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人是拳王》苏溦

2、02

　　萧禾觉得这应该只是一个巧合。
　　毕竟她曾和自己偶像零距离地接触过——在她十八岁的时候。
　　她从小就有两个梦想，一是自由自在地唱歌，二是环游全世界。
　　高考结束后，刚刚知道自己被哪个大学录取了，她就背上行囊，开始了独自一人的毕业旅行。
　　那时候，她正在埃及骑骆驼、参观金字塔，偶尔得知覃励三天后将在泰国参加一场中量级拳王争夺赛的消息，便急匆匆地改了行程，辗转到了泰国。
　　谁想，一路上走得太急，她还没赶到他比赛的场馆，就被小偷偷去了钱包——里面有她的全部现金和信用卡。
　　好在护照和身份证没丢。
　　他比赛的那天晚上，没钱买票和住旅馆的她，只能呆呆地坐在场馆外，受着冷风吹，默默地唱《海阔天空》给自己打气。
　　后来，他出现了。
　　那晚那场比赛之前，他拿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拳王金腰带，辉煌的职业生涯，火苗燃得正旺。
　　萧禾见到他时，他穿着有兜帽的战服，脸上虽然有被对手打出来的淤青，但是意气风发。
　　他蹲在了同样蹲着的她的面前，与她平视，“中国人？你唱的是粤语歌。”
　　萧禾点了点头。
　　那时她年岁尚小，见到偶像本人，一时间竟紧张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继续问她，“喜欢拳击？怎么不进去看比赛？”
　　萧禾打着冷颤回答，“喜欢，但是我......我的钱......钱包被偷了。”
　　他皱眉问：“一点钱也没有了？还回得了国吗？”
　　萧禾摇头，“我身上只有护照和身份证了。”
　　他便不再说话了。
　　冷风继续吹着，萧禾忽觉眼前一亮，是他拉着她站了起来。
　　“我们正好也要去机场，可以顺便送你过去。”
　　他打开车门，让萧禾进去。
　　开车的是他的经纪人兼教练。
　　去往机场的路上，萧禾和覃励并排坐在后座，听他和经纪人眉飞色舞地讲着刚才比赛时的场景。覃励将自己在场上时的每一次出拳，每一次躲避，都讲得十分详细。
　　萧禾直觉得通过他们的描述，自己仿佛看了一遍比赛重播。
　　到了机场，覃励让经纪人帮她买了机票，又递给她一个小手提包，嘱咐她说：“回去吧。你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在陌生的国家，太危险了。”
　　他和经纪人自己却没有买机票，径直离开了。
　　萧禾这才明白，原来他们不是“顺便”，而是“特意”送她到机场的。
　　她打开他给她的那个小手提包，见里面是一卷钞票。
　　他大概是担心她回国后，仍没有钱回家。

　　***
　　这个流浪汉只是恰巧长得和他像而已，即使退役了，覃励也不至于沦落到成为流浪汉的地步。
　　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萧禾收拾起琴盒里路人扔下的现金，打算回家。
　　临走前，她又看了那个流浪汉一眼。
　　他闭着眼睛，与覃励相像的面貌很是俊朗。他保持着半躺的姿势，背靠着花坛，好像睡着了。
　　泰山闻了闻他的裤腿，没出声。
　　萧禾清楚地记得，十八岁那年与覃励零距离接触时，她看见他的左大腿外侧有一粒黑痣。
　　如果他也有的话......
　　萧禾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可笑。
　　她摇头笑了笑，牵着泰山再一次经过他身边，又将他抛在身后。

　　唱完歌，再拿着琴盒里的钱，去熟悉的烧烤摊子上撸串喝啤酒。萧禾一直很喜欢这样惬意自由、充满烟火味的市井生活。
　　拐过街角，到了烧烤摊子前，萧禾放下吉他，给自己点了支烟。
　　才衔上烟，便见一个容貌清秀，右脚却有残疾的女孩子，一瘸一拐地朝她跑了过来。
　　她面带愁容，“禾......禾姐，救......救我。”
　　这女孩是萧禾楼下一个租户的女儿，叫俞梦。
　　刚上高中，听说成绩不错，但她右脚天生残疾，还有点结巴。
　　萧禾叼着烟，往她身后看去，见一个面色不善的小混混，正一瘸一拐地学着她走路。
　　他脸上还带着色眯眯的笑容。
　　“他......他，跟我......要......要钱。”俞梦说。
　　萧禾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你给了？”
　　俞梦点头，“我......怕。”
　　“他还......摸......摸我。”
　　欺负残疾小女孩，算什么男人。
　　萧禾轻蔑地笑了一声。
　　看那个小混混朝这儿越走越近，她叼着烟站了起来，吐出一口烟圈，将香烟夹在两指间，声音嘹亮地对他说：“赶紧滚！你是个什么玩意？也敢在我面前欺负人？！”
　　气场颇足，震得那个小混混止住了脚步。
　　萧禾拿起啤酒瓶，倒满了一杯，一口灌下，再一次警告他，“再不滚，别怪我打得你连你妈都认不出来！”
　　这个小混混足愣了好几秒，见她接着操起了啤酒瓶，才望而生畏，脚下生风，飞速地跑了。
　　“行了。”萧禾坐下，对俞梦说，“回家吧。以后他要是还敢骚扰你，你就下了晚自修，先到禾姐这里来。”
　　俞梦点头，“谢......谢禾......姐。”
　　萧禾摆了摆手，继续抽烟、喝啤酒、撸串。

