠缠，吕垚会不会从此就消失呢？她害怕。

　　最终也只是枕着吕垚的肩膀睡了一路。

　　吕垚喊醒她下车时，蕾拉半睡半醒之间有种时光倒流他们俩从未分开的错觉，吕垚叫醒在球场边等他训练结束等得犯困，在观众席上睡着的她。

　　吕垚要叫她的时候她手里画得花花绿绿的手账本滑到了地上。
　　上面写着，她正在写的那一页写着：要和吕队长一起做的100件事。
　　吕垚嘴角不自觉上扬，看到她已经写了一些，就悄悄拿出手机拍了下来。
　　一起做饭。
　　新年一起看日出。
　　一起看烟火。
　　坐摩天轮。
　　买一副拼图，把最后一块藏起来。
　　一起去随便什么地方系上情人锁。
　　一起去听演唱会。
　　装作陌生人一次。
　　系领带。
　　把我举高高拍照。
　　去泡温泉！后面加了好几个爱心，看来是非常想去。
　　一起去看垚哥想看的世界杯。
　　…….
　　记录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

　　在手账的后面居然真的每天都有记录，哪怕就一句“队长惹我生气了。”也会记录下来。队长是她生气时喊他的，垚哥是她开心时喊他的。她很少喊他的大名。就像她喜欢用口红来体现心情一样。她用叫的昵称来区分心情。

　　“3.14 今天见到队长了，不过是在食堂的转播电视上，而且看了一会还被其他看电视剧的女生转台了。连忙赶回宿舍打开电脑。至于队长真人，好像失联了一样。”
　　“3.15 队长今天还是失联。”
　　“3.16 今天还是联系不上队长，给他发了一百条信息了。”
　　“3.17 看到瞳出去约会，再想想我们队长一周联系不上了，我也想和队长黏在一起！”
　　“3.18 垚哥今天赢球了，我也要更努力才行。”
　　“3.19 走在路上，看到其他情侣手牵手走在我前面，好委屈啊，不过我和垚哥有一天也可以的。”
　　“3.20 我也得自己找点事情做，不能天天缠着队长…….”
　　“3.21垚哥骗我说比赛完不能马上回来了，结果一出图书馆，他居然就在门口，我差点就哭出来了。”
　　……..

　　蕾拉揉揉眼睛和吕垚道别。
　　“吕垚，那我先走了。谢谢你啊。”睡眼惺忪的她轻轻地吻了他的脸颊一下作为道别。
　　一转身她的眼睛比谁都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