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密谋与异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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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柱塔之议最终还是顺利地收场了。
尽管临近尾声时的场面因为一些意外而变得有些难以收拾，但从结果来说，没有偏离原本的目标就是好的。
从御柱塔回到家中后，在那场令人疲惫的“和平会谈”中担任司仪的年轻人便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脱下穿着笔挺的青色制服换回自己的常服。而当他轻轻地推开通向客厅的门，正好撞见某位廉价的五毛神晃着小手绢与那群不请自来的神明挥别的场景。
“大家，今天辛苦啦！这场战争，是我们的胜利！”假惺惺地擦着眼角并不实际存在的泪水，夜斗以夸张的悲痛语气哀叹道，“不能与大家一起参加庆功会真的是太遗憾了！请务必替我向天照殿下问好哦，小福亲。啊，痴女你也先回去吧。”
一头粉色短发、打扮时尚的贫穷神笑眯眯地应下：“没问题，小夜斗！”而反观金发的戎装女武神则是开始从眼神中释放出杀气。
“喂喂，老朽呢？老朽这次为了对付那些个外来神的疯狗可是豁出脸不要了啊，你这家伙就没一点表示的吗！”七福神之一的大国主命凑到夜斗面前不满道。
……看来还得给那边的世界留些时间。
永井圭叹了口气，无声地将起居室的门重新阖上。
事实上，举行御柱塔之议不过是一种手段，就连那个事件也不过是一道将世界多方主要势力召集到一处的契机，真正造就如今现状的，正是这些年来发生的一切产生的连锁反应。
黄金之王的离去、青赤氏族的矛盾激化，被夺取的德累斯顿石板。而计划了这一切的绿之王带着石板消失踪迹后，便再没有人见过他与石板的下落。
失去旧王的氏族中不再出现新王，依旧在位的王与其氏族的力量也不曾出现衰弱。唯一变化的，大概只有人心与时间了。
失去了最强之王坐镇的影响并不仅限于本国内部的动荡，就连那些一直隐藏在世界幕后的人们也开始逐渐心生觊觎。公元后逐渐淡去的神秘实在是过于稀少的资源，因此哪怕是被正统贵族血统的魔术师们所不齿的极东岛国，能从这里捞走一些好处便是一些。
除去不再收敛地展开扩张行动的魔术协会日本分部、以及如雨后春笋般在全国各处冒出来的大小教堂，远隔大洋的北美盟国也开始了他们的行动……恐怕今次走进御柱塔石板之间的人中，或许只有那位日籍出身的意大利黑手党首领是出于解救身边亲近之人的想法了。
面对周身围聚而来的狼群，仅凭如今孤军奋战的Scepter 4，要完全扛起驱赶狼群觊觎的大梁未免还是有些沉重了。
他们需要时间。
Scepter 4的发展需要时间，青王稳固达摩克里斯之剑也需要时间。
因此，让那些退居幕后的神明重归台前便成了备选的方案之一。自然，隐患也是存在的，但日本神道教的信仰在民间从未断绝过，现下的执政者完全可以用复兴传统文化的名义替神明们重塑信仰。这笔双赢的买卖很快便在神明与人类的领导者间达成了一致共识。
更何况……这几年间已经有人提前在这方面推波助澜过一把了。
“抱歉抱歉，让你久等了吧！”送走了依天照大神之命下界的七福神（财神惠比寿因为个人原因，拜托了与自己同名不同命的惠比寿小福代替出席），夜斗重新找上相识多年的友人开始满脸赔笑，“哎呀，那就是群没见过世面的老古板，不管说什么都是股得意劲儿……咳咳不说闲话了，你刚才说找我有事？”
他点头向亮着灯的客厅走去，用门隔开身后满室的黑暗。
“又去找过她了？情况如何。”
“当、当然万事OK啦！”不知道为什么，夜斗才开口就可疑地结巴了一下，“嗯，没问题的！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啦，现在也没在东京……嗯，不会被那些人找到的！”
“不是人的那边呢？”永井圭没有忘记棘手程度不亚于那群外来者的另一方。
“没、没关系的！她现在清楚自己的情况嘛，我也提醒了她不要随便接近别人的神社……至、至于其他那些小妖怪呀无名小神什么的也不会对她不利喽，咱们就别瞎操心了呗……”夜斗的回应，似乎更心虚了点。
“……她现在在哪？准备去哪？”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半晌，夜斗弱弱地给出了答案。
“京都……”
永井圭瞬间无言了，直到他想到自己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才刚张了张嘴便有门铃响起。
