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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无数次做过的梦 ...


  •   以宁又陷入了那个梦境,和以往一模一样的梦。
      ……
      姐姐。喏喏的软软的童音…
      你带上我好不好?
      “不要跟着我 !”
      “我不是你姐姐!”
      “你应该去找你的妈妈!我讨厌你!也讨厌你妈妈!她不是我妈妈!”
      “你走!”
      是她推开了那个软软的孩童,踉跄的差点摔倒在地上……
      ……
      可是姐姐,我想跟你一块儿,低低的自语。(你有没有哥哥姐姐或者弟弟妹妹,小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跟在屁股后面不停的央求着,带我玩好不好?却又一次次的被悄悄丢开,又是否是因为母亲的斥责才不得已带上身后的小尾巴,一直把默默的跟在身后的那个安静的小孩当成一个累赘……)
      ……
      身后依旧是那个4岁孩童弱弱的童音,在不停地叫着姐姐姐姐,夹杂着压抑不住的哽咽声。
      ……

      快点!快点!你家女儿出事了!在河边!
      是谁 慌乱不安的脚步声。
      大人们都跑出去了,以宁站在那里,没有人理以宁。以宁开始意识到事情可能真的不太乐观。小鬼摔伤了吗?
      多少次梦中醒来,以宁都清楚地记得那一年去乡下时所发生的一切,清楚地记得在那个时候,在大家都顾不到以宁的时候,以宁抬头看了看着明媚无比的阳光,暖暖的----阳光。那一天的天,格外的蓝,阳光也是前所未有的明媚。阳光照射到了以宁身旁的矮墙上,投下了明暗清晰的影子。上天似乎根本不屑这样一个小生命的消逝,它怡然自得的数着时间的倾斜,并不会因为谁的离去而同情和悲悯。
      以宁不懂,不是伴随着生命离去的都应该是倾盆大雨吗?。
      以宁恨极了那一天刺眼的阳光。

      他们在干什么?为什么围在一起?还有那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然后以宁看到了那个湿漉漉的躺在地上紧紧闭着眼睛的小东西,嘴唇抿的紧紧地,还有青紫色的面孔,可是她为什么穿着小鬼的衣服。
      他们在开玩笑吗?
      他们说躺着的那个小东西是小鬼,怎么可能?那个又脏又狼狈的小东西怎么可能是粉嘟嘟的小鬼?
      不是吗?不是的话为什么那个女人会三番五次的哭晕、为什么会抱着地上的小东西口口声声喊着小鬼的名字。
      以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这是那个讨厌的小鬼吗?那个一有空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嚷嚷着姐姐姐姐的小鬼吗?那个自己万般讨厌却还是会怯怯的牵起自己手的小鬼吗?

      小鬼、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你那么傻,怎么会想到这样的谎言。为什么不说话,你睁开眼睛,我带你去玩。
      姐姐带你去玩,好不好。你是讨厌我了吗?你说话,姐姐求你说话好不好?
      ----可是那一天的小鬼再也没有跟以宁一句话。她的嘴唇始终抿得紧紧地。

      1997年的3月26号,小鬼去世了,这一辈子再也没有跟以宁说过一句话,一个字,再也没有叫过她一声姐姐。

      在那之前以宁从来没有见过人们死亡后的尸体。以宁并不想用这两个字来形容那一天以宁所见到的小鬼。实际上,那一天的以宁甚至不敢靠近她。
      以宁感到的只有惧怕,那种恐惧充满了以宁的整个大脑,她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的害怕过。
      那天之后潘多带来的惩罚便一发不可收拾,不管是在不久之后亲眼见到了舅舅中毒后嘴里还有黑色血液的青灰色尸体;还是十岁看到在乡下的以宁最慈爱的姥姥去世,或是在事故现场亲眼见到了还吊在眼眶里眼睛的血淋淋的尸体;再或是隔壁瘦骨嶙峋的青年邻居在死亡前被吹得鼓鼓的人皮……以宁却再也没有想当初那样害怕过。

      然后,小鬼变成了一处孤坟。就在那条河的北面。
      只有她一个人。
      孤零零的。

      有人说,那一天看见小鬼独自一个人从写着勤奋紧张,严肃活泼八个字的旧学校去了河边玩耍。
      以宁不知道她为什么去哪里玩,她那么胆小、从来不去那么偏僻的地方,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除了一个破旧到快坍塌的学校和后面的那条河。
      可是她又觉得自己知道。
      是的,以宁知道,可是---她不敢说。因为她是跟着以宁去到那里的,因为以宁就是在那里发现她的,然后以恶毒的语言伤害她并且丢弃她的。
      那是她最后一次允许以宁伤害她。然后她生气了,给了以宁一辈子的惩罚与背负着的痛苦,让她在多少个不成眠的梦魇里永远脱不掉内疚和自责,那种感觉时刻压抑着以宁的每一根神经,然后顺着四肢百骸流动到身体每一个血液里,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越来越膨胀。

      以宁越来越前所未有的厌恶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留下来。哪怕把她送回家也好。可是——为什么不呢?!!

      多少年来,无数次在梦魇里以宁都觉得可能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但奇怪的是每一次醒来她都尚且完好的活着。有多久了,她一度以为自己生病了。是的。生病了,毫无症状,但是以宁知道,她病了。
      从此以后,身体上的任何痛苦都比不过那种浸透到血液里的撕心裂肺的因子,那种直到生命的尽头都在吐着信子紧紧缠绕着她的毒蛇。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窒息感觉越来越冰冷,血液里流动的因子也越来越缓慢,以宁甚至能感觉到它擦着血管流动的速度,那么清晰的每一分都切身传输到了心脏。
      就像那一颗扣着华服的锡纽扣,随着温度无限制的下降,它迟早化成一堆尘土,然后——刺骨的寒风卷走了华裳,包裹在华裳下的躯体渐渐冰冻成雕。如此,便好了。
      可是以宁却还如此卑鄙的活着。
      连奢望用自己换回小鬼都成了让无情的老天都唾弃的奢望。
      她为什么要活着,如果没有她,小鬼就不会跟着,也就不会去到那个地方。如果没有这个所谓的姐姐,小鬼今年就多大了?16?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她甚至能想象的到小鬼一个人失落的蹲在河边,任由游过的小鱼碰触她的手掌。她总是喜欢鱼儿的碰触,她总是开心的说:
      “姐姐,鱼儿碰到手掌痒痒的好舒服。”
      可是、小鬼是谁?
      从前,河边是以宁每一次到乡下最喜欢去得地方,它记载了以宁有记忆以来所有的喜怒哀乐;
      从此,那是她下到地狱也不敢想起的地方,它流动着的是以宁无法承受并且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的灵魂。
      ……
      “姐姐,鱼儿碰到手掌痒痒的好舒服。”
      “姐——姐,”
      “姐姐……”

      ——啊!啊!!
      ……
      她又做噩梦了。
      莫里赶紧放下了茶水,一向冷静的身影迅速跑进卧室轻轻地抱住了抱着膝盖坐在床角不停颤抖着的以宁。
      “以宁,没事了没事了。”
      “没事了。”
      ……
      ------我的罪孽很深,我的愧疚秘密而又沉重,我无数次的祈求神父的宽恕,可是每当我匍匐在地下虔诚祈祷的时候。我又唯恐神父听到了我的祷告,害怕我的祈求得到了宽恕。

      ************************************偶是分隔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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