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稽》迪斯

2、章节二 包子节

　　花祭的家位于这座城市的城乡结合部。因为离城中心的公司距离较远，所以每天上班要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每天一个来回就是三个小时，一周上六天班就是十八个小时，一年上四十九周班就是八百八十二个小时，再除以二十四，等于三十六天。也就是说他一年有超过一个月的时间都是在公交车上度过的。

　　当然了，为了生计，这种日子不过也得过，过多了自然就习惯和麻木了。今天早晨，他像往常一样去上班。离开小区走在前往车站的路上，在他离车站还有五十米元时，空中忽然飘来一股香味，越发靠近车站这种香味就越浓，花祭细细品闻，这是大肉的味道。

　　花祭被这味道熏的有点受不了，等他到达公交站时，更是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整个车站站台前站着一排人，他们几乎都在吃包子。这是怎么回事？他好奇的走到一人身前询问：“大叔，今天怎么大家都在吃包子呢，什么情况！”

　　大叔将嘴边的包子放下，带着一副得意的表情道：“没看新闻吗，今天可是城市包子节，每人可以凭身份证在各公交车站、地铁站、火车站和飞机场等领取点免费领取一个肉包子，买包子也可以享受平时的半价，你看前面就是个领取点，你快去领吧，免费的忽然哦，去晚了就没有了哦。”大叔说后便指向那边，在离车站大概十米余远处，果然有一个领取点，能看到此时有七八个人正在那排队，或许去晚了果真就没有了。

　　花祭大喜道：“哇，还有这种好事，谢谢大叔，我现在这就去领！”花祭谢过后便脚步轻快的去了领取点。在排了约两分钟队后，掏出身份证，领到了一个。看着这热乎乎，香喷喷，手感极佳的肉包子，他开心极了，没想到这座城市还有这种福利，真是让人感到幸福。迫不及待的他立即咬了一口，这一口下去，皮薄馅多，嫩滑酥口，简直太棒了！

　　“好吃！好吃！太吃好！吃完了！吃完了！”花祭边吃边赞道，几口就干掉了它，又舔着指尖，把刚才不小心溢出的肉汁舔干净。舔净后，他感觉没吃饱，又走回领取点用半价买了个。他正准备接着吃时手机响了，拿出一看是一条城市新闻，是包子节的公告：‘我市举办首届包子节，每人凭身份证到各领取点....’看完通知后，花祭略有不满道：“太晚了，怎么才推送消息，一点也不给力！”

　　这时，公交车开了过来，他便赶紧上车。

　　他刚一进去，便闻到一股浓郁的包子味！再往里一看，原来里面的乘客无论坐着还是站着的，几乎都在吃包子。塑料袋啊，卫生纸啊，溢出的肉汁啊，地板角落到处都是，他努力抓住一个扶手，也是油滑的，把手拿回来一看，全粘上了肉汁。

　　见到这般场景花祭是非常震惊，感觉这里简直就是一个移动包子店。再想想今天是包子节，全城都在疯狂吃包子，公交车成了这样也是正常，没必要大惊小怪。算了不想那么多，他走到一个角落，拿出刚才半价买的包子继续吃。过了半分钟，将它吃完了。

　　当车开到一个人流量很大的公交站时，一开前门，十几个男女前呼后哮，冲挤上来。只见有的人嘴里的包子不小心落到地上，后面的人踩着烂包子继续向前。而有的人提着一大口袋包子上车，没注意被挤掉一个，也没察觉。还有的人把一只脚放在车门台阶上，另一只脚放在地面，喊着正在那边领包子的自己小孩名字，让他快点过来，他的小孩领到后便飞奔过来。等这波人全部上车后，车子继续行驶。花祭能感受到此时车里的包子味儿比刚才自己刚上车时至少翻了一倍。这味道让花祭有些招架不住了，本来冬天车里就缺氧，现在再加上一大股包子味，他随时有可能被熏晕。