留给旧友一个“等会再收拾你”的眼神，他走下玄关，为深夜零时的来客开启了大门。
“晚上好，埃尔梅罗先生。然后——欢迎你的到来，我们的共谋者。”
……
数小时前。
“阿嚏！”真夜没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立即面色发苦地捂紧了自己缠满好几圈绷带的脖子。先前被黑键造成的伤口至今未能愈合，持续不断的痛楚在肌肉拉扯下愈发叫人难以忍受。
正在车辆后备箱比照购物清单与他们新增行李的付丧神见状连忙跑了过来，笨拙地关心道：“喂！你……没事吧？还是说先休息一下？”
真夜摆摆手，在她新购置的表带式蓝牙键盘上敲了几下，一块铭牌似的别在她上衣口袋前、且与键盘同样崭新的三寸迷你显示屏上便显示出一句话。
「我没关系。比起这个，山姥切会开这个吗？」
望向审神者眼神所示的方向，山姥切国广微妙地沉默了一下才别过脸：“……如果是马的话倒没有问题……”这种超过他们认知范围的现代产物就不要拿来为难他了好吗？
见仅存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真夜不禁有些气馁地垂下了肩，但她很快重新振作起精神，用手势和显示屏的字幕招呼对方坐上副驾驶座。
「知道了，那还是我来吧。来，快点坐好出发了，去京都得开好几个小时呢。」
“好几个小时？！”山姥切国广震惊了。以他对江户……不，东京和京都之间距离的了解，他原本估计最少也得要花上几天时间——顿时，他望向这辆来源不明、外漆也有些剥落的方形铁轱辘的眼神多出了几分崇敬的意味。
走到车厢另一侧、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的真夜看不到付丧神的表情，还以为他嫌慢：「没办法嘛，虽然像之前那样坐新干线会更快，但……嗯，你也知道的，以防万一、以防万一嘛。放心吧，抓紧点的话说不定还能赶在今天之内到呢。」
啊，他不是这个意思……算了。山姥切国广放弃了纠正的想法，有样学样地坐上座椅，然后保持双手远离自家主人在仪表盘上方摊开的各式电子器械，随口找了个话题：“所以，你知道怎么让这玩意动起来？”
某个正在用新到手的平板现查现学驾驶方法的无证·初学者·司机闻言，停下了自己比对附近操作部件的外行人行为。
「姑且，学过一点点吧……你那什么表情啊！开车这种事很快就会熟练了，再不济……踩刹车什么的我还是能做到的！」
丢下一句令人担忧无比的保证后，以墨镜与口罩进行了全副武装的少女拉下操纵杆、发动了引擎。
经过最初叫旁人惊心胆颤的阶段后，随着银灰色的面包车与其他车辆一同合流驶入高速公路，那有如醉酒般的行驶路线也终于进化得像模像样了。
「……欸？这些东西从哪来的？当然是买的了啊。」真夜奇怪地看了提问的付丧神一眼。
……可是，请问您有钱吗？山姥切国广无声地质问道。
审神者的左腕上戴着的是最新制式的多功能电子表带，右手边放着的是轻薄型笔记本，腿上并列摆放了一台手机与平板电脑，至于之前挂在她上衣口袋充当字幕显示器的迷你屏此时则是到了他的手里——出于方便他接收信息的考虑。
当然，最主要的开销，应该还是脚下这团正将他们带往京都的金属合金块……
「嗯，这个嘛……我卖了点东西。」真夜含糊地解释道，「反正本来就是‘我’的所有物，要怎么处置也应该由我决定吧……」
说得轻松。
暂且不论因“明叶”死亡而冻结了使用权和里头储金的各大银行账户，个别如今能自由使用的钱财，也在她注意到有人在试图定位自己踪迹的瞬间被划分进了禁区。
思来想去，她手上能动用的资源便只剩下唯一一种。
那就是，无关她现实身份、即便匿名也能保有的固定资产。
思考良久，又在存有大量“明叶”遗存资料的手机中翻找了一会，真夜终于找到了希望。
或者说，她其实根本没料到自己过去创建的网站和论坛竟然一直成功活到了2022年，而且还发展出了相当的规模。
“等回去之后是不是该好好规划一下呢……”一边浏览着这个由自己亲手展开规模、熟悉却也陌生的游戏建模交流站，真夜在心里打着小算盘的同时，飞快地通过网络找到了一位愿意以合适价位接手的买家。
然后？
然后就演变成现在的情况了。
身边之人的叹息将真夜拉回现实：“……就当是这样吧。”
她微微挑起眉，尽管这点细微的神情变化都藏在了那副大墨镜之后。
之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车辆扬声器正播放着没什么营养的旅游节目，但也多亏了电台主持人们不着边际的讲述，车厢内的气氛才算不上沉闷。
