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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死无对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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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晓枫独自一人,在冷凉的坑洞里,等待着它们靠近。
她的肩后,有东西钻出,倏地冲飞向前。
金色的光芒,似流火乱窜,翻飞扑舞。
黑浪一阵骚动,像浪潮,拍上岸边,随即破碎,化为点点水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嘈杂的嘶叫声渐渐安静下来,无声的空洞压迫得让人喘不过去,彷佛刚刚的一切只是幻觉。
她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些令人心慌恶心的画面,她见得多了,已经没有初见时的惊恐。
在事情完成后,顾晓枫小心翼翼避过地上黏答答的黏稠液体,缓慢地朝洞外走出去。
黝黑的天空,高挂一轮明月,映衬远方海平面波光淋漓。
顾晓枫沿着海边山坡的马路,慢慢地走回旅馆,却发现傅山河已经站在大门外等着她。
“这么晚了,妳还跑出去做什么?”他没好气地问,“刚刚我接到辰子的电话,他想跟妳说关于余晋的事,哼,要不是他打来,我还不知道妳偷偷溜出去了。”
她跟李慕辰私底下很少连络,因为她通常不接他的电话,所以他拿余晋当借口,她一点也不意外。
不过,根本不用他说,她已经知道余晋死了。
顾晓枫甚至还能清楚看到,他是怎么死的,因为那是她在预言梦里看见的。
余晋在牢里,以一种决绝的心,躲在棉被里,咬舌自尽。
他被发现时,血早已浸湿床褥,他整个人像泡在一汪血泊当中,
余晋在墙角边,用血写下遗书,上头坦承他杀了赵明翰与何杏。
当然这是多此一举,因为他已经不只一次跟警方,说过同样的话
傅山河瞧顾晓枫不说话,难得摆了一张正经严肃的脸,“妳晚上别给我四处乱跑,我答应辰子要好好照顾妳,妳要是怎么了,他不劈死我才怪!”
顾晓枫语重心长地说:“山河,我时常在想,你为什么不是我亲姐呢?有你这样的姐姐多好呢。”
“当妳姐是妳占我便宜,可妳当我媳妇儿,就是我占妳便宜,我有脑袋,我知道怎么样对我比较有利。”傅山河呵笑,他算盘打得可精。
“那彩礼呢?想娶我,至少得……”顾晓枫伸出三只手指,“无三不成礼,有一栋房子,一辆车子,外加一百万现金吧,外头多少人排队想娶我,这还是便宜你了。”
傅山河以不以为然地看向她,“甭说我出不出得起这些钱,如果是辰子,妳大概一毛钱也不收,就跟他跑了。”
“姐,你吃辰子的醋啊?”顾晓枫拍手大笑。
“没。”傅山河一改说笑的语气,盯着她的眼睛看,“你们两个要是真能在一起,我一定诚心祝福你们。”
顾晓枫瞟了他一眼,别过头,没说话。
“喜欢就上了呗,在我面前装什么装?”傅山河摇头。
顾晓枫不理他,“我后天回学校,下次再见面可能得等过年了。”
傅山河啧啧两声,“别以为我不知道妳打什么鬼主意,想转移话题,门儿都没有。”
顾晓枫不置可否,“辰子找我很急是吧?我先去跟他视讯,你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聊。”
“妳平常都不接手机的,尤其是辰子打来的,现在会着急跟他视讯,妳想唬谁呢?”傅山河冷笑。
“唬你啊。”顾晓枫呵笑,“全三美岛谁不晓得,你的智商最感人了?”
傅山河随手操起一条抹布,抓住两端,作势要抽她,“就妳最聪明,整天嘻皮笑脸,只会笑话别人,没正没经的,像个什么样子?今天我就代替妳妈教训妳。”
顾晓枫拿话堵他,“笑也是一天,哭也是一天,我又何必哭丧着脸过日子?”
喜欢不喜欢谁不重要,她只希望在关心自己的人面前,总是开开心心的。
笑嘻嘻的多好,他们见到她这样,才能放得下心。
傅山河赞叹地说:“行啊,出去转个几年,妳连这么有哲理的话都说得出来了。”他顿了顿,“要真想笑,你就鼓起勇气,去跟辰子说妳……”
顾晓枫摆手打断他的话,“你瞧你这话说得多像遗言,好像我不去,你就死不瞑目似的?”
“欠抽妳!”傅山河用抹布抽打她小腿一下。
顾晓枫装模作样,嗷嗷叫了两声,才奔进房里,把门反锁上。
这时,手机传来震动,她犹豫了很久,才开启跟李慕辰的视频电话。
他看上去有些不高兴,“都快十二点了,妳跑哪里去了?”
