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泽邦尼亚传奇》拐笔书生

88、第 88 章

　　加隆穿行在营地里，在检查各处防务的同时，也在留意一个人的动向——叔叔迪奥芬私人卫队的卫队长，被誉为‘塞奥法诺最强战士’的海瑟薇·罗斯·拜恩（Hathaway·Rose·Bain ）。
　　另外，她还有一个更有名的称呼就是‘西庭玫瑰’。
　　平日里见到海瑟薇时，她总是全副武装，在任何人眼中都是一丝不苟、雷厉风行的样子。而卸下厚重的盔甲，重新变成一个消瘦且个子不高的女人后，她同样在一群贵族小姐们之中脱颖而出，在阳光下如钻石般闪耀动人。
　　作为叔叔的教女，拥有西庭王族血统的海瑟薇从小就被寄养在德玛夏家，与加隆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父亲死后，加隆就搬到了冰原堡生活，但他们还是有书信联系。在加隆成为龙骑士后，两人的联系才彻底中断，各奔前程。直到两年前，海瑟薇嫁给了年仅17岁的鹿厅领主--西尔维多·霍林顿伯爵（西尔维多·霍林顿：西诺塞鹿厅领主，别名‘希尔’，贝拉奥尔骑兵第三元帅，西诺塞青年军猎骑兵司令，有着不逊色于‘桂冠骑士’约克·克拉弗林的勇武与精湛的骑术，是法隆组建西诺塞青年军的核心成员和将领。），两人若即若离的关系也彻底告终。
　　此刻，海瑟薇正穿着一身棕色的猎装和长马靴，腰侧佩着单手剑和银柄雕花的马鞭，管理着卫队里的士兵。
　　战士们被要求抛光盔甲，打磨刀剑，动作干净利落士兵会受到她的褒奖，而动作拖沓的士兵则会狠狠地挨上一记马鞭。
　　营地里塞奥法诺人和西林人的关系非常紧张，这种关系从西庭帝国灭亡后就存在至今，其中包括不同信仰的冲突以及千百年来彼此杀伐积累下来的血海深仇。
　　只不过在艾德隆公爵强有力的统治之下，所有的矛盾都被统一的大格局所控制，维持着表面和平的假象。
　　当两人的视线隔着人群不经意接触时，加隆看到昔日心上人的目光在闪烁泪光后又很快恢复平静，而自己回应她的，也只是一个略微尴尬的微笑。

