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备一组异事录》请叫我路人

32、死生一

　　芳芷和叶筱云得空去看了一趟夏枫，夏枫家住外市，光来回车程就要半天，真正能说上话的时间没多少。夏枫家里也是别墅，帮佣被交代过，如果芳芷和叶筱云来了就直接带他们上去。夏枫脸色相当不好，眉心曲折，眉宇间尽是迷茫。他们来的时候夏枫正坐在椅子上盯着某个地方发呆，看到他们来了也只是抬了个眼，眼神扫过之后仍旧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芳芷和叶筱云坐下，三个人谁也不说话，叶筱云是想问一句“还好吗”，但看也看得出来，根本没有问的必要。
　　夏枫淡淡的说：“我没什么事。”
　　谁都知道这是假话，芳芷和叶筱云却还是回了一句：“哦。”
　　“你父亲他……”
　　“是被害死的。”
　　“什么？”芳芷想从夏枫的表情中找出一丝波动，但是夏枫只是静静的陈述一个事实，看不到半点波澜。
　　夏枫又重复了一遍：“我父亲是被人害死的。”
　　“那你为什么不联系我们？”
　　“算了吧。死的本该是我，他做了我的替身，替我而死。”夏枫早就习惯了，他甚至在说话的时候已经感受不到什么，泪都流干了，“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回去告诉楚生吧，我不会回去了。”
　　叶筱云不可置信地说：“为什么？你难道不希望……”
　　“我希望，所以我骗了他去当了警察，如果我没去，至少他也不会孤独的死去。从小到他，
　　我只埋怨他束缚我，却从未和他开开心心的说过话，也未做过一件他希望我做的事。报纸你们也看见了，他把公司留给了我，我不可能再回去了。”
　　又是一阵不长却难熬的沉默，打破沉默的是芳芷的电话。
　　“抱歉。”
　　“没关系，如果是警局打来的你就在这里接了吧。”
　　“喂？”
　　“芳芷吗？你不是犯罪心理的吗，应该会谈判吧，有个绑匪带着人质在房顶上要求和警方谈判！你能不能快点赶过来，谈不妥也行，尽量拖时间就行，我们好有时间找特警来！”
　　“我知道很紧急，但是我现在在外地，怎么也不可能赶过去了。”芳芷突然想到楚生原来是特警，枪法也好，“楚生应该在那里，让他去，他原来是特警，时间应该够用。”
　　“楚队原来是特警吗？可是我们根本找不到他！刚出事的时候我们就到处找他，怎么都找不到，打电话也打不通！”
　　叶筱云对芳芷说：“找我爸，我记得我爸原来处理过绑匪绑架人质的案件，他知道怎么做。”
　　电话里说：“叶局？那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夏枫听他们接完电话后说：“你们赶快回去吧，就算你们现在走，回警局也要下午了。”
　　“我们下次再来看你！”
　　夏枫偏过头说：“不用了，不要来看我了。”
　　面对着好像变了一个人的夏枫，叶筱云他们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又赶上事情紧急，只能马上拿上外套离开，日后再从长计议。叶筱云正要推门离开的时候，夏枫突然说：“土偶那件案子里有其他人，你们小心。”
　　叶筱云还要说什么，夏生正好进来，他们就什么也没说离开了。夏生知道那两个人是夏枫的同事，他们能来看看夏枫他很高兴，毕竟夏枫这个样子谁也不愿意看到，但见他们匆匆离去就知道也同样是无能为力。
　　“不和他们多说会儿话吗？”
　　“有何用？”