付丧神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少女的一举一动，偶尔将视线移到她座椅旁那一堆各类甜食的包装纸上停留几秒。
除开时常往运转算式的笔记本电脑输入新的计算变量以外，少女偶尔也不忘将腕表键盘的连接切换成对应平板的模式，调试她现写的破译应用。而他也总算理解了她提早向自己解释“动脑的时候要习惯性地补充糖分”的意图——毕竟不是谁都能像她这样堆出一座高度惊人的废纸山的。
不过，她的身心应该都已经接近极限了。
自与五虎退分开以来，尽管双方之间没能有更多言语交流，审神者一直都绷着神经不敢有丝毫放松的事实却是无法隐瞒的。
其实在这一点上，他也是一样的。但获得身躯和思考自由的时日尚短，过往在战场上的经验还一概无法在如今的时代里通用。现下能做的事，就只剩看好自家主人别让她乱来了。
因此在留意到她过于明显的疲倦后，山姥切国广便开口提议道：“先停下来休息一会吧。”
「可是那样就……」
不理会审神者无声的微弱抗议，付丧神少有地表现得有些强硬。
“先休息半小时再说。那些家伙肯定也不差这点时间——尤其是知道你硬撑着伤口的情况下。”
真夜一僵，想到自己这次乱来的事若是传到那几把前往京都分头行动的刀剑耳中，简直不敢去预想自己未来的下场。
于是面对他话语背后的威胁，直到现在仍天真地想要为伤势保密的审神者只好乖乖点头，顺着行车导航的指示往前方三公里处的休息站拐了过去。
刹车、停止引擎。
真夜不敢下车，路上的必需品也在起始站的东京市内补充完毕了，因此她停下车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从后座拿过一瓶被撕掉包装纸的不起眼塑料瓶，然后开始拆自己脖子上的绷带。
山姥切见状默默地接好换下的沾血绷带，顺势递给她一块干净的毛巾。替她搭完一把手，他便从后座的纸袋里拿出新一卷的绷带进行拆封。
拧开由夜斗友情提供的御神水瓶、沾湿毛巾一角些许，真夜便一鼓作气地往印象中的位置按了下去，未曾凝固结痂的伤口顿时又迸出了鲜红的液体。
“被黑键伤到的灵体没法进行正常再生，只能想办法先祛除伤口附近阻止恢复的咒力……”回忆起那个自称神明却又对他们抱有异样关心的青年所说的话语，山姥切国广试图找些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希望在这瓶水用完之前能看到效果吧。或者像他说的那样到京都去找个擅长治愈伤病的小神……真是的，说让我们不要随便去神社里招惹麻烦的也是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真夜咬着嘴唇扛过那段疼得说不出话的时间，然后粗略估计了一下自己体内现下恢复的灵力，将指尖对准颈间的伤口开始释放回复技能。
「……还是老样子。」她放下手，荧绿的光芒也随之消散。
还是老样子，没有好转，但也不会再恶化下去了。除了不能开口说话有些不便以外，哪怕放着不管都没什么问题——当然，该受的疼痛还是一点不少的。
接过付丧神递来的全新绷带，真夜重新将伤口包扎起来，忽听他突兀地问了一句。
“那个夜斗说的——让我们在京都要小心，你怎么想？”
「大概是那边遍地神社，容易出现意外？」真夜想了想，「刚才我查了查京都近几周的地方新闻，内容上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啊。」
她抬手碰了碰鼻梁上架着的大框墨镜，以及与它同是由夜斗赠予、覆盖了自己大半张脸的口罩，顺势计划起了之后的行程计划。
「和髭切先生他们约好的时间肯定是赶不上了，如果五虎退那边一切顺利的话，倒是可以先我们一步与髭切先生他们会合……」回忆起“若没在约定时间内出现、就两小时一间隔地回到指定地点确认情况”的前言，真夜就没忍住一阵心虚，「让大家多等了一天多……真是让人喘不过气啊。」
说归这么说，她却很快调整好了紧绷的心情，冲着身旁的付丧神微微一笑：「嘛，一件件解决下来总能搞定的——所以现在我就听山姥切的，稍微休息一小会噢。」
没有留下类似“到时间了就叫醒我”的口头约定，深知对方有很大可能会任由自己熟睡的审神者在手机上设好三十分后响起的闹铃，然后便摆了摆手在方向盘上趴了下去。不出十秒时间，被过度使用的大脑就进入了毫无知觉的休眠状态。
山姥切国广犹豫了一会，将手轻轻地搭在少女肩上。
“……睡个好觉。”
当真夜隐约感受到手边震动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想要寻找震动的源头。
一只手从旁侧伸来，代替她按掉了聒噪的闹铃。
“醒了？累就再多睡会吧。”
