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琅佩》林柒末

10、举手之劳，得命以还

　　自那日一句“藏娇于御书房”以后，苏衎做事越发的小心谨慎，且不说皇上是否有那个意思，光是这些风言风语就很有可能让那些个妃子想尽办法的致自己于死地。苏衎越来越后悔进宫了，她实在是高估了自己在深宫的生存能力。
　　这边苏衎后悔自己的种种作死行为，那边钟离陌也是坐立不安，夏荷那边传来的消息都不算什么好消息，皇上想必已经对苏衎动了心思，可是现在苏衎在皇上身边，自己鞭长莫及，难道真的要冒险走上那条路？再说，钟离陌有些黯然的想，苏衎未必就愿意远离那些个锦衣玉食的生活。
　　“夏荷，你是否有法子帮我约见钟离陌一面？”苏衎实在是不愿意这么担惊受怕的活着了，帝王心难测，后宫佳丽暗箭难防，她并没有自信能够撑过更多的岁月，与其这么被动的等待死亡，不如主动出击。
　　“苏姐姐放心，奴婢一定帮您把话带到。”
　　夏荷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苏衎就等到了回复。
　　“苏姐姐，我能帮你争取到的时间有限，你务必尽快赶回来。”夏荷和苏衎换了衣服，躺在苏衎的床上，装作病了的模样。
　　苏衎深知这个行为的危险性，夏荷愿意跟她换，明显也是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她点点头，认真的回道：“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要是中途出了什么岔子，你尽管把事情推到我身上就好。”说着苏衎就准备出门。
　　“苏姐姐，大人对您很好。”忍了许久的夏荷，终于还是没忍住，看着那位为着苏衎做出此等危险举动，她还是想让苏衎知道尚书大人的心意，这世间深情总被无情负，她不希望那样好的大人也走上这条路。
　　苏衎转身看着侧着身子坐起来的夏荷，她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话，夏荷并没有提出一个问句，相反，她是陈述了一个事实，这本是一句并不需要回答的话，但是苏衎还是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回答道：“我晓得，你放心。”

　　掌衣司后院
　　苏衎一路躲躲藏藏，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到了夏荷所住的厢房，钟离陌已经在里面等候许久。听到门开造成的细微的响声，他隐在暗处，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门口。
　　“钟离陌。”苏衎进来后，并没有发现人，她心中有些疑惑，悄声的唤着他的名字。
　　“我在。”确认来人是苏衎以后，钟离陌又勘察了一番，确定无人跟踪偷听，方才从暗处出来了。
　　“我想要出宫，越快越好。”
　　虽然从夏荷告诉他苏衎要见他之时，他已经猜到了苏衎的心思，可是此刻听她这么直白的说出来，钟离陌的心中还是不由自主的泛起了涟漪，“为何？据我所知，皇上对你好似动了心思，你的容貌才情，要登妃位并不是难事，若是生下皇子，说不定更是前途无量，这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你甘心这么放弃？”
　　苏衎几乎想都不想，就摇头：“我不要这荣华富贵，你也不用画饼来测试我，我对自己还是有几分认识的，这深宫后院，能活下来的，谁手上没有沾过一点血，又有谁是真的感受到幸福的？天子皇恩，他一人手握众人生死，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更何况，我苏衎，想要荣华富贵，更喜欢自己挣来的荣华富贵。”
　　她说到最后的时候，满眼的神采几乎让钟离陌看痴了，强迫自己稳定心神，“好，如此我倒有一个法子。”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此乃离魂散，服之，一个时辰以内心如刀绞，疼痛难耐，半个时辰后，气息全无，如死去一般，但是这假死只能维持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之后，便会苏醒。”
　　苏衎接过这个瓷瓶：“可是我何时服用比较合适？”
　　“明日。”钟离陌看着苏衎，“有一事我尚未跟你讲，前几日，护国寺的主持了空大师按照你之前说的线索，找到了疑似携带另一半环琅佩的主人，我们约了明日未时护国寺相见。”
　　苏衎也是一愣：“真的是这样？那此人我定是要去看看的，没准儿是同乡也不一定。”
　　其实对于苏衎口中的家乡，钟离陌一直很好奇，只是苏衎绝口不提，他也查不出来。
　　“如此，那明日，我们便依计行事。”
　　“好，时间不早了，我得早点回去了，夏荷估计撑不了多久。”
　　“万事小心。”

