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人是拳王》苏溦

13、13

　　气氛热烈且尴尬。
　　萧禾庆幸自己没有真瞎，又遗憾自己装瞎。
　　覃励只穿了一件内裤，扶她到沙发上坐下，对她说：“你等一会儿，我收拾一下，马上就给你做晚饭。”
　　萧禾看见，他湿漉漉的头发，水珠还在顺着额前乌黑的发丝往下滴。
　　于是扶着墨镜，点了点头。
　　以异常熟练的捣乱能力，造成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泰山，则一跃上了沙发，冲萧禾用力摇着尾巴求奖励。
　　......它一定觉得自己干了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情。
　　萧禾撸了一把它的下巴，觉得自己养的不是狗，是小祖宗。

　　覃励穿上了衣服，进厨房准备做晚饭的那会儿时间，萧禾拿自己特意从路边报刊亭那儿买来的，一块钱一支的打火机点燃了香烟，衔在嘴里，顺便给泰山倒了一盆狗粮。
　　泰山像饿了几百年似的，风卷残云地啃着狗粮，她就搬了一把小椅子，蹲在它身边抽烟。
　　见它很快就啃完了一大盆子的狗粮，她顺手给它添了一些。
　　厨房里开始飘出油烟的味道，萧禾抽完了一整支烟，将烟蒂收好，泰山又把两只黄色的爪子，放到了她膝盖上。
　　乌黑的眼珠湿哒哒的，应当是......还想再要点儿吃的。
　　萧禾受不住它这可怜极了的眼神，伸手要去拿狗粮，覃励从厨房走了出来，声音清朗地喊她的名字，“萧禾。”
　　萧禾以为他有事找她，便歪了歪头，“怎么？”
　　他走过来，在她身边蹲下，抓住了她的手。
　　尔后向着泰山柔软的肚子处一搁，“别喂了，你再喂，泰山就变泰肥了。”
　　可泰山本来就够肥的。
　　萧禾笑了笑，觉得也应该控制泰山的食欲，于是从他比她宽阔许多的手中收回自己的手。
　　她触到了他的掌心，才发现他厚实的掌心和手指边，多了不少突出的血泡。
　　于是问他：“今天第一天工作，你感觉怎么样？辛苦吗？”
　　覃励走进厨房端出他刚才炒的几道家常菜，“辛苦，但很充实。”
　　充实就好，萧禾微笑着点点头，站了起来。
　　覃励为她拉开餐桌边的座椅，她坐下后，他说：“我做了酸辣土豆丝，你尝尝。”
　　萧禾小心地夹了一筷子，他又说：“土豆是饭店老板娘给我的，她说你常去她那里吃饭，很喜欢点这道菜。”
　　老板娘给的土豆......跟着他，她倒是真的过起艰苦朴素的生活来了。
　　而且，其实她不是特别喜欢土豆丝。常在俞梦她母亲开的那家饭店内点这道菜，只是因为它最清淡而已。
　　但他的这份心意，仍叫她十分高兴。
　　她心情颇好地要将这一筷子土豆丝塞进嘴里，转念一想，又把筷子往前一伸，“你先尝尝。”将筷子递到了他面前，她才发现，她刚才竟不小心，将一小块辣椒，也夹了起来。
　　覃励坐在对面看着她，似乎也发现她夹到了一小块辣椒，但没声张。
　　这会儿，要是直接放下筷子，将辣椒去掉，肯定会暴露自己。迟疑了几秒，萧禾最后只好转了转胳膊肘，要将这一筷子土豆丝塞进自己嘴中。
　　覃励拦住了她。
　　他双手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的动作继续下去，然后低下头，凑过来，吃了那一筷子带着辣椒的土豆丝。
　　......被辣得瞬间满眼都是泪水。
　　见他强撑着喝了好几大口水，萧禾有些同情他，又有些想笑。
　　她故意问：“怎么了，不好吃吗？”
　　他故作镇定，“有些辣，我下回会注意。”
　　然后又回身偷喝了好几杯水。
　　萧禾暗笑。
　　她安静地吃了晚饭，去卧室拿了吉他，准备出门——她不缺钱，但也不想成为彻底的闲人。
　　覃励帮她牵起偷偷立着身子，将两只脚搭在餐桌上找东西吃的泰山。
　　萧禾对他说：“你忙了一天了，不用陪我去。这条路我很熟悉，那些小流氓也都被周清河处理了，不会再有什么意外。”
　　覃励颔首，果然没有跟上来。

