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附身》木葉江水

15、尴尬

　　李慕辰不置可否，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潮说：“在这里开店，的确不怕没有生意，这么古老的行业，也懂得与时并进，跟着潮流走，真是了不起。”

　　高坤没理会他那冷嘲热讽的语气，年轻人大多不信邪，往后经历的事情多了，他们就不得不相信，这世上有很多事情科学根本无法解释。

　　“我今天带你来的这间面相馆，还是百年家传下来的，我当时刚进刑警队时，老前辈就带我来过这里，那时玫瑰夫人的父亲还在世，他铁口直断我的事业运不佳，我当时还不信，嘿，结果还真被他说中了，我干了十几年，连个屁也没升上去。”高坤一点也不在乎地拿自己说笑。

　　李慕辰沉默地听着，不好当着高坤的面说，他升不上去，其实是因为他没法应付那一套麻烦的官场文化。

　　在不想打击拍档自信心的前提下，李慕辰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要算就算吧，早点算完，早点回去，队里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处理。”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他们两个人走进面相馆，看见坐在桌后的“玫瑰夫人”是顾晓枫时，高坤会瞪大眼睛，傻在原地，连一句象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慕辰与顾晓枫四目相对，他冷眼瞧着她好一会儿，随后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顾晓枫尴尬地挠挠头，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比了比前面的椅子，说：“来，请坐，别客气，你们就当自己家里一样。”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李慕辰脸上那抹阴阳怪气的笑容，浑身一个激灵，又赶紧接着说：“我想大家认识那么久，都是老朋友了，按店里的规矩，算你们八折优待价就好。”

　　李慕辰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那怎么好意思。”

　　顾晓枫太了解他，他是真的生气了，要不也不会这样跟她说话。

　　诚然当个算命师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他哪会相信她真有什么看相的能力，所以他肯定觉得她是在做欺骗人的工作。

　　或许在他眼里，她大概就跟诈骗集团里的成员差不了多少。

　　高坤瞧两人关系紧张，连忙出来打圆场说：“当初在三美岛，我就在想一个小姑娘家的，怎么胆子那么大，原来妳在帮何家人做事，这也难怪……”他顿了顿，“妳是何老先生收的徒弟吗？可我听说他们家的这门生意从不外传。”

　　顾晓枫还真没有勇气说她是帮何蔷薇来代班的，别说什么徒弟不徒弟了，她根本只是一个打工妹，但这话她要是傻到说出口，肯定惹得李慕辰更加不愉快。

　　“我不是何老先生的徒弟，只是刚好跟他的女儿是朋友，她教了我几手，要真算起来，我勉强算是何老先生的徒孙吧。”她笑得有些虚伪，“没入门拜师的那种。”

　　李慕辰不作声，只是紧盯着她看。

　　顾晓枫被看得头皮发麻，低下头呵呵笑了两声，好化解自己的尴尬。

　　高坤虽然这趟来没能见到真正的玫瑰夫人，但能被叫来顾店的，实力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因为事情紧急，他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两个今天其实是为了酒店命案来的，不知道妳除了会观面相外，有没有办法替我们算一算，看谁最有可能是杀人凶手。”

　　顾晓枫停顿片刻，她看了李慕辰一眼，心里七上八下的，她知道只要说多了，他那么聪明，一定会有所怀疑，但说少了，对案情却不见得会有任何帮助。

　　她的脑子转了转，终于开口说：“你们先等我一会儿。”

　　顾晓枫说完，急急忙忙地跑到隔壁，跟帮人卜挂的阿姨借了一个龟壳跟几枚铜钱。

　　因为身上穿着厚重的袍子，她才出去一趟，整个人就热出一身汗。

　　不过这个道具事关重要，她要做做样子，还当真不能没有它。

　　她回来后，深吸口气，故做镇定地开始拿起龟壳乱摇。

　　说实话，她一点也不懂怎么拿龟壳占卜，可不管铜钱最后摇出什么来，她都可以藉这个信口胡说一通，有个具体的东西当作依据，总好过被李慕辰察觉她真正的能力。

　　铜钱撒在桌面上，顾晓枫凝眉，好一会儿不说话。

　　高坤着急地问：“卦象怎么说？”

　　顾晓风装模作样地说：“你想问命案的凶手是谁对吧，但就这个卦象来看，我只能说你们现在调查的方向完全错误。”

　　李慕辰一直不发表意见，可在听到她说的话后，却突然开口问：“妳怎么知道我们的方向是错的？”