　　夏枫是夏生看着长大的，从小就跟在他后面喊他哥哥，明明很喜欢笑，有什么事都找他，打碎家里东西了、想偷偷溜出去玩，每次都是他帮着。长大了之后主意大了，居然敢拿着钱去外地上警校。夏生刚知道也吓了一跳，说过他，但夏枫就是这样的性格，认定的事拦不住，直到那天晚上。他是第二天越好要来找夏沧谈新签的合同的事，没想到一上楼就看到夏枫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问什么也不说。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夏生不知道，他发现夏沧已经死了之后报警、联系亲人、联系殡仪馆、处理公司的变化，夏枫就一直这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发呆。
　　夏生把从门口窗台处发现的一串风信子带给夏枫：“我在门口……”
　　夏枫只瞥了一眼他手中的花，却突然瞪起双眼厌恶的说：“扔掉！”
　　“……好吧。”
　　夏生听帮佣们说了，从夏沧死了之后门口的窗台处就总能看到有人放下了一串风信子，但是哪个帮佣也没看到过有陌生人出入。夏枫似乎知道是谁，他第一次看到风信子就异常愤怒，抓着开得正茂的花撕扯一遍摔在地上，然后吩咐帮佣们看见就直接扔了，不要管其他的。夏生也是听帮佣们说的，上网查过风信子的花语，据说风信子开完之后花朵会枯萎，如果想再次开放就要把枯萎的花朵剪掉，代表着忘掉过去迎接未来，有请求原谅的意思。
　　“如果再有，直接扔掉，不要让我看到。”
　　“好吧。我过来是给你讲一下公司的现状和交接问题。”
　　叶流年听说了状况之后马上赶到了现场同绑架犯谈判，绑匪无非是想要钱，叶流年一边和他交谈承诺给他钱，在给他多少钱和怎么给的问题上费尽口舌，另一边让特警赶到后从顶层的窗户爬出来在绑匪后面制服绑匪。计划实施的很完美，干练的特警几下就制服了绑匪，叶流年也放下心来，让警员们带走绑匪之后和赶来的特警道了谢。
　　“这次多亏了你啊。”
　　“哪里。”特警又问他，“楚生是不在重案了吗？还是正好有事出去了？我怎么一直都没看见他？”
　　叶流年说：“他有事出去了。”
　　那个特警惋惜地说：“那好吧，还想和他说几句话，那就算了，我回去了。”
　　叶流年看着人质被送到了医院，绑匪也带走了，自己也就回了警局，一推开局长室的门，楚生果然就在里面。
　　楚生原本扒在玻璃上看外面的情况，这里离得太远，根本看不到，虽然从叶流年回来的表情看应该是已经解决了，楚生仍然问了他：“解决了吗？”
　　叶流年把帽子和外套脱下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说：“很担心为什么不自己去？”
　　听到这话楚生便把头低下，轻声说：“抱歉啊。”
　　“你跟我抱歉有什么用？是你的组员们到处都找不到你，好在那个绑匪只是因为钱被逼急了，并不敢真的要人质的命。不过人质已经安全救下了，你乐意在这待一会儿就待一会儿吧。”叶流年不想太严苛的指责他，楚生不是不顾人质死活的逃走，他出现在局长室就证明他也是打着让叶流年去救人质的算盘。
　　“五年了。”叶流年缓缓坐下看着眼前需要躲在他屋子里的男人，他认识这个男人已经五年了。五年前也是有一场绑架案，绑匪给警察提了各种各样的条件，甚至给了警察他将要出现的地方让警察去营救。当时负责的正是叶流年，他预感到这个绑匪必然布了天罗地网等着他们，所以找了一个认识的特警帮忙，那个特警带了三四个人过来，他就是那个时候遇到了楚生。那场营救相当艰难，为了救人质一时疏忽让绑匪逃跑了，他和楚生一起去追，谁知绑匪在路上又抓了一名无辜的大学生当人质。楚生想仗着自己身手好在与绑匪交换人质的时候制服人质，只是失手了，绑匪和人质一起跌下了楼顶。那之后楚生就辞去了特警的职务转到了公安刑警，在他手下工作。他知道楚生一直都忘不了那个因为他的错误而死的大学生，一到有解救人质的任务楚生就会躲到他这里。明明心里很担心那些人质，也宁可一个人坐立不安的躲藏起来。
　　“是啊，五年了。”楚生也叹一口气，五年前他是队里最出色的一个特警，五年前正是他意气风发以为没有什么是自己做不到的时候，五年前他因为莽撞害死了一个刚20岁的男孩。没人会追究他的责任，或者说没有活着的人会责怪他，所以他连偿还都做不到。叶流年曾不断的安慰他，那不过是他成长必经的坎坷，用一条别人的命来换他的成熟，这不是成长，这是惩罚。
