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琅佩》林柒末

11、他乡遇故知

　　三日的时光其实不算难熬，但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心中藏着事，凤璃总觉得这个日子一日慢过一日，好不容易熬到了约好见面的那天，凤璃掐着点的去了护国寺。
　　“这便是有半块环琅佩的姑娘？果真是长得清丽无双，姿容出色，难怪连当今圣上都对她动了心。”傅玖俯身看了看躺在内室榻上的苏衎，不得不承认，是一个少有的美人，“还有多久能醒？”
　　“约莫还有小半个时辰。”钟离陌不着痕迹的挡住傅玖看着苏衎的目光，“未时将到，阿玖快快做好准备才是。”
　　傅玖是何许人也，钟离陌的那点小心思他早已看破，只是自己为情所苦，看着别人出双入对，总是有些难受，故而也不说破，一个翻身，隐在了房梁上。
　　凤璃按时到达了护国寺，了空大师早已经安排了小沙弥在寺门处等候，看到凤璃出现，直接带其去了后院的甲字号厢房。
　　甲字号厢房内，了空和钟离陌早已煮茶落座，因着不知另一半环琅佩的主人背景是什么，也不敢贸然让苏衎与其相见，正好苏衎药效还没有过去，索性依旧让她在内室躺着。
　　厢房的门被轻扣了两声，小沙弥的声音传来：“师傅，凤姑娘到了。”
　　悬在房梁上屏息凝神的傅玖听到沙弥口中的“凤姑娘”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到了凤璃，其实也不能怪他，凤姓本就稀少，他能多想也并不奇怪。直到门被推开，从外进来了一个身穿天青色儒衫的姑娘，傅玖一瞬间乱了气息。
　　正准备放下茶杯起身相迎的钟离陌第一瞬间感受到了傅玖气息的混乱，下意识的进入警戒状态。
　　“凤姑娘来了。”了空起身上前，迎凤璃落座。
　　凤璃对着主持大师施了一礼，方才落座，看着对面的年轻男子。
　　了空注意到凤璃的目光，便向凤璃解释道：“这位公子复姓钟离，是老衲的一位好友。”
　　钟离陌一拱手：“在下复姓钟离，单名一个陌字。”
　　人家都自报家门了，自己也不好藏着掖着，“我是凤璃。”环顾了一圈，并没有主持口中的那位女子的身影，凤璃按捺不住了，“主持师傅，你不是说之前也有一位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子也抽中了红头签吗？不知那位姑娘身在何处？”
　　了空跟钟离陌暗暗对视了一眼，毕竟这件事情存在风险，凤璃来路尚不清楚，若是贸然让她跟苏衎见面，怕是有些不妥。
　　“不用隐瞒了。”傅玖翻身从房梁上跃下，稳稳的站在了地上。
　　“阿玖，你！”
　　“九。。。。。爷？”凤璃看着从天而降的傅玖，心中着实羡慕了一把古代人的轻功。
　　“凤姑娘，许久不见，你，可安好？”傅玖有许多话想问，可是到了嘴边，终究是忍住了，只能轻飘飘的问一句近来可安好。
　　钟离陌纵使再迟钝，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这位凤璃姑娘，大概便是江湖上人称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傅家玖爷迷恋上的写话本子的姑娘了。
　　了空看着堂屋中站着的几个年轻人，再想到内屋还躺着一个，心中百感交集，自己这四大皆空的护国寺，什么时候成了专门见证这些小儿女情情爱爱的地方了？
　　“托玖爷的福，我一切安好，只是，你们这？”凤璃指了指房梁，又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们。
　　“既然大家都是老相识，那么我们便也不再隐瞒了。”钟离陌之前听江临绪说过，傅玖在对那位写话本子的姑娘心动以后，曾经派人查过这位姑娘的来历，却也是同苏衎一样，只能查到半年前的记录，更何况他这位好友的眼光想来也不至于太坑，“在下有几个问题，希望姑娘能够如实相告。”
　　“请问。”
　　“姑娘是何时到的陵州城？”
　　“约莫半年前吧。”
　　“姑娘在此地可有亲戚熟人？”
　　“并无。”
　　“姑娘身上可有什么佩饰？”
　　“佩饰？”凤璃有一瞬间的愣神，“若说起这个，我平时并没有佩戴饰物的习惯，只是。。。。。。”她停顿了一下，似在考虑。
　　“凤姑娘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倒也算不上，其实不瞒各位，我家祖上有一传家玉佩，如今是我一直在保管。我妈，哦不，我娘亲曾经说过那是我凤氏一族的传家玉佩，意义非凡，让我务必好好守着。”凤璃想着傅玖也算是自己这个时空的熟人了，大和尚主持也不像坏人的样子，再加上还有一个素昧谋面的女子，她索性也不再隐瞒，“听说那个玉佩是一对，不过，我只有一半。”
