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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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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糯搂着一个油灯,用袖子擦啊擦啊,用的力气快要把油灯擦个空窿。
油灯终于呼呼吐白烟,出来一个慈爱老太太,板着脸,跟别人欠了她债似的。
林糯揉眼睛,揉啊揉,揉了左边揉右边,笨拙的说:“奶奶,今天吃的炒白菜又咸了,你说得对,放盐就得用小勺,直接盐袋倒倒不准,我错了。”
老太太叹气,沙哑的声音慢悠悠:“不不不,你没错,盐袋子方便,你倒你倒,我也懒得和你总为这吵吵,我走了,你随便怎么倒腾。”
“奶奶,你走啥。以后炒菜都你放盐,我只管炒,不和你作对了!”
“养你多少年了,你说话我还不知道,都是哄我老太太的!走了走了,不回来了!”
“奶奶!”
林糯摸着被浸湿的枕头,吸了吸鼻尖,坐起来用手揉了很久,才敢睁眼。
掉眼泪掉了这许多天,怕是这眼睛也累的慌,罢工了。
刺鼻的油漆味抵她的鼻尖,闻的直犯恶心。
她走到屋外头,大伯大娘在刷房子,准确的说,在刷奶奶的房子,她和奶奶住了十五年的房子。
弟弟林场也把屋子里的东西往外搬。
大娘指挥站在梯子上的大伯,越指挥越气:“这边点,你这刷的哪匀实,别总抹那一块地方啊,下来点,看你干活真够累的!”
一转头,看到林糯,把头上的报纸帽子扶了扶,指了指大门口,陈糯偏头看,灰色的行李箱,堵在门口,碍眼的要命。
她认得那是自己的箱子
“那个,林糯。你行李都收拾了。等一会公车“嘚楞”一响,你直接上车就行了!”
镇子上去城里的公车,每天一趟,没有固定的时间,为了不让人们错过上车的时间,司机师傅给公车装了一段音乐,音乐的声音“嘚楞”的,所以时间久了,镇上的人,不管公车叫公车了,都叫“嘚楞”。
“大娘,我能不能明天走,我想在陪我奶一天,再说~~~我哥去朋友家里帮忙还没回来,我想跟他说一声再走。”声音怯怯维诺的,手指不停的扣着行李箱。
“不用跟你哥说了,我们跟他说就行。”
林场这时候,把屋子里的床往外拖,卡在门口出不来的时候,把床上被林糯眼泪浸湿的枕头,扔到了地上。
“小糯米,过来帮我抬抬,沉死我了,什么破床,这床头拆半天也拆不下来。”
林糯看着床,想起夏天她给奶奶铺凉席的时候,奶奶还夸这床结实耐用,十几年也没垮过。
“愣啥子嘛,快点!”林场叫他,她才跑过去。
林场把床抬得高高的,她用了吃奶的力气也抬不了和林场一样高,手嘞的又红又痛。林场让她往后退,她刚迈一只脚,就被大娘提了衣服。
床腿重重压在她的脚上,她闷哼,没有出声。
大娘拽着她,生生救了她的脚,又一把拉了箱子,头上的纸帽子都跑掉了:“嘚楞”来了,快点滴呦,错过去了,就赶不上了!
林糯有点拐脚,央求:“大娘,你容我回去,带点奶奶的东西留个念想。”
公车上人挤人,连车门都关不上了,大娘把她使劲往里塞:“拽着点门把手,以后~~没事别往这里跑了!”
车子开动了,里面都是嘈杂的人声,往后点,往前点,你他妈的踩我脚了,找死嘛…挤什么挤…
林糯死死的抠着车把手,把被床腿压到的脚,轻轻抬起来踮脚。
她看着大娘越来越小的身影,想:住了十五年的地方,没有奶奶,连家也算不上了吧!