　　他用手捏着鼻子说道：“好臭啊！包子吃的时候那么香，吃完了见别人吃却觉得这么臭！”再看自己的双手，此时几乎全是肉汁了，再看这车里，已经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了。他只能望着窗外，因为此时只有车窗玻璃还显得较为干净。他想着还有一个小时才能下车，感觉太难熬，却只能坚持。

　　无聊的他又回头来观察车里每一个人，他们要么已经吃过包子，要么正在吃包子，反正都和包子打过交道。现在能被他肉眼看到的包子，粗略数了数数量，大概有两百来个。

　　“好多啊！”当他数出总数后，叹了一声。看着自己身边坐着的一个大爷，他抱着一大口袋包子，大概有十五个，他应该是如今车上拥有包子最多的人。这时大爷又掏出一个吃起来，这是他坐在这里吃的第三个包子，边吃还边念叨：“社会主义好，包子能吃饱；社会主义妙，吃饱睡大觉。”大爷这诗念的还挺顺溜，在他吃完第三个包子后果然抱着口袋睡起觉来。

　　花祭的后面站着几个大妈，一直在叽喳叽喳说着话，花祭转过身去听听她们在说什么。

　　一个身穿绿大衣的白脸大妈兴奋说道：“今天搞包子节，明天搞豆浆油条节，后天搞面包节，大后天搞麻花节，天天都搞这个节那个节，那社会主义才是真的好！”

　　她身边穿白大衣的绿脸大妈则道：“真是那样就好咯，每天都能吃到免费的早餐，那才是真正的过上好日子了，终于实现共产主义了，提前一百年实现共产主义了！”

　　另一个身穿黄大衣的红脸大妈却显得沉着冷静，她说道：“你俩在做梦吧，天天都过节，总想着不劳而获，这怎么可能。再说你们把国家吃穷了怎么办，把国家吃穷了谁给你们养老，一点都不现实不客观！”

　　白脸大妈急道：“什么，什么不客观，如果不能天天过节，每个月搞一次也可以的，实在不行就每次过节搞一次，我想想一年有几个节哈，元旦、春节、清明、五一、端午、重阳、中秋、国庆、圣诞平安，那一年搞个十次八次也可以接受，也是福利啊。”

　　见她用手指比划着次数，听她分析的有模有样，似乎很容易实现一般，绿脸大妈也在旁边频频点头，这让红脸大妈很无奈，摇着头，觉得并不可能。

　　听到这些，花祭倒是觉得白脸大妈的想法蛮好的，经常过节能省一顿早餐钱，太美妙了。可他再想想，却只能叹气，因为他又觉得这是一种天真的想法，如同五六岁小孩的思想意识。花祭便自言自语道：“这次包子节搞的真不错，感谢我们的国家呀。我们连命都是国家给的，一切听国家安排就好了。”

　　他这番自言自语让耳尖的的白脸大妈听到了，她对他说道：“虽然国家给了我们生命，但是我们也给国家奉献了一辈子，所以吃几顿免费早餐没什么不可以，小伙子你也赞同我对吧！”

　　“啊啊！”花祭略有慌忙的答应道。

　　刚才那睡着的大爷这时醒来，说起话来：“社会主义好，包子能吃饱；社会主义妙，吃饱睡大觉！”在再念了遍这首诗后，又去睡了。

　　“大爷说的真好！”绿脸大妈乐道。

　　“大爷是公交诗仙啊，有才！”白脸大妈也赞道。

　　此刻周围之人都讨论起包子节来，他们精神振奋，情绪高涨，聊了个热火朝天不能自拔。而刚才一直唱反调的红脸大妈此时显得有些尴尬，只好缩在一边轻声道：“好吧，既然大家都喜欢过节，那我什么也不说了，仅保留个人意见。”

　　当她们讨论到高潮时竟然想联名给有关部门提建议，促使这桩心愿。

　　这让花祭也稳不住参与进来道：“如果这事真能确定下来，那我们以后都要改在公交上吃早饭了，因为都要在车站旁边领早餐。”

　　白脸大妈道：“可以啊，在哪儿吃饭不一样，都是吃饭！你们年轻人不是要赶着上班吗，吃饱了下车就上班，这才叫快餐，才是省心省力。”