　　***
　　从前萧禾戴着墨镜，牵着泰山从街边走过的时候，迎来的大多是熟人们疑惑的目光，今天，她却感觉到了许多同情的目光。
　　她皱眉，墨镜下的眼睛审视着每一个从她身边经过，并且以同情的目光看她的路人。
　　难道是周清河，真的帮她宣传了？！
　　当她走过赵小八的摊子前时，听到两个正在吃烧烤的路人正在议论她，“听说萧禾的眼睛瞎了，不知道得的是什么病。真可怜呀，她还不到三十岁吧？长得又漂亮，可惜了......”
　　另一个说：“世事无常啊。”
　　萧禾在他们身边停下了脚步，“我瞎，但不聋。”
　　那两个议论她的人，听了她这话，都怵了一怵。
　　其中一个连忙道歉：“对不住啊禾姐，我们这不是背后议论你呢，我们只是感叹、感叹人生。”
　　另一个见识过她从前混街头的那股狠劲，忙收拾了东西，什么话也没说，付了钱，麻溜地跑了。
　　赵小八说：“禾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对，就是因为那周清河，现在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你瞎了。”
　　萧禾：“......那我真是谢谢他。”
　　她继续往前走去，赵小八自言自语道：“其实周警官这人，还挺有趣的。”
　　萧禾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连忙改口，“无趣，无趣！禾姐，我这是没文化，说错词了！”
　　又说：“禾姐，你放心！从今天开始，我早上不卖他干挑面，晚上不卖他烧烤，让他瞎/J/吧/说我们禾姐的坏话，活他/妈该的他没有早餐和夜宵吃！馋死他！”
　　萧禾点点头，表示自己对他的这种做法很满意。
　　当年，他的妻子难产，是她借了他一大笔钱，将他的妻子和孩子，从鬼门关边拉了回来。后来，见他们一家生活实在是太困难了，她不仅将他们之间的那点债务一笔勾销，还借了他一些钱，让他摆起了小摊，以维持一家生活——他们因此成了挚友。
　　从那时到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事，赵小八都是最护着她的那一个。萧禾觉得，赵小八这个朋友，她没交错。

　　到了唱歌的街角，萧禾摆好琴盒，弹起吉他，稍酝酿了情绪，缓缓地唱起她万年不变的开场曲——《海阔天空》。
　　街边有三三两两的形人经过，驻足，又离开。
　　萧禾漫不经心地唱着歌，看着对面马路上的公交站牌。
　　又盯着公交站上贴着的巨幅海报许久，才慢慢地意识到——今天晚上，有一个与她同姓的歌手，正在S市的体育馆你内开演唱会。
　　这歌手是，萧敬腾......
　　她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天，再伸出自己的手等了一会儿，没过多久，果然有一滴硕大的雨滴，“啪嗒”一声，打在了她的手面上。
　　天边，又有一声闷雷传来。
　　S市的夏季，夜里常常多暴雨，这是要下暴雨的前奏啊。
　　萧禾连忙起身，拔了麦克风，将吉他塞进琴盒，又牵起泰山，往家里跑去。
　　但已经来不及了。
　　夏季的暴雨是说来就来，说大就大的。
　　一开始，雨滴还只打在她的胳膊上，再后来，倾盆一样的大雨，就将她的头发完全打湿了。
　　她甚至看不见自己眼前的路况，泰山也急得使劲往前跑，她差点拉不住它。
　　萧禾感觉自己可能要感受一下被狗拖回家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了，胳膊上却传来一道力。又一把伞，遮在了她的头顶，使她暂且得了一些安稳。
　　她撩了一把自己湿透了的刘海，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覃励。
　　他带了两把伞，一手撑着一把，却还是挡不住这夏日的暴雨。
　　不过几时，路面甚至有了积水。
　　覃励护着萧禾和泰山，站在路边，几次想拦下出租车，司机们却都对他们视而不见。
　　更要命的是，随着雨越下越大，没见过大场面的泰山，更加急躁起来，它几次想挣脱狗绳往马路上跑去。要不是覃励力气大，说不定它早就已经跑远了。
　　无奈之下，萧禾大着声音对覃励说：“先找个地方躲躲雨吧！”
　　覃励同意了，他四处看看，拉着萧禾向后走去，“那里有个电话亭，我们去那里躲一会儿雨。”

　　这电话亭也不知道被废弃得有多长时间了，覃励一打开门，萧禾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灰尘味道。
　　他让萧禾和泰山先进去，等他们站好了位置，才进来。
　　而且只是背靠着门站着，为他们挡住外面的风雨。
　　萧禾甩了甩胳膊，将身上的水甩去。
　　泰山也跟着甩身上的毛——将原本已经干了一些她和覃励，重新淋得浑身都是水。
　　电话亭外，雨越下越大了。
　　风雨不断侵袭着电话亭的玻璃门，只留下刷刷的雨声。
　　萧禾抬头看着覃励，竟见一只飞蛾，不知何时也躲进了这个废弃的电话亭，而且还很不识相地，停在了覃励的头发上。
　　覃励也发现了飞蛾，他想甩掉它，又怕吓到萧禾，只好轻轻地甩着面前的刘海。
　　在他第三次甩动刘海的时候，那飞蛾终于受不了，落到了地上——被泰山一爪子拍扁在当场。
　　萧禾正为躲过了大雨，却命丧狗爪的飞蛾感到可惜，便觉一阵大风刮来，大雨也似瀑布一样冲击着这个小小的电话亭。
　　覃励的身体，向着她靠了靠。这电话亭本就逼仄狭小，再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空隙，便成了零。
　　见覃励站得不大稳了，萧禾抬起头，下意识扶住了他的腰，而他带着些许男性荷尔蒙味道的唇，竟就这样，轻轻地压在了她薄而清冷的唇上。
　　她感觉到，他的唇很温热，还看到了他乌黑有神的眼睛——眼睫毛上沾着些稀薄的水珠，在迷离昏黄的夜灯的衬托下，他让她感觉到异常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