　　御书房
　　“听说你昨日身体有些不适？”宗煜一边批阅奏折一边问。
　　苏衎这次连磨墨的手都不曾停顿，宗煜肯定会派人监视她，这件事情她早已经心知肚明，再加上与夏荷换了装扮身份，本就是光明正大的依着取药的理由，“回皇上，是，不过都是些旧疾，劳皇上挂念。”
　　宗煜没有再说话，偌大的御书房，只剩下磨墨和纸张翻页的声音。
　　因为今日做了准备，所以苏衎早起时，在脸上抹了白粉，是以看起来比平日里还要虚弱苍白一些。趁着中间去给皇上准备茶点的时候，她悄悄的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离魂散的药丸吞进嘴里，算好了时间。
　　宗煜握着朱砂笔的手停顿了一下，他发现砚台里的墨没有了，刚准备问责一下苏衎，就发现美人一旁，西子捧心的模样。
　　苏衎着实没有想到这离魂散的药效如此强劲，仅仅服用了大半个时辰之久，就已经心如刀绞，站立不稳。
　　宗煜看她面色难受，额有虚汗，不似作假，赶紧叫人招了御医。
　　“如何？”
　　“回禀皇上，苏姑娘这病乃是心疾，犯病时，心如刀绞，疼痛难耐，自古以来，心乃人之根本，这病，从无救治之法，只能养着。”李御医也是一头的汗，这病症来势汹汹，根本无力回天，只是看皇上似乎还颇为看重这位姑娘的意思，若是在自己手上没有救得回来，那么自己。。。。。。简直是想也不能多想。
　　“那还不快去开些药方。”宗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眼下苏衎的模样，他也想不到哪里有问题。
　　“皇上。”苏衎忍着心头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半坐起身，“我这病是从娘胎里头带出来的，已经好多年了，我的身体情况我自己心中有数，近来犯病的次数越来越多，我知道怕是撑不过去了。”
　　“朕会救你的。”
　　“皇上，纵使您是九五之尊，也不能和阎王抢人呐，我这一生，想来也够精彩了。”算了算时间，大概是要发作了，苏衎凭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电视剧的经验，来了一个漂亮的谢幕感言。
　　正在盯着熬药的李御医突然后脑勺一凉，一股不祥的预感弥漫上心头。
　　“苏衎，苏衎？御医，御医。”宗煜看着苏衎无力的滑倒在床上，一股不甘弥上心头，她怎么能死，怎么可以死，自己还没搞清楚这个人的来历，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置她，可是他却这么死掉了？想他宗煜这一生，有过无数的女人，还从未有一个让他如此感受到无力，就好像使尽浑身力气打在棉花上一般。
　　李御医连滚带爬的来到床边，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心就凉了半截，再诊了一脉，剩下的半截心也凉了个彻底，他赶紧俯身下拜：“皇上，苏姑娘，已经已经去了。”
　　宗煜看着床上的女人，即使是死了，也还是很漂亮，多年来身居高位的他有一种直觉，总觉得事情哪里不对，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但是又太巧了，“来人，把苏衎的尸体先搁置在太极殿，明日再做处理。”

　　“你说皇上将苏衎的尸体放在了太极殿？”
　　“是的。”
　　钟离陌实在是没有想到，即使苏衎人已经死了，皇上都要如此揪着不放，苏衎只有三个时辰的时间，倘若三个时辰以后还是不能将她送出宫去，只怕是会前功尽弃。他心中有些焦躁，实在不想在最后关头就此失败，眼看着未时就要到了。
　　“大人，奴婢有一想法。”
　　钟离陌看着站在下口的夏荷，有些讶异：“你说来听听。”
　　夏荷深吸了一口气：“皇上之所以将苏姑娘的尸体存在在太极殿，说白了不过是因为对苏姑娘的死有所怀疑，只要苏姑娘的尸体一直呆在太极殿，一个死人，时间长了，皇上自然就会相信。”
　　钟离陌点点头：“你的意思我懂，只是这个时候，根本来不及找一个相似的尸体来代替。”
　　“大人，来得及的。”夏荷抬起头，直视钟离陌的眼神，“奴婢虽然不如苏姑娘体态风流，但是看着身形还是有些相似的，再加上人死以后，体态必定会有些变化，想来也不会有人深究。”
　　“你的意思是，你要用你的命换苏衎的命？不可。”钟离陌想也没想的就回绝了，“此事都怪我思虑不周，断不可一命换一命。”
　　夏荷微微一笑：“大人，夏荷的命是你救的，自然这命就该还给您，白白的挣了这些时日，最后还能派上用场，也不算浪费了这一生，只是奴婢样貌与苏姑娘差异颇大，这一点，只能让大人多费心了，能帮上大人和苏姑娘，夏荷很，很开心。”她说到最后，气息已然有些不稳。
　　钟离陌察觉出不对劲，赶紧扶她坐下。
　　夏荷抓紧钟离陌的手：“大人，奴婢早已经服下断肠散，时间紧迫，希望大人快快行动，苏姐姐是个好人，夏荷希望，希望你们莫要，莫要错过。”
　　钟离陌尚且来不及说些什么，夏荷的手已经无力的垂了下去，再探鼻息，早已没有呼吸，从不曾想过，当年的一个举手之劳，竟然得了人家一命，钟离陌叹了口气，不再伤春悲秋，抓紧时间开始为夏荷易容。

　　护国寺
　　傅玖提前了半个时辰到达护国寺，与了空大师商议之后，决定还是暂居暗处，一来防止来人是托，一下子暴露个彻底，二来也好将情况全权控制在自己这边，免生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