　　花祭道：“既然这样，那何不直接搞成餐厅公交，再搞一个厕所，以后大家在车上吃饭，吃完了去上大号，上完回来就睡觉，睡醒了就去上班。”

　　绿脸大妈道：“餐厅公交，早餐免费吃，那再把公交车费也免了，那就真是极好啊，我们向有关部门提建议吧，提建议！”

　　“我支持，我也支持！”此时车上一群人皆说道。

　　“车里怎么闹哄哄的！”公交司机奇带着奇怪的眼神说道。

　　“司机同志，是这样的...”一个人见司机在询问，便走到他身边，把我们刚才讨论的事给他说了一遍。

　　他听完后感叹一声，说道：“我去去去！你们想的也太容易了，这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这想法很好啊，我们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更是实现者。”白脸大妈站在远处回应道。

　　“共产主义也不能白吃白喝白坐车啊，你那明明是空想主义，享受主义，更是完全不现实的幼稚主义！”司机大声说道。

　　他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泼到了白脸大妈的脸上，把她泼成了落汤鸡，这让她极为不爽。稍微停顿片刻后白脸大妈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真没素质，这是典型的思维僵化主义，是无理想主义，虚度一生主义。”

　　此时公交车又到了一个车站，一些人离开了，又留下了一堆垃圾。花祭看到这情况，说道：“你们看，如果真是那样，都在公交上吃饭，不仅车子的气味肯定很重，而且到处都是垃圾袋，到处都是油渍，那种情况真不敢想，或许能比今天脏上好几倍，公交车本来就很拥挤，那样或许真不行。”

　　白脸大妈道：“只要提高公民素质，我想乱扔垃圾的问题能得到解决。至于味道，可以开窗子通通气。”

　　绿脸大妈道：“小伙子还挺文明的，能想到这么多。反正我们年纪大了鼻子也不中用了，感觉气味都差不多，无所谓，至于垃圾，多放几个垃圾桶，问题就解决了。”

　　抱着大袋包子的大爷此时又睁开眼睛对花祭道：“小伙子，只要社会主义好，能利国利民，你说的这些都不是事。”

　　花祭见大家都这么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他又看了看时间，离自己下车还有最后二十分钟路程，再坚持一下吧。

　　不久后，当车开到又一个车站时，几个大妈也该下车了。她们好像还没说够，在下车时嘴里依然说个不停。假如给她们嘴边安个小型嘴力发电机，这一路上定能发出不少电来。

　　花祭见她们终于走了，觉得能稍微安静一些了。

　　“哎哟！”几个大妈下车的那一刹那，忽然发出一个叫喊声。花祭被惊住了，连忙向车外看去，只见车外怎么少了一个大妈，再往地面看，有一个大妈正倒在那里。仔细一看，是白脸大妈。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碰瓷了，但周围并没有其他车辆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就倒了。原来白脸大妈在下车时还在不停议论包子节，没注意看地面上的一滩肉汁，高跟鞋一落地便踩到肉汁上，一打滑，摔了个四脚朝天。

　　“哎哟，我的腰，我完了，我站不起来了！”此时白脸大妈在地面上悲惨呻吟着。

　　“姐姐，姐姐，你还好吗？”绿脸大妈和红脸大妈被吓得不轻，站在旁边着急喊着。

　　包括花祭在内，车内和车外的人基本全看傻了，此时竟无人知道该怎么办。倒是司机显得异常冷静，他很快走下车，说道：“餐厅公交，天天过节，这个主义那个主义的你再继续过啊，背着书包还四脚朝天，你当自己是王八啊！”

　　“哎哟，司机同志，我毕竟是一个长者，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骨头都要碎了，快扶我起来吧。”白脸大妈痛苦道。

　　“呵呵，千年的王八也确实是长者。你骨头都碎了还能起来，那你又想做软骨类动物了，你的要求未免太高了。你说实话到底严不严重，要不我打120把你抬走。”司机道。

　　“呸！你这司机同志胡说八道些什么，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赶紧扶我起来！”白脸大妈严厉起来道。