　　***
　　回家之前，萧禾牵着泰山去了一趟宠物店。
　　给它买了狗窝和狗粮，另一堆乱七八糟的店主推荐的东西。
　　她带它回家后，泰山表现得很兴奋——它到处闻，到处看，一直到半夜两点都停不下来。
　　萧禾望着房间墙上，贴了很久的覃励海报发呆。她又上网搜索了覃励一番，仍是他的一点消息都没有找到。
　　倒是泰山，狗鼻子怪灵的，居然找到了当年覃励送她的那个小手提包。
　　这个小包她一直珍藏着，藏得太好，后来居然连自己都找不到了。
　　萧禾洗了澡，赤脚坐在床上，把玩着这个有着覃励“QL”签名的小手提包，烟瘾又上来了。
　　她拿出烟盒，要抽一支解解瘾，泰山“呜”的一声，把下巴靠在了她的大腿上。
　　黑润的眼睛直溜溜地看着她，皱着脸，一副可怜相。
　　“好吧。”萧禾收回烟盒，拍拍它的小脸，“我不抽了。”
　　泰山又“呜”了一声，不再露出可怜相了。
　　“蒋依依这个小浪蹄子，总算做了一回好事。”
　　萧禾给泰山擦了四个爪子，让它回狗窝去睡觉。
　　她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墙上的海报。
　　这些海报贴得太久了，边角稍有些卷起和发黄。海报上双手戴着拳击手套的覃励，眼神也不似她记忆中的有神。
　　萧禾想爬起来把海报揭去。
　　她伸了伸腿，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让这个念头作罢了。

　　***
　　那个长得像覃励的流浪汉还在那里。
　　萧禾见他胳膊上多了好几个红肿的包，就知道他一晚上都没挪地方——这地方蚊子很多。
　　她拿出吉他，摆好琴盒。
　　今天这条街上没有多少行人，她比平时多唱了几首歌，路人却都是匆匆路过，很少有驻足的。
　　她打算早早收工，却见不远处走来了几个小混混。
　　有一个还是她面熟的——就是昨天晚上，尾随俞梦的那个。
　　萧禾看他们昂着脖子，挺着胸，浩浩荡荡朝她走来的架势，暗暗骂了一句脏话。
　　这几个混混肯定是新混到这里的，居然连她都不认识，昨晚上被她训了一回，居然还敢带人来挑衅。
　　行，那就让她教教他们做人的道理。
　　小心将吉他放回琴盒，萧禾站起来，转了转脖子，又把双手捏得“喀拉喀拉”响。
　　好久不打架，手都生了。
　　她看着他们，摆好了架势。
　　几个混混则痞笑着向她走来，为首的那个先威胁她，“昨天晚上，就是你这个臭娘们打扰我们兄弟好事，是不是？！我看你就是欠打！”
　　萧禾轻笑一声。
　　那个为首的又说：“兄弟们，都给我上！给她点颜色瞧瞧！”
　　萧禾敛了笑容，她稍稍昂起下巴，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细瞧着他们——一群小瘪三。
　　她才想上前几步，先发制人地把喊话的这个撂倒，给他们点下马威，便觉身后有一阵力量拉住了她。
　　她回头，见是那个流浪汉。
　　萧禾疑惑，才想出声问他想做什么，这个流浪汉就把她拉到了他身后，怒对那几个混混道：“别欺负盲人！有本事冲我来！”
　　盲、盲人？......
　　“哟。”为首的那个混混笑了，“卖唱的姘头是要饭的啊，别说，还真挺配的。”
　　他身后的混混也跟着笑。
　　流浪汉上前，快速地给了那个为首的一拳头。
　　他们的笑声戛然而止——为首的混混正面挨了流浪汉一拳，霎时倒在地上，鼻子下血流如注。
　　见此情景，泰山狂吠起来，萧禾站在原地，蹙紧了眉头。
　　这个流浪汉刚才出拳的姿势，居然十分标准和专业。
　　应该是专门练习过的。
　　他打趴下为首的那一个后，到底身子瘦削，没了力气，又被几个男人团团围住，再不能一拳打倒一个。
　　萧禾看他被几个男人纠缠，虽然还占着上风，但很快就被打得脸上青肿，身上也沁出血来。她想上前帮他忙，那流浪汉却对她猛喊：“快跑！别傻愣着，跑啊！”
　　他大概是真的以为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盲人。
　　萧禾摸摸自己的墨镜，又看看对着流浪汉和小混混狂吠的泰山，觉得自己这模样，确实像个盲人。
　　就她原地站着的这一小会儿时间，流浪汉终于击退了全部混混——他们个个都挨了他好几拳，捂着肚子，像虫子一样缩着身子跑开了。
　　但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被他们打得身上脸上到处都是血。
　　“我让你跑，你怎么就不跑呢。”
　　他两手都是血，踉踉跄跄地朝萧禾走了过来。
　　萧禾下意识伸手扶住他。
　　他此时意识已经不大清楚了，裤子口袋里的钱包，一角堪堪地露在外面。
　　萧禾揽着他，先打了120，后又鬼使神差般，抽出了他口袋里的钱包。
　　她打开钱包，抽出放在夹层内，他的身份证。
　　身份证左上角，姓名一栏的两个大字十分刺眼——覃励。
　　巧合到连名字都一样？！
　　萧禾觉得自己的心猛地一抽。
　　她叫的救护车很快就来了，护士们抬着担架将他送上救护车的时候，她又用力撕开了他左边的裤子。
　　小麦色的皮肤，左大腿外侧，有一颗黑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