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在上》人青草西

5、相配

　　在将军府呆了三个月后，程府出了一件大喜事。她的妹妹程宛白出嫁，嫁入皇宫，当了皇妃。从此程家便成了皇亲国戚，一跃龙门。来巴结的人数不胜数，程府的门槛几乎被踩烂了。也有人要来说亲，其中也包括来给程欢说亲的。但无一例外，都被白琦桐赶走了。因为那些说亲的人，要么品行有损，要么身份低微。

　　程欢虽是痴呆，但怎么说也是将军府长女，身份尊贵，又相貌端正。不说白琦桐舍不得，就说将军府本身，也是丢不起这个人的。

　　后来给她许了赵青宝这桩婚事，也是她爹娘思虑良久后的决定。

　　那天是赵丞相亲自登的门，携了赵青宝一同前来。据说那天的赵青宝特别的安静懂事，一点都看不出来像是脑子有问题的。白琦桐没让程欢出来，所以程欢也就没见到所谓的“安静懂事”到底是什么模样。

　　若真如他们所言，那白琦桐会答应这门亲事也就不奇怪了。毕竟放眼整个上京，程欢和赵青宝可以说是最相配的。从身份到相貌再到这痴呆的毛病，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但程欢终究不是正常人，白琦桐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忧的。她害怕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以后被婆家欺负，她脑子不好，被欺负了肯定也不知道反击回去。所以说，正常人家，白琦桐自是不放心的。

　　但如今老丞相亲自登门，拍着胸脯说凡事有他撑腰，一定不会亏待了她女儿。对于这个承诺，白琦桐还是信的，毕竟是一国之相，怎会信口雌黄，满嘴跑火车？再说那个程青宝，人虽傻，但是相貌俊朗，不说话时倒也仪表堂堂，像个人样。

　　于是这门亲事，便这么定了。

　　对于这件事，周尧自己没有发言权。她虽然不愿，但也知别无他法。有句话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生在这种朝代，又是这种家族，本身就没什么选择权。

　　她是长女，本应先出嫁，如今被妹妹捷足先登，实是不能再拖了。没把她嫁给位高权重的歪瓜裂枣，她已经感激涕零了。赵青宝这个人，周尧没见过，但都说长的好。单冲这一点，周尧是满意的。而且他又是傻子，不管是真是假，总之断然不能欺负到她头上，也不会强她所难，可以说是甚得她心。

　　他们成亲的那天，街道两旁众人围观，或撒花庆祝或高声阔谈。周尧坐在轿里都可听见旁人溢于言表的夸赞，他们说这是天赐的良缘，这是神明的庇佑说这是月老显灵，牵对了红线。周尧心想，如今这城中一下子少了两个祸害，确实是值得庆祝一番的。

　　只不过她也没想到成亲当天会是那样的情况，赵青宝当着众人的面掀了她的盖头，又哇哩哇啦指着她的鼻头嫌弃一通，她自己也是冲动过头，抬手将他推了下去。场面一时激烈，险些把持不住。

　　好在她爹娘见过大场面，几句话便将形势扭转过来，虽然后来老丞相接的有些尴尬生硬，但好歹也是实现了那句为程欢撑腰的承诺，为她开脱解罪。

　　大婚之夜，新娘被送入新房。一人独坐其中，甚是无聊透顶。整整一日，滴水未进，颗米未食，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偏房中还一堆丫鬟婆子守着，不让她乱动。不知道哪个人又从哪里掏了块红盖头出来，蒙到周尧头上。本就饿，现下还闷气，真是不让人活了。

　　周尧忍着坐了许久，就在她饿的两眼犯花的时候，终于听到那个小傻子进来了。旁人向他行礼，他也不说话，只是瘪着嘴凶神恶煞地盯着坐在床边摇摇晃晃的周尧。丫鬟婆子一见大少爷这神情，立马一提溜，跑了。

　　周尧听见脚步零碎小跑声，又听到开门关门声。直至屋子里静悄悄的，她才抬手将头上的红盖头一扯，然后随手一扔。她径直坐到桌前，先打开桌上的瓷壶嗅了嗅，发现只是酒，竟无一滴水。于是有些丧气，只能去剥盘子里的桂圆。

　　吃了好一会儿，指甲里卡的满是果壳皮肉，她便缓下劲儿来抠指甲。抠的过于专注，完全忘了屋里立着一个大活人。

　　赵青宝原本是想进来跟她打一架的，谁知道一进来她就直接略过自己坐那儿吃桂圆，好像完全没瞅见自己似的。

　　眼看着她抠完指甲又拿了一个橘子开始剥，赵青宝大步上前往她面前一坐。“砰”一声，手掌往桌子上猛地一拍，吓得周尧手里的橘子都掉了。

　　她疑惑地扭头看他，发现他正对自己怒目圆瞪。周尧想了想，猜到估计是白日推了他一把，气还未消。这么一想，她再瞧他的脸，便瞧出了一些名堂。

　　赵青宝滚下台阶的时候，大约撞到了头，额角青了一块。晚上光线有些昏暗，所以他刚进来时，周尧没看清楚。眼下这个傻子一脸怨愤的盯着自己，周尧那坚如磐石的心肠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她想，她的心胸实在是太狭隘了。以前她弟弟虽然心智不齐，但好歹也是七窍开了六窍，如今她却跟一个一窍不通的傻子计较，委实有些没良心。

　　她想到这些以后，看着赵青宝额角的淤青时，目光便多了些愧疚。她伸手想去摸摸有没有长包，还没碰到他，赵青宝人已经窜了出去。他窜出去好几步远，然后一脸戒备地盯着她。周尧怔了怔，手便停在半空，一时有些尴尬。

　　赵青宝本来打算也推她一把来着，当作以牙还牙。现在见了周尧这神情，于是歪着嘴角讥讽一笑，“以前夫子常教育我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可你乃一介泼妇，实在算不得君子。再者阿爹说你是个哑巴，不能说话，既然不能动口，那么动手也是情有可原。所以对于今日你推我这事，我便不同你一般见识了。只是往后你若还是想同我动手，我可要不客气了！”

　　赵青宝说这番话时，眼角眉梢带着不屑一顾的鄙夷，颇有一种狗眼看人低的味道。周尧有些错愕，她忽然觉得这是一个相当有文化的傻子。说的话有条有理，竟然让她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