　　巡视完营地以后，加隆走向法隆的营帐。
　　它的位置与营地中心比较相对较偏远，也安静，四周全部守着来自西诺塞青年军的士兵。
　　出人意料的是，从营帐里走出来的人竟然是希斯特，也是此次狩猎活动组织者--希瓦林·欧伯龙的长子。
　　如果说，北方王国中独立于王权统治的领主们是王室最大障碍。那么，手下的封臣们对领主的威胁也同样巨大。
　　美好的诚信与骑士精神早已随着王权时代的终结而远去，利益成为了权力角斗场上唯一不变的主题。
　　每一次权力交接，就预示着一场腥风血雨，旧势力被新势力取代。
　　封臣们为了自身和家族利益，有的选择誓死效忠，有的抱作一团组成秘密的同盟，更多的则选择隔岸观火，见机行事，只是叛乱的种子早已经在选择中慢慢地滋生。
　　加隆知道弟弟是一个很有危机感的人，这种现实中残酷存在的压力就是父亲手下那些手握大权、坐拥财富且心怀鬼胎的封臣们，而其中的佼佼者就是欧伯龙家族。
　　黄金家族作为贝拉奥尔的首富，拥有绝峰岭和银溪谷广袤丰富的金银矿产，军事力量更加不容小觑，再加上背后还有教廷的支持，自然成为了法隆眼里的心腹大患。尤其是听到了一些有关茱尔斯的传闻后，法隆对整个欧伯龙家族的态度甚至到了厌恶的程度。
　　不过从希斯特的表情上看，他和法隆之间似乎度过了一段非常愉快的时光。
　　加隆看到希斯特怀里抱着一个做工精巧的木盒，同时他的肢体语言也透露出盒子的重要性，他紧紧的抱着，仿佛是守护着一个秘密。
　　尽管好奇又疑惑，但平日里并不熟识两人也只是寒暄的问候了几句，希斯特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挑开帐幕，就看着自己可爱的弟弟就倚靠在橡木椅，正在专心致志地写着什么。
　　加隆面带笑容走了进去，看到一旁的小木桌上摆放着一副黑白棋，双方都损失了一些棋子。
　　白方的王后气势汹汹地杀入黑方的阵营，一路过关斩将，杀掉了骑士、首相和禁卫，正隔着黑方的国王与黑方的王后对峙，胜利也只是时间问题。而面对不利局面一直采取守势的黑方似乎败局已定，只是看局势的确如此，不过当加隆看到白方的阵营时，发现一枚黑色的象牙小丑棋占据着对方白棋的王位，就彻底改变了整盘棋的命运。
　　“用小丑杀国王，真是太羞辱人了。”
　　加隆笑着摇摇头，不禁同情起希特斯当时的处境，把手伸向法隆浓密的金发，展示法隆小时候最喜欢的戏法。
　　“法隆，快看，你的耳朵后面有一枚金币！”
　　法隆感觉到了金属轻滑过脸颊的凉意，只见哥哥收回的手指间夹着一枚光辉闪耀的金币，在空气划过时留下一道彩虹色的斑斓轨迹。
　　“别闹了，加隆。”
　　“怎么？！你现在不喜欢变金币的戏法了吗？”
　　“如果你能帮我把莱科特行省财库的赤字补全的话，我倒很乐意看看。”
　　法隆叹了口气，从来不知道钱是何物的他，现在却要为没钱而犯愁。
　　“你父亲又给你什么麻烦事？”加隆挥了挥手，金币就在他手里凭空消失了。
　　“莱科特的财政连续三年入不敷出，拉斯·艾丁格勋爵的行省府事实上已经破产，而且负债累累。”法隆没想到会被自己的父亲摆了一道，后悔地抓着头发，“我就知道这个行省总督的位子来得太容易了。”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欧伯龙家族控制着莱科特一半以上的市场经济，但绝大数资产都以麦肯泰·欧伯龙的个人名义在三年前捐给了教廷，而教廷的所有资产是不用交税的。就这样，行省每年的税收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艾丁格总督能撑到现在简直是奇迹。”
　　“你想到对应的办法了吗？”
　　“办法有两个，第一个就是对欧伯龙家族的领地进行重新分配，但会引起战争；第二个就是干掉教廷，同样也会引起战争。如果真的要大战一场，我更趋向于后者。”
　　“为什么？”
　　“我们一旦对欧伯龙家族动手，唯恐天下不乱的教廷势必会干涉。而要是直接对教廷开战，我很肯定无论是希瓦林·欧伯龙，还是麦肯泰·欧伯龙他们都会选择隔岸观火。”
　　听到法隆已经将这场经济危机的处理办法扩大到最大化的战争形态，并且还催生出这种疯狂的计划，让加隆着实吓了一跳。
　　“你不是认真的吧？”
　　“当然不是认真的。我现在没有这个实力，而且父亲肯定不会同意，我总不能把他也干掉吧。”法隆略显烦躁地把手边的文书一推，嘟起嘴抱怨：“所以，我找来希斯特，用最卑劣的手段羞辱了他，就算是得到些许心理安慰。”
　　听闻，加隆的嘴角不由地上扬，他的弟弟的确与众不同，就连发泄内心不满的方式也是这么奇特。
　　暂时将烦恼忘却，法隆转过头注视着哥哥那双有些忽闪的眼睛，似乎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或许是已经料到内容，法隆先声夺人，在哥哥开口前撇清了关系。
　　“不要乱想，我亲爱的哥哥。这件事根本与我无关，是希瓦林·欧伯龙伯爵出资举办了这次狩猎活动。”
　　加隆不得不佩服，这种让人无处遁形的观察力，真的只能用恐怖来形容。
　　法隆似乎天生就能看透人心，知道他们所要说的话，这份特殊的能力更是渲染了他作为‘神选之子’的身份，一再被新教徒视为神迹。
　　法隆和伊琳娜在地位和性格上的巨大差异，令两人难以找到共同的语言，兴趣与爱好更是大径相庭。
　　尽管这几个月来朝夕相处，不得不交流时，也只是寒暄的说着客套话，维持着和平的表象，相敬如宾，礼尚往来。
　　加隆明白，自从母亲死后，法隆就将自己封闭起来。
　　内敛孤傲的性格不会让法隆放下身段，纡尊降贵去主动讨好一个乡下来的丫头，就算他想拉近跟某个人的关系，也会使用一些模棱两可的办法。
　　可这不是平常人相处的方式，尤其是那个人即将要成为自己的妻子。
　　“伊琳娜是一个善良且勇敢的女孩，她不该被如此的对待。”
　　“她是父亲送给我的礼物，要是她无法融入我的生活，就注定这段联姻是失败的。”
　　“这对伊琳娜来说不公平。”
　　“这世上有太多不公平的事，难道成为龙骑士是你的意愿吗？”
　　加隆顿时语塞，伤人最深的果然是人言。
　　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法隆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加隆的心，因为弟弟说的是事实。
　　加隆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龙骑士，更加不知道所要付出的代价。
　　在成为艾德隆公爵的继子与名义上的长子后，加隆要为‘巴奇霍兹长子的荣誉’放弃一切，放弃蓝龙家族的继承权，放弃曾经爱慕的姑娘，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了他人。也是在那个时候，他也成为剥夺其他人梦想的人，与一起长大亲如兄弟的卡隆决裂。
　　通过这次谈话，加隆清晰认识到法隆的心里只有一种感情，那就是亲情。
　　他默默地走向门口，再一次停下脚步，看向再一次将注意力转向桌案的法隆。
　　果然，他的弟弟现在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还不懂什么叫做‘爱情’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