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备一组异事录》请叫我路人

66、月夜一

　　负责收拾尸检工具的年轻男人感觉到有人来了，一抬头发现是叶流年，想不用下就知道他是来找梅晓寒的。前几天那次红水村事件，报道说是地震，但是他们第一眼看到那些尸体就知道这些人早在地震前就已经死了，而且死相诡异。
　　男人对着停尸房喊着：“梅姐！叶局来找你了！”
　　“知道了！候着！”
　　叶流年挑了挑嘴角，招招手让男人先走了，自己走进了停尸房。
　　“都验完了？”
　　“是啊，都验完了。”梅晓寒摘掉口罩，露出满脸严肃，“地震要是能对人造成这样的伤害，那么就是世界末日到了。”
　　梅晓寒拉出一个停尸间的门，里面躺着一个瞪着眼的死者，他的皮肤萎缩、皱巴巴的拧成一团，连合上他的眼都做不到。梅晓寒翻开解剖时割下的皮肤，皮与骨之间是一层网状的结构，让叶流年想起还没有钢丝刷时，家里面有来刷碗的晾干了的丝瓜芯。
　　“这些是干燥的肌肉细胞膜。不仅如此，骨骼内部，还有脑内，都是这个状态。身上有多处伤口，像是什么东西刺到了体内，然后吸干了整个身体。”
　　叶流年咂嘴，自从他和梅晓寒去省外处理那个连环杀人案开始，一切都变得不正常了。他都有些迷惑，似乎有什么正在按照写好的剧本一样开演。
　　梅晓寒问他：“叶筱云怎么样了？你不去看看他吗？”
　　“夏枫一直在那边看着他，中午的时候已经醒过来了，没什么大事。”
　　“你们两个啊，就是一个德行，干起事情来就只顾着自己干！”
　　“他现在需要的，已经不再是自己老爸了。”
　　“你们男人怎么样我不管。”梅晓寒把尸体放回去，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总之，尸检我都做完了，报告明天就给你送过去，然后你和我一起去看叶筱云。他是不是需要你和我没有关系，我需要他。”
　　天一点一点暗下来，直到查房的护士关掉了病房里的灯，叶筱云终于忍受不住睁开了眼。叶筱云果然是睡不着的，一闭眼就感觉天旋地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地下空间。那棵树的话，句句都说到了他心里，他不是不想，是没来得及想。他一个人也没有救下，因为他没有力量。当他戴上这警徽之时，他有梦想，不过这梦想在遇到月空夜时就破碎了，他什么也没做到，什么都做不到。叶筱云侧躺过来，头陷进枕头里。有无声的泪从眼眶中流出来，叶筱云把被子盖上来，盖过脸颊。
　　“咚咚！”
　　叶筱云探出头，窗户外面居然是月空夜。窗户被锁住了，月空夜指一指划扣，让叶筱云打开它。叶筱云胡乱擦了擦眼角，瘸着一只腿，跳过去给他开了窗户。
　　“你干嘛从窗户来啊？”
　　“我走门会被人看见的，你也不希望我来找你的时候被人看见吧。”
　　“你还来做什么？”叶筱云又跳回床上。
　　“来陪你啊，没我你睡得着吗？”
　　“我怎么睡不着啦？你走了我就能睡着了！”
　　“你不害怕吗？我记得你还挺怕鬼的，在旅馆的时候你可是被吓跑了。”
　　叶筱云使劲的翻着白眼说：“不怕。”
　　“好好好，你说不怕就不怕。”月空夜笑着翻身上床，压在叶筱云身上。
　　“你干嘛？”叶筱云腿动着不方便，全身也没力气，就剩下睡了一个星期之后疲倦却仍然清醒着的神经，几下就被月空夜按住了。叶筱云也就不挣扎了，任着他在自己脖子上呼气，反正叶筱云又不讨厌这样。他曾经以为自己会讨厌被同性触碰，但是当月空夜摸他的时候，他全身战栗，每一个细胞好像都在期待。
　　月空夜说：“是我在害怕，我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闭嘴！你怎么还唱起来了？”
　　“高兴啊！来让我亲一个。”
　　“滚！”叶筱云推开他，“我都跟你说过了，咱俩没关系了，你别老缠着我。”
　　“哇！你真以为我是这么纠缠不休的人？别一下子就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你根本就离不开我，还装着自己洒脱。”叶筱云和他说分手那一天，月空夜真的感觉到了心痛。他是个高价的杀手，因为他干净利落，就算是被警方严密保护的目标他也可以处理。他不像戚息蝶，他对什么都没有兴趣，选择杀手这个职业就是因为害怕麻烦，开枪、拿钱、走人。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喜欢上叶筱云，说实话在公交车上的第一次见面，叶筱云并没有给他留下过多的印象，他当时满脑子想着跟着他的那个东西。或许是第二次见面时多看了他一眼、多和他说了一句话，他开始觉得这人挺有意思，骨子里带着傲气。不过这样的人他见的多了，只是打算趁着工作的机会搓搓他，看看他崩溃的样子。耍叶筱云对他来说小菜一碟，然后他就看到了叶筱云迷惑、懊恼、伤心、惊恐，他以为自己在发现这些之后就会失去对他的兴趣，然而他没有。他终于触碰到了叶筱云的真实，他意识到这一点时，感到了无可抑制的兴奋。所以叶筱云离开他时，他茫然到痛苦，好像一下子丢失了所有存在的意义。可是当几天后，他忍不住偷偷去看叶筱云，他看到叶筱云竟然和他一样，魔怔了似的翻看和他的短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又愤怒的甩开手机。他们谁都离不开谁。