身旁之人的关心让真夜下意识地想点头照做，于是好不容易作出的起床决意便坠入了意识模糊、思考不能的深渊。
真夜最后是被肩上的晃动摇醒的。
她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山姥切国广收回手，脸色略显严肃地皱紧了眉：“情况有点不对劲。”
才被叫醒的她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而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现在所坐的位置不是驾驶座，而原先副驾座上的青年付丧神则是故意避开了她的视线，别扭地转过脸。
“……之前我也是好好观察过的，姑且掌握了怎么让它动起来的方法。”
他掩饰般地解释道。
……算了，好在几年过去驾驶系统似乎也更加智能化了，没出问题就好。
真夜看了看行车导航上已然接近京都近郊的红点定位，又瞥了眼右上角接近午夜的时间，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不提。
山姥切国广考虑的也和她差不多。
“先不说这个，你仔细看看周围，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
真夜疑惑地将脸贴近车窗玻璃，望向窗外迷蒙的夜色。
「有哪里不对……我没看出来啊，这不就是普通的晚上……」
文字显示到这里停住了，然后开始飞快地后退，显然是她意识到了什么，正在连续删除自己之前的误判。
「不对！路灯的光去哪了？」她回头看向仪表盘上接近八十公里时速的指针，顿时内心一凉，「车头灯照亮的那片前路以外就什么都看不清了……等一下，说到底附近除了我们之外还能看到其他车辆吗？」
得到了无声的摇头否定后，真夜当机立断决定道：「把车速放慢点！万一出现意外也好有时间应对！」
付丧神听话地让仪表盘指针降到了四十。
这回，真夜发现了些许端倪。
“是雾……我们现在被一片浓雾包围了。”山姥切国广显然比她更早确定这个事实，低骂一句，“嘁，从什么时候……”
「……定位从刚才开始就没动过。」真夜直直地盯着导航仪上的红点，身上的恶寒也因手中几样电子设备的圈外信号加深了几分。
别逗了，突然遇上鬼打墙这种不科学的事……不不，反倒是现在了还有时间去思考科学与否的自己才有问题吧？
快想点办法。真夜一言不发，脸色也毫无变化——或者说看不出变化，但内心却不禁焦灼起来。
山姥切忽然开口，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向她保证道：“没事的。挡在面前的所有障碍都由我来粉碎，所以你……放心待在后面就好。”
她眨了眨眼，还来不及对这一本正经却又笨拙的承诺作出回应，就被一脚急刹的强大冲力差点甩上车前窗玻璃。
“前面有人……不，我不确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付丧神警惕地将她按回座椅上，然后取下挂在车门边的本体刀身，以便发生意外时能第一时间灵活应对。
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瞬间就顺着真夜的尾椎骨上来了。
偏偏就在这时，车窗被谁从外侧轻轻地叩了三下。
车厢内顿时安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消失了。
半晌，敲他们车窗的那“人”都没有进行下一步行动，这让真夜在紧绷之余不由放松了些许，转头想向付丧神确认现状，却见他那一侧的车窗上赫然出现了一张苍白浮肿的女人面孔。
“晚上好……”贴在车窗上的那个有着女人脸孔的异类生物抽动了两下脸部肌肉，露出一个在真夜眼中完全可以说狰狞的怪笑，“感谢两位响应现鬼王大人的号召……欢迎来到百鬼夜行之都！请问现在可以开窗配合妾身做个入都登记吗？……啊，不会很复杂的，只要记录一下两位的妖怪种类就好。”
山姥切国广看向真夜，背着那只来路不明的妖怪压低了声音：“是置行堀，一种据传在护城河附近起雾时出现、伤害生人的女鬼。如果不理会她的声音就离开，会有陷入意识昏迷被她拖入雾中的危险……你来决定吧。”
真夜压下快要跳出胸腔的极速心跳，镇定地点了点头。
「降下车窗吧。」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密谋与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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