只是想到哥哥,倒叫她心里十分不舍,想想大娘临走时对她说的话,以后怕是见一面都难了吧。
这么多年头,和奶奶清苦的日子里,让她有些盼头,开心的,也就是哥哥了。
她在鸡窝里跟鸡作斗争,捡鸡蛋的时候,哥哥会站在她身后边,接她手里的鸡蛋放篮子里。
他家里包了肉馅饺子,做了排骨,他悄悄端来,放她的床头。
奶奶骂她小丫头片子的时候,他可是爬奶奶后背上,捂奶奶嘴的。奶奶气的拿棍子敲他屁股,他嗷嗷叫也不松手,逗的她笑得喘不上气。
哥哥十岁,她八岁时,她说句家里有点冷清,他晚上抱了被子就往奶奶床上丢,奶奶赶他,大娘骂他闹他,他就是不回家。
从此以后,都是哥哥喊她睡觉,她屋子里的灯,都是他关,桌子都是他收拾,书包都是他背,捡鸡蛋都是他捡,她站他后面接鸡蛋,放篮子里。
他还把零花钱都攒起来,给奶奶,让奶奶给她交学费。
想起哥哥,她嘴角挂笑。哥哥就是冬日里带着火苗的小炉,是全天底下最好的哥哥,暖着她的心窝。
眨眼的光景,他们都长大了,觉得本该快要幸福的日子,奶奶却走了,而她也留不下,哥哥要也离远了。
猛的后面的人将她挤下车,原本踮着脚的脚一歪,隐约听到“咔嚓”声,往后趔趄了几下才站稳。
行李箱也飞奔而下,有人还朝她骂骂咧咧说到地方了,她堵着门不下车,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她轻轻转了转脚,说了声对不起,把行李箱拉起来,才看见,离拉杆很近的地方,凹进去一大块。
奶奶说过,离家保平安的三大诀窍:“出门在外,不争口舌之快,不凑热闹,吃亏是福。”
手指覆上这坑,笑:“奶奶,出门在外,我信你。”
林糯见到许弥弥的时候,夜里的霓虹灯已经照的她眼都快瞎了,可是街边的霓虹灯再亮,也亮不过搂着许弥弥的少年。
那少年雅痞,眼神却澄澈的让人移不开眼。
少年,一直往许弥弥脸上贴,扣了金表的胳膊搂着许弥弥脖颈。
见到林糯,朝她吹口哨,回头捏弥弥的脸:“呦,弥弥,可以啊,还藏着这么纯的妞呀~啧啧~~长的还行,就是呆了点,陪我玩玩也行!”
这是林糯第一次见程飞宇,但当时她根本不知道,命运多舛的遇见,往后大半的时间,与他纠缠不清。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她想,若是那日,她先回妈妈家,不去找许弥弥,是不是就不会遇见那坏坏少年了。
也许吧,谁知道呢。
许弥弥戳他胸口:“滚一边去,嘴巴放干净点,她和我不一样!”
林糯看着她俩如惊弓之鸟,拉着行李箱,拐着脚,转头就走。
许弥弥拔了头上炸毛一样的红发,喊:“你妹的,小糯米,你走什么,我带你回家。”
林糯头也不回:“那个...不好意思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许弥弥追她,几步就追上了,往她身上窜:“你妹的,我是许弥弥,没错!”又朝那少年喊:“你先回去,今天我陪我小糯米,明天你再来找我!”
如果林糯没听错,那少年骂了句:“cao。”
到了许弥弥杂乱的家,林糯差点窒息。
巴掌大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再也没有任何家具,床上到处都是零食,假发。窗台上化妆品,各种各样颜色的衣服胸罩,内,裤混在一起。
许弥弥把林糯的行李箱,往屋子里踢了一脚,那箱子就钻到桌子底下,和臭鞋子做邻居了。
许弥弥四仰八叉倒在床上,捡了零食吃:“不是宝宝说,你怎么成瘸子了,去医院看了没,什么情况啊。”
林糯捡了许弥弥的内,裤,袜子,摞到衣服上,这才给自己腾个地方出来,坐着。
林糯脱鞋子脱袜子,脚面的皮被搓的皱起,血已经不往外渗了。
林糯淡淡的看着伤口:“在家里磕的,没事。”
许弥弥侧脸看到林糯的伤口:“你别告诉宝宝,你拖着这伤脚赶了一天的路。”
林糯点头。
许弥弥不知从哪里摸出来药箱,扔给她:“你奶奶不是才刚去世五天嘛,你就急着往新家跑啊!老太太要是知道你这么不孝,估计得从坟头爬出来,抽死你!”
林糯用酒精消毒伤口,可她根本感觉不到一丝丝的疼,只觉着心口别扭:“我倒是巴不得老太太来抽我呢。”
“你干嘛不去你新家,听我妈说你去了就乌鸦变凤凰,要渡金身了,哼,到宝宝这来要地没地要吃没吃的,多委屈的慌!”