　　“你害怕的事，我都知道，你不需要一个人害怕，我会帮你。”
　　叶筱云说：“我最害怕的是我自己，我怕我自己会害怕。那树对我说的话，我不敢去想，我很害怕，我只是个普通人，我怎么可能战胜他们，我根本就没有那样的力量，我只能看着那些村民们被树枝杀死，然后颤抖着等待被救。我果然是做不到，我什么也没有。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你们这些……”
　　“嘘……”月空夜打断叶筱云的哭诉，轻柔的抹走了他脸上的泪说，“你觉得我有力量吗？我同样会因为你而怕得要死。你不是没有力量，你若是没有，怎么能找到言宇成、姜宇、刘一鸣、明磊、红水村？”
　　“言宇成是……”
　　“是我找到的？不是因为你，我为什么要去找他，嗯？不是因为你，我为什么要丢了我的工作、毁了我的超跑，还要大半夜的来医院里搂着你？没有外力，物体是不会改变既定的轨道的。没错，他们都死了，可是你记住，你拯救的不是过去，是未来。刘一鸣不会再杀人了，明磊也不会，也没有人会死在红水村了。不管是什么，一个单独的个体终究不会有多大的力量，但是你不是一个人。好啦，睡觉吧，我爱你。”
　　月空夜摩擦着叶筱云的嘴唇，缓缓的把自己的唇印在上面。叶筱云没拒绝，微张开嘴，无声的迎接。唇舌相接的时候，叶筱云的心跳空了一拍，但很快就平静下来。月空夜抱着他，叶筱云闭上眼睛，黑暗的世界里终于不再有那些疯狂血腥的画面，叶筱云不由紧紧抓住月空夜的衣服，害怕他离开。
　　早上护士来查房之前月空夜就走了，叶筱云就不再睡了，管护士要了本小说，靠在床上翻书。叶流年和梅晓寒来看了他，梅晓寒给他带了牛奶和衣物，一进来就给他洗衣服、烧热水，闲不下来。叶流年就坐在他旁边，问了问他身体状况。
　　“你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我才来看你，你会怪我吗？”
　　“我怪你这个做什么？红水村那里，你查到什么了吗？”
　　“我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我听芳芷说了，你说那边还有一棵树，可是我们并没有找到那棵树。你确定一切的源头是那棵树吗？”
　　“没错，就是那棵树。不对，等一下。”叶筱云突然想起来，那里是最近才改名叫做红水村的，周村长说是因为水里的铁含量高。他被困在下面时，整个地下空间是用铁架撑起来的，山里开采出来的铁应该都在那里。那正上面就是河，月空夜是从上面下来的，所以上面一定有出口，出口就开在水里，是他发现的满是铁锈的水潭。所以村子改名是因为他们修建了那个地下的祭坛，他们开始祭祀黑树也就是几年前的事情。
　　“那棵树并不是一直在那里，很可能是有人为了什么目的才把那棵树给了村民，然后又在你们去之前回收了黑树。”
　　“我不知道你在那边经历了什么，但是实在不行就算了吧，并不是所有的事人都能做到。”
　　“不，这一件不行，是他先招惹的我。”叶筱云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怕我会出事。我不会的，我可不是一个人。我有一件事必须要和你说，我……”
　　叶筱云本想和叶流年坦白月空夜的事情，谁知一抬头看到芳芷在门口站着。
　　“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你说呢？”
　　“抱歉。”芳芷走进来坐到一旁，他手里拿着一个汤煲，打开盖子之后递到叶筱云面前说，“你把这个喝了吧。”
　　“这什么东西？”叶筱云瞅了一眼，闻到了不好的味道。
　　“我把你的事和戚息蝶说了说，然后他就煲了汤给你，说让你一定要喝。”
　　“万一我喝下去毒发身亡了呢？”
　　“怎么会？其实戚息蝶还是挺好的。”说这话的时候，芳芷低下头扣了扣自己手指。
　　“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变好了？当初你还跟踪他。”
　　“我也不知道，他最近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一直在刷我好感度。行了，你快喝吧，我还有事找夏枫呢。”
　　叶筱云尽量强迫自己把散发着诡异味道的汤喝下去了，能感觉到温水流进胃里，然后胃部突然一阵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咬他。叶筱云痛得缩成一团，一瞬间双眼发花，脸色铁青。三个人围在他身边向他大声说话，叶筱云什么也听不到。一股腥咸恶人的味道从胃里返上来，叶筱云一张嘴，吐出来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