　　顾晓枫微笑，“我的确不知道，可却能从卦象上推导出来。”她用手比着铜钱，“这个卦叫做艮为山，表停止、退守的意思，所以我才会说你们的方向是错误的。”

　　她虽然看不懂卦象，但仍随口默背出易经六十四卦中的一卦。

　　顾晓枫庆幸，当初何蔷薇给她恶补的几堂课，她到现在都还牢牢地记在脑海里。

　　高坤蹙起眉心说：“不查凶手，那要查什么？”

　　顾晓枫却嘻皮笑脸地说：“施主，这要问你自己啊，我又不是吃你们那行饭的，如果我真这么厉害，我早念警校去了，何必还要来这里打工赚钱？”

　　李慕辰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她，慢悠悠地问：“原来妳是为了赚钱，才不得已来这里打工，我之前不是问过妳钱够不够用吗？为什么不跟我开口？”

　　顾晓枫听得额角直跳，“没事，我只是赚点零用钱而已。”

　　高坤被晾在一边，显得有些无奈，“你们小俩口要吵架回家再吵，不能先谈点正经事？”

　　顾晓枫愣了一下，脸忽然就红了。

　　李慕辰轻咳一声，“虽然我不认为妳真的会卜卦，但妳既然能编出这一套说法也算是不容易了，妳倒是跟我说说看，命案不查凶手，那到底要查些什么？”

　　顾晓枫笑了笑，十分不正经地说：“戏里头不都是这样演的吗？主角辛苦查了老半天，结果不是没有凶手，要不凶手根本是路人甲，反正不到最后，你们一定猜不到是谁。”

　　如果说刚刚高坤还对顾晓枫抱着一丝期望，现在就连一丝也没有了，他摇摇头，“过几天如果有空的话，我再过来一趟。”

　　顾晓枫并不觉得被轻视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只想赶紧送这两尊大佛离开，“嗯，到时候你找真正的玫瑰夫人帮你算，她的道行可比我厉害多了。”

　　他们起身离开时，李慕辰一直等到高坤走出店门后，才又转身过来对顾晓枫说：“之前忘了告诉妳，我已经调到T市来了，以后我们就可以常常见面，这几天我要查案比较忙，这周末我休假，我去接妳，我们再一起吃个饭。”

　　他知道她会拒绝，所以连问都不问她有没有时间。

　　顾晓枫说不出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她期待着他来的这一天，其实已经很久了。

　　但她知道，这样是不可以的。

　　像他那样干净的人，就不应该待在她身边，她害怕环绕在她周遭的那些可怕的东西，会因为她的关系，跑去缠着他。

　　况且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里，充满了无数的破绽，哪怕是有一丁点可能，她也不愿他去想，那个晚上，他的父母究竟是怎么死的。

　　……

　　李慕辰与高坤回到局里没多久，特案组就开了一个紧急的临时会议。

　　负责媒体公关与沟通这部份工作的邵君仪说：“互联网上出现一则奇怪的匿名消息。”

　　她撷取画面，投影在前方的墙面上，“上头说，三名死者是在酒店的总套开性/爱派对，外面老早就有人做出相同的臆测，这并不奇怪，可是接下来的写到的部分内容，却有很大的问题。”

　　邵君仪用激光笔将某一行字圈起，然后对着大伙念出来，“他们三个人是心理变态，有恋童癖，偏偏又性无能，所以才会吃兴奋剂，吃死了也是活该，这是他们的报应！”

　　组里的成员们一听，无须进一步解释，就已经知道哪里有问题。

　　死者嗑药的事，虽然有些媒体早就已经知道了，可实际上嗑的是什么药，一直以来，都是内部的机密。

　　外面的说法也一直围绕在较常听到的那几种毒品上，从来没有人把矛头指向春/药或者兴奋剂。

　　再说，为什么要特别强调他们有恋童癖？

　　这一点其实连警方也都不知情。

　　高坤忽然转过头与李慕辰相视一眼，因为此时他们两个同时想到顾晓枫说的那些话。

　　虽然她是个半调子的算命师，但没准她真能算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最后，林队长宣布接下来的调查重点，就是尽可能追查这则消息的来源，还有继续跟踪几个可疑人士。

　　在他交代完后，这个临时会议也就散会了。

　　李慕辰刚坐回他的办公桌前，邵君仪就跟到他的桌边，对他温柔一笑说：“我想这些资料你应该会需要，所以我先拿一份过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