　　钟离陌和傅玖对视一眼，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是环琅佩不错了。
　　“你们。。。。。。”厢房内的四个人各有各的心思，冷不丁被背后的声音吓了一跳。
　　钟离陌最先反应过来，走过去扶着苏衎坐下：“你药效刚过，怎的随便起身，有事你唤我一声便好。”
　　苏衎也不逞能，此刻她的确是虚弱的很。
　　“你你你，你。。。。。。”凤璃看着坐在榻上的女子，几乎惊得目瞪口呆。
　　傅玖看着凤璃震惊的模样，不由问道：“凤姑娘你这是？”
　　凤璃这会儿可顾不上傅玖了，她走到苏衎身边，蹲下身子，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的开口：“敢问姑娘，你可是叫苏衎？”
　　苏衎看着这个蹲在地上仰头看着自己的姑娘，心中蓦然升起一股熟悉感，她点点头：“是，我是苏衎。”
　　凤璃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开始发麻了，可是她忍着不去挠，继续问：“那你是不是那个SK的苏衎？”
　　原本尚是平静的苏衎在“SK”这个词出现的时候，瞬间就不淡定了，她紧紧握住凤璃的胳膊：“你是？你也是？”
　　看似毫无依据的问话，可是凤璃听懂了，尽管苏衎的手握得她很疼，可是她的心里满满涨涨的，原以为这个世界就只有自己，没想到，几乎是一瞬间，眼泪就盈满了眼眶，随着她点头的动作，一颗一颗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滴在了地上，“是，我是，我是！”
　　钟离陌、傅玖以及了空看着她二人相拥而泣，整个厢房静的就只能听到低低的哭泣的声音，无端的让人觉得心里发酸。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迷路了很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家人的感觉，一瞬间，委屈、无奈、心酸、开心全都漫上心头，好像要把这些都发泄出来才好。
　　等苏衎、凤璃平静下来以后，他们才算真正意义上的知道了她们的故事。
　　“我和苏衎都是一个地方来的，那个地方距离这里很远，要说多远，大概只能说是像蓬莱仙境对于你们来说一样遥不可及，我们应该都是半年前突然来到你们这里，现在还不敢肯定是不是就我们两个存在于你们这里，刚来时，我们身上没有钱，什么都没有，甚至不知道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人跟自己正在经历相同的事情。我是以写话本子为生。”凤璃停顿了一下。
　　苏衎适时的补充道：“我是以画衣服样子为生。”
　　“后来，差不多半年以后吧，我被九爷拖去给他母亲写话本子。写完以后，我就离开了，继续过着以前的日子。”
　　“我是因为听说掌衣司招人，通过钟离陌进了宫，直到今天诈死出了宫。”
　　“至于你们说的玉佩，”凤璃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子，一层一层打开，取出了里面的玉佩，“就是这个，白玉环琅。”
　　苏衎也将自己的玉佩掏出来：“我原本并不知道它叫什么，直到那日主持大师和钟离陌告诉我，我才知道它叫墨玉环琅。”
　　两块玉佩静静的躺在她们二人手里，却并没有像主持大师之前预言的那样，对时间地点都发生变化。
　　“了空师傅，为何这两块玉佩已经一同出现了，却什么都没有发生？”钟离陌不明白。
　　了空看着这两块玉佩，叹了一口气：“世间万物，总不是无缘无故发生的，天时地利人和是一样不能少的，老衲推算出环琅佩出的那日，正是七星连珠之日，本身这种天有异象的时候，总是会生出一些怪事的。”
　　“那天时有了，地利和人和呢？”傅玖接着问道。
　　“所谓人和，不过是环琅佩认定的主人，也就是苏施主与凤施主二人，至于地利，老衲猜想，应当是墨玉环琅与白玉环琅相遇的地方。二位女施主可以想一想，你们突然来到陵州城之前，都在哪里？”
　　“E-CLUB。”苏衎和凤璃脱口而出。
　　“果然如此。”
　　“那是否意味着，下次七星连珠之日，只要我与凤璃拿着环琅佩呆在一起，我们二人就可以回去了？”
　　“原则上来说，是这样没错。”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离别从古至今就是一个让人悲伤沉重的话题。
　　“对了，苏衎你说你今天是诈死出宫的？”凤璃突然一问打破了平静。