顾晓枫才刚应付完傅山河,实在没精神再招架李慕辰的逼问。
再说,李慕辰也不是那么好唬弄的人,他可比傅山河难骗一百倍。
她打了个大哈欠,连眼泪都挤出来了,“我好累,你长话短说行吗?”
李慕辰虽然耸拉着脸,可她肯接他电话,他心里其实连那一丁点不悦的情绪,都已经烟消云散了,“过两天我要去T市一趟,妳不是刚好要回去?我可以去码头接妳。”
顾晓枫愣了愣,“你到那里做什么?”
“三美岛的命案,那边的刑警大队让我过去帮忙厘清案情,我多少也算得上是个目击证人吧。”他说得很云淡风轻。
“这样啊。”
顾晓枫毫不在意的语气,让李慕辰微微地僵了一下。
他沉默一会儿,“妳不好奇余晋都坦承犯行了,为什么我还需要去帮忙厘清案情吗?”
“我好奇,你就肯跟我说?”顾晓枫哼了一声。
李慕辰勉强地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说:“何杏才是意外杀害赵明翰的真凶,而她的死因,其实是自杀,不是他杀。”
“嗯。”她没太大反应。
李慕辰观察她的神色,“余晋不是杀人凶手的事,妳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顾晓枫连否认都不否认,直接了当地说:“是。”她甚至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说法,“余晋在防空洞里什么都对我说了。”反正现在死无对证,她想怎么解释都可以。
李慕辰默不作声,这样的回答是无懈可击的,他根本挑不出毛病,就算他想责备她当时为什么不跟他们讲清楚,也无关紧要了。
顾晓枫早已多次暗示并提出案子的疑点,他后来也有所察觉,只是要让余晋洗清罪名,还是得讲求证据,不是单凭她的三言两语就能翻案的。
李慕辰知道以她的好奇心,等等一定会向他问关键的证据是什么,他索性简单地跟她说明,“其实案子能破是因为手机的缘故,里头有一些直接跟间接的纪录,足以证明余晋是无辜的。”
他没打算全部讲给她听,毕竟这是调查内容,还不能对外公开。
顾晓枫又打了个哈欠,她不以为意地说:“嗯,我想也是,现在谁不是人手一支手机,这是很多人对外的唯一窗口。”
李慕辰本想叫她去睡了,可她接下来的话,却令他挺直背脊,静静地凝视她。
“赵明翰掉下情人崖,没有立刻死亡,他还打了最后一通电话,可是他却没报警,也没求救,反倒打给余晋,你说他是不是很傻?傻到相信他最爱的人不会抛下他。”这是顾晓枫在梦里看到的,她以为警方是根据手机里的通联记录,证实赵明翰跟余晋的关系。
“晓枫,我们发现赵明翰的尸体时,并没有发现妳说的那支手机,余晋的手机里,也没有赵明翰打来的纪录……当然,有可能他们联络时拿的是平常不用的另一手机,又刚好都被余晋拿走了。”
李慕辰没等眼睛流露出懊恼情绪的顾晓枫辩解,马上接着问:“可妳是怎么知道他们通过电话?不要跟我说,这又是余晋告诉妳的。”
顾晓枫一听,大眼睛弯成两道漂亮的弧,击掌惊呼说:“唉呀,我就说以你的聪明才智不当刑警办案是人民同胞的损失,果然没错,连这种事情你也猜得出来,了不起,辰子,我对你的景仰真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
她一紧张,就有些语无伦次,不过很快地,她又恢复镇定。
李慕辰满脸黑线,但他知道,在她有所防备后,想再从她嘴里探出一丁点口风是不可能的事了,她肯定会使出十八般武艺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当然他也不会跟她说,警方后来调查到,何杏曾在死前寄给她的母亲一封信。
信的内容不长,上面只写道:
妈,
我杀了赵明翰,一切都是我的错。
请您不要去为难余晋。
对不起,女儿不孝,如果有下辈子,我希望能再当您的女儿,好好孝顺您。
……
很多先前被隐藏的事情,在这封信的曝光后,露出了端倪。
造成这一起悲剧最大的原因,其实不过来自于一个母亲对子女最无私,也最自私的爱。
何杏知道母亲的为人,余晋将来肯定得遭很多罪。
她深爱余晋,不希望连累到他,连往后会发生的事,也替他顾虑到了,才会留下遗言。
但没想到这封信,最后却被刻意藏了起来。
何杏的母亲不愿意女儿死了,名誉还要受损,索性让余晋替她的女儿承担所有罪名,当整件事情的替罪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