　　“是啊，司机同志，你还是把她先扶起来吧。”绿脸大妈急道。

　　“就是啊，司机同志，扶一下把。”红脸大妈也道。

　　司机这才停下讽刺，准备扶她。可扶前心里又想，这会不会是圈套，会不会是三人演戏针对我。便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白脸大妈，打量之后他依然不敢扶，便看向车中，见花祭站在后门处便招手让他下来。花祭便下了车，他和花祭还有两位大妈一起扶她，这才把她扶了起来。

　　再一看白脸大妈，她不仅衣服全脏了，脸上更是溅了不少肉汁，见她成了这样，花祭忍不住笑了笑。

　　司机则继续毒舌道：“哟，脸怎么成这样了，用脸去吃包子啊。还好冬天穿的是大棉衣，包裹得严实，要是夏天，你已经躺在救护车上了。”

　　花祭则道：“看来以后还是别过节了，太不安全了，再摔两次真要出人命。”

　　白脸大妈站起来后摸了下自己的身体，好像没有受伤，总算松了口气。她找绿脸大妈要了湿巾，找红脸大妈要了镜子，清理着自己的脸，边清理边说道：“真TM倒了八辈子霉了，吃一顿早餐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点，还好我骨头硬。”

　　她见他俩这么说自己，盯着他俩片刻后，意味深长道：“过节是不可能再过节的了，这辈子都不可能过节了。人的命只有一次，总想占便宜只会苦了自己。有退休金拿可以自己去买，过的现实一点多活个十年八年，那才是幸福，才如同过节。”

　　她这话一出，司机、花祭，还有车里车外的人们都向她频频点头，觉得她这话充满了人生哲理。

　　绿脸大妈见她没什么大碍，说道：“你一身沾满肉汁，这样子倒像个大号的肉包子。”

　　“绿皮里面一团肉，倒有点像肉粽子。”红脸大妈指着她的绿大衣说道。

　　“你们俩还拿我开心，揍你们啊！”黑脸大妈不服道。

　　见她不仅没事，精神头还比之前在车上还好，司机最后再鄙视她一眼，便回车里去了。

　　“谢谢你啊，司机同志，非常感谢！”绿脸大妈、红脸大妈对离别的司机说道。

　　三个大妈便缓缓走向站台，她们开始讨论下一步是继续出行旅游，还是回家洗澡换衣服。

　　司机回到车上一看，见全车都寂静了，刚才的喧闹与热议就像被抛到九霄云外，再没人去提。他便对着众人道：“说句不好听的，包子节一次都不应该搞，摔一跤都是轻的，万一一个飞车冲来，你想想是个什么后果。世上没有免费的早餐，如果有也要小心‘食物中毒’，这是大实话！”说后他关闭车门，踩着油门继续行驶。

　　当车走了有十几米远时，还站在地面上的花祭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对着车子喊道：“喂，司机同志，等等我啊，我没上车啊！我没上车啊，喂！”可他怎么喊也没用了，根本没人离他，车子很快便走远了。

　　花祭很无奈，又见三位大妈也渐渐远去，便决定步行上班。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终于走到了公司。

　　当他走进公司大门的那一瞬间，一股包子味儿猛扑过来，他感觉这次自己真的要晕了。又想着要赶紧打卡，艰难向前走。在他完成打卡后，见正前方有四五个人正并排坐在那里吃包子，他想回避他们，却被一个人叫住了，那人笑着指着旁边的桌子道：“花祭来了，公司今天请客吃包子，自己去拿吧。”花祭听后看向他指的方向，在不远处有个大圆桌，桌上确实堆放了好多包子，都堆小山了。此时他忽然又觉得到包子的数量还在增加，越堆越高，已经要占领他的眼界了。他受惊的往后退了几步，转过身去想跑，这这边也堆满了包子，此刻前边，左边，右边，后边无死角全是包子，已经堆满了全世界，他被吓得大喊一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