　　“嗯，是的。”苏衎点点头，看向钟离陌，“是钟离陌带我出来的。”她好像又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抓起桌上的烛台就要往脸边送，离她最近的凤璃眼疾手快的夺了下来，滚烫的烛泪滴在凤璃的手上，迅速的起了泡。
　　“你干什么！”钟离陌也慌了神。
　　苏衎拉过凤璃的手，看着上面大大小小的水泡有三四个，有些歉疚：“对不起。”
　　凤璃甩甩手，不在乎的摇摇头：“不打紧，倒是你，怎么了？”
　　傅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药膏，小心的涂抹在凤璃的伤口上。
　　“我此番诈死出宫，虽说现在是成功出来了，可是我的相貌很多人都看过，若是有朝一日传到了皇上耳朵里，那么势必会招来杀身之祸，这对我们大家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不让别人注意到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可以戴面纱啊。”钟离陌坚决不同意苏衎这种杀敌一万自毁一千的方法。
　　苏衎摇摇头：“你其实也知道，即使带着面纱，你也不可能保证永远没人看见我的样子，这样太冒险了。”
　　凤璃看着自己的伤被傅玖小心翼翼的处理好，感激的对他笑笑：“谢谢你啊，九爷。”接着又转头看着苏衎，“我说衎衎，你是不是来这里半年多，人也变傻啦。”好了，一句话成功的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了她的身上。
　　“你有什么好办法？”
　　凤璃有些得意的背着手，慢慢踱步到苏衎的面前，上上下下看着她这张脸，油腔滑调的说道：“真是一个清艳绝伦的美人儿啊~这么漂亮的脸毁了，多可惜啊！”
　　傅玖有些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凤姑娘，还是请你尽快说说你的想法吧。”
　　凤璃收了调笑，站直身体：“苏衎说的没错，诈死这件事情，如果被皇上知道了，那么她以及跟这件事情相关的所有人都会被查处，到时候谁都没有好果子吃，面纱这件事情看似行得通，其实也存在缺陷，比如，吃饭的时候怎么办？又比如，起风了吹跑了面纱怎么办？最直接的办法，还是要对苏衎的脸动手，只有这张脸完完全全的不存在了，才会避免掉所有人的困扰。”她转身看着苏衎，“可是衎衎，让这张脸不存在的办法不仅仅只有毁掉啊，我们还可以化化妆啊~”
　　“化妆？”钟离陌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此为何物？”
　　苏衎看着凤璃眼神里的狡黠，无奈的瞥了她一眼，才对着钟离陌解释：“就是你们这里梳妆的意思，不过程序上可能更加繁琐一点。”
　　“这能有用吗？”傅玖表示怀疑。
　　凤璃点点头：“当然有用，不过有一个麻烦的地方，你们这里的化妆品太差了，不防水，遇上下雨就没用了。”这也是很大的一个风险，不过相比较毁容和戴面纱而言，已经好很多了。
　　几人又商议了一番，一致决定，让凤璃和苏衎住在一起，由傅玖安排人手暗中保护，走一步算一步。
　　傅玖和钟离陌把她们二人送到住处以后，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凤璃赶紧把自己脏乱差的房间一通收拾，对着苏衎一抱拳：“女神，多有怠慢！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苏衎点点她的额头：“别调皮了，在这种地方，我的签名又不值钱，等我们回去了，我再给你签。”
　　“真哒？那咱们可说好了，到时候你可别装不认识我啊！”
　　“放心吧，不会的。”

　　那边两个姑娘他乡遇故知聊的火热，这边钟离陌和傅玖两个人一口气接着一口气的叹。
　　“真没想到啊，咱们竟然又同病相怜了。”傅玖打破了两个人之间低迷的气氛，率先开了口。
　　钟离陌点点头：“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啊，看她们两个的模样，似是很想回去一般。”
　　“可是好在，现在还回不去，方才我走之前，特地问了问了空大师，下一次七星连珠是在两年后，这乱世动荡，今日活了不知明日，谁知道两年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傅玖看着天上闪烁的星星，心中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钟离陌撞了撞他的肩：“我们也别在此处儿女情长了，那二人怕是等急了。”
　　“是了，险些将他们二人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