许弥弥的零食掉了,她捡起来递给她,她放嘴里吃的香甜。
“许弥弥,我没洗手。给奶奶守了五天,也没洗澡也没洗脚。”
她炸毛坐起来,狠拍她背发作:“你妹的林糯,你她奶奶的想恶心死宝宝吗!拖着你的行李,赶紧滚蛋镀金边去,别在我这散臭味。”
林糯从小就知道,许弥弥有点小洁癖。
林糯笑,哈哈哈哈,五天了,她从来没有笑得这么痛快过。
每天收拾好许弥弥的家,帮她洗洗衣服,把假发梳顺溜挂在墙上,看会书,做做题,再煮点粥,叫弥弥吃饭,然后她化妆换露背装,出门,她洗洗睡觉。
许弥弥说不用等她回家,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
可是林糯总是等。
许弥弥回来的一天比一天晚,除了第一天见她是清醒的,剩下的日子都是醉醺醺,不同男人送回家,一吐吐的天昏地暗,哪哪都是,她又得重新铺床单。
只是那些送弥弥回家的男人里,没有那个眼澄澈如湖水蓝的少年。
林糯记忆中的许弥弥,没什么话,一说话就笑,羞捻的花都要合上了,只穿白色的衣服,马尾辫永远都是利落到,看不出一点碎发。
去家里叫她玩的时候,永远礼貌恭敬和奶奶说:奶奶,一会儿就回来,您别担心啊。
要是奶奶知道,许弥弥变成如今的模样,怕是不肯在让她和她一起了吧。
她问过许弥弥:“做什么工作不好,非做这个,每天和不同的男人,搂搂抱抱,不难受吗?”
许弥弥面无波澜递给她钱:“喏,这个看见了吗,难受不要命,这个要命的。算了,和你这个镀金边的说了也不懂。”
此后,林糯再也没也没过问过,许弥弥的工作。
妈妈找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许弥弥家过了六天。
门敲开的时候,她看见那个女人,本能的往后缩了缩,眼神恍惚飘离不知道往哪看。
妈妈拉了她的行李让她跟她回家,她磕磕巴巴的推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妈妈见拗不过她,拿手机按了号码,塞到她耳边,哥哥的声音,从里面焦急的爬进耳朵。
“小糯米,你不是答应我让我送你的,自己走了也不说,要不是你妈给我打电话,问你在不在家,我都不知道,你没去她那。我差点点个火箭飞过去,真是被你急死。”
林糯傻笑:“哥,别吹牛了,咱家放不开火箭,那个,我很想许弥弥,就来找她了。你在家………好吗?”
“不好,林场天天占你屋子睡觉,还把你床给搬走了,换了个新的,我把那新床扔了,把你床又挪回来了,为这,他天天跟我吵嘴,烦死了。”
林糯垂着眼看衣角,小声:“哥,别吵了,让他住吧,我以后也不住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坚定的声响:“不住了也给你留着,你记着,上面落灰了我可不管擦,梦见奶奶我可和她嚼舌根,你都懒得不回家收拾她屋子了。”
林糯笑:“嗯。”
心想,她姓林,却从未见过林爸爸,妈妈从小抛了她,那里只有林大伯,李大娘,哥哥,林场,最疼她的只有奶奶,如今奶奶也去了,回家收拾估计有些人也不愿意吧。
电话那头听林场喊哥哥吃饭,林糯说哥哥我妈等着回去了,就不聊了,挂了电话。
妈妈也没强迫她,只是说,开学报名的时候,来接她,那时候就必须回去了。
她点头,关了门,落个清净。
许弥弥生病了,吞了感冒药出门,攥着假发病恹恹的回来,脑门上出了一头汗。
林糯摸她额头看还烧不烧,她有气无力的吼:“你妹的!是不是又没洗手,洗了再来摸我!”
电话一个接一个,打到许弥弥都骂爹骂娘了。
林糯拿着湿毛巾给她擦脸,她又吼:“用什么毛巾,卸妆水卸妆棉,你妹的,这一天天的,没生病也被你气病了。”
林糯大眼睛眨呀眨,捏着润肤乳:“这个么?”
又把护舒宝晃到她眼前,像看变态一样瞧许弥弥:“加这个?”
许弥弥已经吐血昏厥了!可是她真的不懂,不是装的。
电话又来了,许弥弥说了好一会,电话那头,依旧不依不饶让她过去。
挂了电话,她捏眉心,穿鞋:“小糯米,把药再给我冲一包。”
“发什么疯,你不是刚喝了。”
“去工作,这个状态可不行,会被投诉的。”
“休息一天不行吗?少挣一天钱不行吗?”
许弥弥刚走到门口,晃晃悠悠手拉门,把手割破了:“去这一趟,我妈一个星期的药钱有着落了。药都断一个星期了。”
林糯赶紧拿药箱:“要不我替你去吧。不就是卖酒让男人抱抱吗,我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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