　　“我该走了。”
　　叶筱云和芳芷赶回来时事情已经结束了，知道人质没有危险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还看到楚生就大摇大摆的局里面走，问了给他们打电话的警员，据说绑匪是叶流年解决的，绑匪一解决楚生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好像是被叶流年派去干了别的事情。还有资历老一些的警员告诉他们，只要一到有人质的时候就别想找到楚生。
　　芳芷告诉了楚生夏枫的情况，楚生也没什么办法，觉得就这么把夏枫的警籍消了太可惜，三个人商量了半天，还是先和叶流年说一下看他有什么办法，毕竟他是局长。
　　叶筱云说：“我去吧，我还有些事和我爸说。”
　　“那就交给你了。”
　　叶筱云和叶流年说了夏枫家里的情况，他不希望夏枫就这么离开警局。
　　叶流年说：“确实可惜，我也很看好夏枫，你们三个都很让我意外。你希望怎么办？”
　　“能不能给夏枫放个长假，等夏枫想明白了，他一定能想明白，我觉得他一定会回来。”
　　“行，就照你说的办吧。”
　　“真的？”叶筱云头一次觉得自己是局长的儿子真好，“爸，今天晚上一起回去吧。”
　　“哈哈哈。”叶流年笑起来，“我还都以为我们根本不在一个地方上班呢！怎么突然有心和我一起走了？”
　　“有些话想和你说。”
　　“行，求之不得，简直受宠若惊啊。”
　　叶筱云本想把一切都和叶流年说了，以为只要不再瞒着叶流年了自己就会好受一些，可是路程都走了一半，叶筱云还是和叶流年无言的等着红绿灯。他说不出来，每次话到嘴边就死活不出来。他可以和芳芷说，却怎么样都不能对月空夜和叶流年说。
　　叶流年能猜出来他想说什么，他观察自己的宝贝儿子已经很久了，早就知道跟他在一起的是个男的，一直不说是因为这些都是叶筱云自己的事，叶筱云已经足够做决定了，他必须自己做决定。
　　“怎么不和你朋友一起走了？”
　　“不是朋友，其实关系也没那么好，并不是每天都一起走。”
　　“你以为你爸已经老了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了吗？你们分手了？”
　　“我想和他分手，又不想和他分手，可是我必须和他分手。”
　　“知道你爸我混了这么多年混到局长得到了什么宝贵的人生经验吗？”
　　“什么？”
　　“别太执着，并不是世故，而是执着对谁都不好。很多时候执着与不执着的结果是一样的，过程却完全相反。”
　　叶筱云又翻看着这几天月空夜给他发来的单向短信，苦笑着说：“我尽量吧。”
　　芳芷回到家时戚息蝶还没有回来，他这几天也大概掌握了戚息蝶的作息规律，就是没有规律。有时候玩到大半夜回来，有时候一天都不出去。整个家里面最像一个人的可能是帕尼尼，家里的各种消耗品没有了帕尼尼会示意戚息蝶，有什么东西坏了也是一样，屋后的那个堪称植物园的花园也是帕尼尼每天在浇水。
　　说起戚息蝶的后花园真是令人发指，差不多和房子一样大，温带的植物种在外面，有很多芳芷从没见过的树种，只认得一颗长得很奇怪的梧桐和两颗抱在一起并根生的桑树。后来他才知道梧桐是凤栖梧桐，双生的桑树是神树扶桑，最中间有一颗叶子不多但是很高大的树是天梯建木。这都是后来的事，当时芳芷只觉得戚息蝶一定不是个正常人，就算是道士家里也不会这样，而且戚息蝶家里是有一间地下室的，可是每次他想进去帕尼尼都缠在门把手上对他吐信子。他曾经敲过一层的地板，听声音，地下室至少和一层的房间一样大。他从未见过戚息蝶进出过地下室，但是地下室的门把手上没有灰尘，所以戚息蝶是在背着他进出。芳芷敏感多疑，土偶的案子中就怀疑过一次戚息蝶，后来因为戚息蝶来救他就释然了，但是今天听夏枫说还有另外一个人，不免又怀疑起戚息蝶来。